第14章 章節
起來,人都比較有安全感,生病了也不至于絕望。而唐小瑛說,可是,把人們都管起來,就沒有自由了,你明明有能力,也得不到發揮,吃大鍋飯,人都變懶了。結果唐小瑛這個反駁,遭到了不厭其唐暴風驟雨般的反駁。你的想法太極端了!你的想法太極端了!他不停地強調道,怎麽能力就得不到發揮呢?過去計劃經濟時,不也出了很多優秀的科研人員嗎?陳景潤什麽時代的?大慶油田什麽時候發現的?原子彈什麽時候搞成的?說是這樣說,唐小瑛小心翼翼地反駁道,可是讓你回到那個時代,你願意去嗎?願意啊!不厭其唐堅定地答道,你呀,就是被別人的宣傳給毒害了。社會主義沒他們說得那麽糟!根本沒他們說得那麽糟。我大舅舅,當年是工人,得了病,誰給他治啊,國家給他治!我小時候上學,都是上的工廠裏的學校,那廠裏的子弟學校、子弟幼兒園,解決多少職工的就業問題啊?現在呢,孩子上學都上不起了!
接着,不厭其唐詳細地把他舅舅當年的病情及其治療過程描述了一遍,也把他小時候上學的情形追溯了一遍,中間不斷地穿插着“你的想法太極端了”、“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你中毒很深”這樣語重心長的評論。他這一追溯不要緊,又是半個小時的長篇大論。
哼,懷念社會主義制度,跑美國來幹嗎,葉公好龍!唐小瑛心裏想,我極端,你才極端呢!但是她不敢說了,不是她害怕争論,而是害怕一石激起千層浪。她的每一句小小點評,都會招來不厭其唐先生不厭其煩的演說,眼看着這條瀑布有變成泥石流的動向,她絕不可以再刺激他的神經,惡化局勢了。
原來他在那裏侃侃而談,并不是真的需要一場對話,只是需要為自己的自言自語套上一個對話的形式而已。既然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聽衆,那我就做一個畢恭畢敬的聽衆吧。
一個小時之後唐小瑛從餐館的座位上站起來時,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她被侃暈了,她覺得跟這個不厭其唐呆在一起,好像是被困在一個旋轉門裏面,在不停地打轉、打轉,最後被拉出來時,都恍恍惚惚了。她有點理解為什麽像他這樣的人至今單身了,怕是多數人都受不了這樣唯我獨尊的侃爺吧——我是憋着忍着不說話,要是把他那些觀點一一拎出來辯駁,我們倆不是要吵翻天啊?!估計他的前任女朋友們,都是這樣跟他吵翻的吧?
盡管如此,三十歲的、決心找一個“成品”的唐小瑛,在回家的路上,還是有一些激動,畢竟,他的條件不錯,長相這一條尤其突出。如果能拉着他在方愛晶面前兜一圈,一定是很爽的吧。劉廣不才一米七五嘛,哼。劉廣雖然在大公司工作,我們這位不厭其唐說起來還好歹是個老板呢。愛東拉西扯、愛憤世嫉俗固然不是很鼓舞人心,但是人家樣樣都好,又怎麽輪得上我呢?不厭其唐那一百五十四個好友裏面,有多少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呢?我排得上第幾?如果說年齡是我的一個缺陷,裏唆是他的一個缺陷,那麽我們兩個缺陷剛好互相抵消——這麽說吧,我甚至希望他再唆一點,再令人生厭一點,再憤世嫉俗一點,這樣他身邊的角逐者就更少了,而我就更有主動權了。這樣想着,唐小瑛甚至為不厭其唐還不夠“唐”而惋惜,如果他能更上一層“唐”,大約也就能将他一舉拿下了。
夠不着的偉大愛情(1)
但是,吸取上次見Alex後的教訓,這回唐小瑛不敢高興得太早了。雖然不厭其唐的ID與唐小瑛的名字似乎暗示了某種緣分,雖然不厭其唐走的時候說了會再給她電話,還說冬天可以一起去滑雪,雖然這次她甚至留心了他的眼神是色迷迷的還是充滿喜悅的并且定論為充滿喜悅的,但是,誰知道他對另外一百五十三個好友,是不是也是一樣地逢場作戲呢?
唐小瑛脫下她那雙粉色的麂皮靴子,拍拍上面的塵土,把兩只鞋整整齊齊地碼在架子上。在門廊的燈光下,端詳着它們,輕輕嘆了一口氣。
給小花貓發信請她吃飯的第二天,王徽又翹首以待了兩天,還是沒有回信。
他甚至都無法欺騙自己說小花貓沒有看見他的e-mail了。因為這兩天,據不完全統計,小花貓上交友六次。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一個整天這樣泡在網上的人,會不查自己的e-mail。
而且,這兩天晚上,小花貓還是沒有上線。
莫非,小花貓已經block了我了?王徽悲憤地想道。而想到這一點,對他的打擊是致命的。深夜十一點半,他又一次發現自己手裏舉着一瓶喜力,怒不可遏地一飲而盡。小花貓啊小花貓,那天是你主動勾引我的,現在又這麽不明不白地消失,有你這種玩法嗎?你他媽不就是長得漂亮一點嘛,長得漂亮就可以這麽無法無天了?我呸。你那webcam的照片,還不知是真是假呢。就算不給面子吃飯,好歹也回個信說明一下吧?有你這麽忽冷忽熱的嗎?電熨鬥呢?你當全世界的男人都匍匐在你腳下了?也就是米國這個恐龍雲集的地方,真要回了國,你這號美女算得了老幾啊?靠。
王徽越想越氣。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在成為準王老五之後,仍然會被瞧不起,仍然會在戀愛市場上一敗塗地。他覺得自己進入交友以來一路的昂首闊步,突然被小花貓一個蔑視的眼神,打亂了方寸。轉了半天,他還是那個只能在美女圈子外伸長脖子往裏瞅的loser,還是那個踮起腳尖也夠不着偉大愛情的老光棍。在那些老女人醜女人壞女人那裏收集來的自信,原來不過是假鈔而已,到關鍵時候,一點購買力也沒有的廢物。由此他不得不悲哀地得出結論,以自己的多金程度,仍然無法征服小花貓這個級別的美女,而只能在黎圓圓、劉圓圓、李圓圓、張圓圓的圈子周旋。畢竟,在他看過的交友美女照片裏,小花貓獨占鳌頭,而像他王徽這個級別的準王老五,卻比比皆是。
在喜力和自尊共同的作用下,王徽心裏發酵起一腔怒火。懷着這腔怒火,他沖到電腦前,給小花貓寫了一封聲讨信:
小花貓,看來你這個人變起臉來,真是比天氣變化還快,前天還是大晴天,今天就是陰雨天了。我請你吃飯,你不吃也就罷了,起碼也要回信答複一下吧?做人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長得再漂亮又有什麽了不起?我開始還奇怪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怎麽會沒有男朋友,現在才明白過來,原來你是一個這麽冷漠、古怪、輕佻的人。那天是誰主動發的e-mail呢?又是誰主動在MSN裏打情罵俏呢?好像不是我吧?你跟我不成沒有關系,但是我勸你,不要再拿這樣的手段去勾引別的男孩了。讓人空喜歡一場,這并不是很道德的事。讓別人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就更不道德了。一個女孩子,臉蛋漂亮固然很重要,心靈美卻是最重要的。經過跟你這一番接觸,我發現,你也許漂亮,但根本并不美麗。我可能話重了,但是良藥苦口,記住我說的這些話,對你這輩子是會有好處的。你好好想想吧。Alex。
2004年的10月24號晚上,王徽對小花貓的熱烈愛情,“心髒病”突發,經搶救醫治無效,不幸逝世,享年三天。
女人啊,再漂亮,再聰明,說到底,就是一個字:賤。王徽靠在床頭,激憤地複習了一遍他的女人哲學。對待賤的唯一策略,就是以賤攻賤。我王徽早就得出了這個颠撲不破的結論,怎麽有時候還會陰溝裏翻船呢?說到底,還是對女人的了解還不夠透徹深入,對女人還是抱有幻想,一句話,賊心未死。
什麽愛不愛的,全是假的!王徽越想越憤怒。在這深秋的夜晚,他不禁開始回顧自己一生的戀愛歷程。他發現,自己的每一場戀愛,都像是注射一次戀愛疫苗,只是讓自己對愛情越來越有抵抗力而已。女人這種東西,你就把她當甲肝來得算了,得過了,你就有免疫力了,你就不怕了。從這個角度說,小花貓對他的當頭棒喝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讓他對女人的本質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理雖然是這個理,王徽卻無法克制自己去頻繁地check e-mail,看看小花貓有沒有給他回信。他想看看自己投下的那個手榴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