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古路燈王

第101章

“嗯哼哼~庫薩利庫是個大傻瓜, 一無所有牛嚼鮮花，還想把世界踩在腳底下~”黑泥在哼歌。它完全與人類相異的語調泛出機械般冷酷的質感，又自帶刺耳的回聲和多人大重唱，聽上去就像是某個對世界滿懷惡意又對音樂一無所知者寫出來的專門用來惡心人的東西。

至少它成功的惡心到了烏魯克的士兵們。此世之惡流淌過的地方空出一大片蒼白色的荒地, 偶爾有魔獸一腳踩下去，硬質的沙土石塊下方的軟泥凹陷下去，在它們發出悲鳴聲之前，黑泥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來, 仿佛撲向肉食的犬類一樣将誤入歧途的目标歡快的大口吞噬進去。

被此世之惡針對的庫薩利庫紋絲不動, 倒是站在他身邊的那位神明緊皺着眉，偏過頭對牛頭人說了什麽。下一刻那巨大魁梧的像是小號高達一樣的生物僵硬的擡起手臂, 肌肉緊繃, 關節處幾乎能聽見嘎吱嘎吱的響聲。他挺起胸膛用武器對準黑泥所在的位置，發出一聲猛烈的不帶理智的咆哮。

真正的音波攻擊顯然和黑泥的精神沖擊不盡相同。

軟綿綿的冒着氣泡的此世之惡被無形的空氣扭曲成歪斜的形狀, 如果說之前它看上去如同一鍋黑暗料理，那麽現在就是形狀詭異的史萊姆怪物。

黑泥毫不示弱的發出尖利刺耳的叫聲，它說：“啊啊啊啊啊——吉爾伽美什快來救我——”

“……”

吉爾伽美什居高臨下的看着它：“你不是很厲害嗎？如果把那具屍體吃掉的話, 說不定可以成為獨立的個體，不用依附在本王身上。”她嘲弄的揚起嘴角，“去吧雜種, 算你大功一件。”

黑泥：“啊啊啊啊啊——！！”

它被庫薩利庫彎下腰抓起一部分, 黏黏搭搭藕斷絲連, 氣泡鼓起又炸裂, 黑色的表面反射出對手滑稽的面孔。

但是很快的, 它的對手和它同時發現，針對個體的物理攻擊除了會對旁觀者造成精神污染之外，并不能起到什麽有效的作用。

庫薩利庫好像有點困惑，拎着那玩意左右晃了晃，把液體甩得到處都是。

此世之惡不叫喚了。

此世之惡簡直洋洋得意，大重唱對着庫薩利庫唱道：“略略略~”

牛頭人身後的神面色扭曲：“放下那玩意！它既然對你也沒用處，那麽就去進攻城牆！你的對手是吉爾伽美什！”與此同時，他四處巡視着，“恩奇都呢？！那個神造物倘若還殘存着半分感恩之心，就應該過來拜見他的創造者吧！”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啊，讓我覺得惡心。”

并沒有跟随烏魯克王出戰的芬巴巴盯着黑泥喃喃自語。她并沒有顯現出本體來，于是相比魔獸過于嬌小的身軀混跡在人群當中毫不起眼，如果不是之前行事作風太過高調，恐怕到現在也不會有人發現魔獸這一種族裏頭出現了一個有名有姓的叛徒。

少女手中仍然沒有停止編織花環，那頂五彩缤紛生機勃勃的裝飾物似乎是眼前這片昏黑一片的視野裏唯一的亮色。

“并不是什麽好東西。”恩奇都說道。

他眼睛眨也不眨，目光緊緊跟随着吉爾伽美什，那道以金色為主色調的身影就像是刻在他的瞳孔當中一樣。當黑泥沿着城牆流淌下去的時候，人偶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表情，芬巴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不去幫忙嗎？”少女問道。

“不。吉爾覺得我不應該出現在這次的戰場上。”

“哦，那我們就坐在這裏等着吧。”芬巴巴不再提問了，又把腦袋垂下去擺弄手指，她其實對于吉爾伽美什命令或者請求恩奇都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抱有興趣。可能世界上全部的人類在她眼中也只是灰色長毛貓和黑色短毛貓的區別，吉爾伽美什在這頭魔獸眼中是有着‘烏魯克王’代號的人，但是足以被冠名為烏魯克王的人可能有許多，而恩奇都是獨一無二的。

不過，吉爾伽美什也許是烏魯克王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

王已經和創世神提亞馬特座下的十二怪物的軀體之一戰鬥在一處了。人們習以為常的給這些實力超越了普通存在的生物提供足夠面積的戰場，天上是翻滾的狂風與雷霆，地上是金色的鎖鏈和深藍色的火焰交織在一起，經受不起淬煉的那一部分斷裂開來，堅固的那些則将烈火撲滅。

這絕不是吉爾伽美什面對過的這世上最可怕的敵人。神代遠比後世人們想象中的那些可怕的多。

可是庫薩利庫的身軀被從墳墓裏帶到地面上，也就意味着提亞馬特神的神力與地表建立了細微的聯系，除了這些走投無路的神明的之外，任何保有理智的人或非人都不會希望那一位再次降臨。

所以吉爾伽美什難得猶豫，出手的時候十分謹慎。

庫薩利庫背後的神知道她因恐懼什麽而躊躇，在吉爾伽美什側身閃避的時候仰起頭，發出猙獰的狂笑。

“你會死在今日，吉爾伽美什。”他狂熱而扭曲的說道，“你如果對烏魯克，對這個世界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熱愛，那麽你就活不下去，庫薩利庫會殺死你，就像他的‘母親’曾經取下父神的頭顱。”

吉爾伽美什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本王和被推倒前面的蠢貨卒子沒什麽可說的。等你今天下到冥府，說不定埃列什基加勒還願意為你傳達最後的遺願。”

她話音未落，手中的刀在空中劃下一個完美的半圓，白色的刀光在昏暗的環境裏仿若落雷一般，毫不留情的砍下了庫薩利庫的一只手臂。牛頭人雖然理智全失，仍然大吼一聲猛地旋身，另一只手臂掄風車一樣重重垂在了吉爾伽美什的腰腹部。

“啊啊真是暴躁的雜種。”

被摔進破碎的城牆種的王抹了一下嘴角踉跄着站起來，凝重的看着雙目猩紅的對手。

遠處的恩奇都忽地站起身，又冷着臉坐下去。芬巴巴還從未看到過他這麽冰冷的表情，比鋒刃出鞘還要銳利三分。

“我去找迦勒底他們。”人偶說道，他又站了起來，仿佛不能忍受無所事事的觀戰似的，将手裏跟着芬巴巴一起編織到一半的花環輕輕放在石頭上，“如果你有什麽事情要找人的話，可以去王宮裏問問大祭司。”

迦勒底的戰場在魔獸一方，除了四處撒歡的此世之惡與幾人一團合夥奮戰的烏魯克普通士兵之外，具備戰鬥力的英靈們迎向幾個實力強大的首領。大不列颠的魔術師展開了寶具，烏魯克西側平原上開出大片大片粉色的花朵。在理想鄉阿瓦隆的高塔下面，幽藍的火焰熱烈的奔湧，岩窟王的身影穿梭在敵人之間，像是在天鵝絨般的夜幕下盛開的藍星花。

——不，相比脆弱嬌嫩的花朵，Avenger更接近于俯身細嗅花朵的猛獸。

“他像個大海上的詩人，是不是？”戰場邊緣的福爾摩斯餘光瞥見恩奇都的身影，微笑着打了聲招呼。

“你好，福爾摩斯先生。”恩奇都說道，“您為什麽會在這裏？”

“哦。”偵探先生聳了聳肩，“有更擅長戰鬥的人在這裏，我覺得我最好還是離得稍微遠一些。旁觀者更容易獲得出其不意的情報，而且就現在的狀況來看烏魯克的敵人總體實力并沒有那麽不可面對。”

“……您是這麽認為的嗎？”

“事實上，”福爾摩斯敲了敲自己的手杖，“我仍然對迦勒底參與進這場戰鬥是否正确這一點秉持懷疑。”

人偶挑眉，露出訝異的表情：“可是吉爾和迦勒底的關系一向不錯。”

“是啊，是啊。”福爾摩斯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你們過去一直和‘迦勒底’的立場接近，不論是哪一個天文臺——但這一次不同。不管是你們的經歷，還是我們的經歷，都不是能夠用過往的經驗簡單概括的。現在仍然不到我說出自己推斷的時候，可是，你是否也隐隐察覺到不同尋常的地方了呢？”

恩奇都遲疑的看着他，然後尖銳的指出：“你的意思是我和吉爾現在才是違背正确世界線的一方嗎？”

英靈深綠色的眼眸透過微微散下來的碎發緊盯着烏魯克王的摯友：“不，我會說現在下結論未免為時過早。”

“吉爾只是做了她應該做的事情。”恩奇都冷淡的說道，“就算你覺得我們這個世界的發展不同尋常，但是從那個叫做藤丸立香的少女踏上烏魯克的土地的那一瞬間，就應該或多或少的做出選擇了。對我們來說，歷史從來不是用正确和謬誤兩種判斷方式定義的東西，我們走過的路就是歷史，我們正在見證這一切。”

他頓了頓，因為心神不定而凝滞的語氣微微緩和下來：“不管怎麽說，迦勒底過去是我們的朋友，希望未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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