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古路燈王

第85章

吉爾伽美什有一瞬間想把他揍一頓。

但是她忍住了。

王莫測的目光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讓名叫安布的男人瞬間冷靜下來，他後背滲出一層冷汗，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說點什麽可能就真的要被迫客死他鄉。生死之間的刺激讓這個在戰場上拼殺過許多年的青年人找回了一點熟悉的感覺，他的嗓音還有點沙啞, 但是語調已經穩定下來：“……被您的氣勢所懾不小心說出了失禮的話，還請您贖罪，吉爾伽美什王。”

“那要看你接下來要說的東西值不值得買一條命，雜種。”王冷酷無情的說道。有人為她搬來了椅子, 吉爾伽美什就在這位于王宮之中的某間房屋裏安穩的坐下來, 看上去并不打算直接暴起殺人。

安布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卻不敢擡起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其實等待的時間愈長, 就越容易動搖人的思想。他本來對自己所要表達的內容堅定不移, 也為此做好了一言不合付出代價的準備，但是自從從牢獄之中被放出來之後, 偶然路過的侍者們談話并不會刻意避開他，這就讓安布一不小心聽到了不少流言蜚語。

——吉爾伽美什王居然結婚了？

一個行事尚算英明的女王，在這種時節下選擇一位神造兵器締結婚約, 不論這兩人是真心實意還是逢場作戲，都給本來就不明确的局面蒙上了一層晦澀的陰影。

安布一點也沒想到自己是被傳言哄騙的一份子，認認真真的抱頭思考了好幾天, 始終想不通這位王的立場, 再想要說點什麽就不由得心生忐忑。

但是這種情況下也由不得他反複躊躇。

這個黑發黑眼的年輕人琢磨了幾秒鐘, 到底還是按照原稿率先問道：“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請問您是人類嗎？”

吉爾伽美什沉穩的坐在椅子上, 對着他露出一個冷笑：“你覺得呢？”

未來在人類的戰場上赫赫有名的将領大概在今日裏把自己一輩子的恐懼都揮霍完畢了。當烏魯克王不打算以善意示人的時候，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之一，安布仿佛置身于漆黑一片的深海之中，海浪無聲無息，帶走賴以維生的空氣，又投以莫大的壓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身上的紋身似乎扭動了一下。

他覺得當初戰場上的吉爾伽美什身上還沒有這玩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時的王也沒長這麽大。

果然還是蘿莉比較好吧。說不定會更軟萌一點呢？

安布天真的這樣想着。

他定了定神，垂下頭恭敬的說道：“冒犯了，我覺得您應該是站在人類一邊的。”

吉爾伽美什漫不經心道：“那又有什麽關系？本王既流淌着人類的血脈，又擁有神明的力量。既然無所謂站在哪一邊，也輪不到你來評價，雜種。”

“是這樣嗎？”安布壓抑着恐懼直視王的眼睛反問道，“以您的智慧，怎麽可能沒有發現之前烏魯克戰争背後的真相？不過是有神明在推波助瀾。”

“不過是一群不入流的小神。”

“如果……不僅僅是這樣的話，您願意給出真實的回答嗎？”安布說道，“若非如此，就請直接殺死我吧。”

吉爾伽美什驀然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死活，你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個敢于在本王面前這麽講話的人類。死亡可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她話音微微一頓，繼而說道：“算了，看在你這份堪稱魯莽的勇氣上，本王就告訴你吧……”王似笑非笑的迎着年輕人燃起希望的眼神，“本王站在烏魯克這一邊。”

“……什麽？”

“哼，沒聽懂嗎蠢貨！和烏魯克作對的不管是人類還是神明，都是本王的敵人！”

“……”安布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答案，一時間目瞪口呆。

吉爾伽美什幹脆站起來走到他眼前：“至于你，現在得到了答案，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現在——”

“現現現在我我我可以加入烏魯克嗎！”求生的本能讓男人大聲喊出來，“我會領兵作戰！忠心耿耿！絕不背叛！指哪打哪！吃得少幹的多還識字……請讓我成為您的臣下吧！”

吉爾伽美什說：“你之前說新婚快樂？”

安布把十分鐘前的自己打死了一百遍，他眼觀鼻鼻關心，低眉順目道：“是我說錯話了。”

“不。”王話音一轉，迎着剛出爐的下屬懵逼的目光，悠悠然指出道，“你犯的是個語法錯誤。”

安布洗耳恭聽。

王說：“這裏應當用未來式，而不是是完成時。”

“……”

**

伊什塔爾把自己埋進枕頭裏一動不動。

她維持着這個姿勢已經有好幾天了。

反正金星女神不吃飯又不會餓死。

神界的神明們都不太願意見到她，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坑走一毛半子，還有被起床氣威脅的風險。但是現在由不得女神任性，她的半身埃列什基加勒不能随意出冥府，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兩位神明的老熟人內爾伽勒身上。他站在金星女神神殿的門口敲門：“在嗎？”

“不在。”伊什塔爾悶聲說道。

“他們今天有個聚會，就在等你。有人跑去問埃列什基加勒你怎麽沒有出席，她就讓我過來看一眼。”

伊什塔爾冷笑一聲：“說什麽聚會，還不是一幫蠢貨在那裏出馊主意！就憑他們也想要坑到吉爾伽美什讨好主神？我随便想的點子都比他們注水的大腦沉思了三天三夜晃蕩出來的辦法強！”

“阿努大人什麽都沒說。他沉寂了這麽多年，未必有什麽額外的打算。”內爾伽勒平淡的說道，“你不用想太多。埃列什基加勒說你和吉爾伽美什的關系很好。”

“好個屁！”女神大罵，“我看她和看這幫蠢貨神明一樣不順眼！但是至少烏魯克的王有腦子，腦子是個好東西，應該随身帶着。”

“你這樣閉門不出就能解決問題嗎？自從烏魯克王和恩奇都從那個世界回來，誰都能看出來放任天之鎖這條路走不通。而且大概是力量衰退的速度比想象的快很多，大部分神都等不及了。”

伊什塔爾隔着門板道：“天空之神還沒說話。”

內爾伽勒說：“四大主神都好久不出來管事了。”

“我不管，他們翻車了也怪不到我。”

遠在冥府的埃列什基加勒在這個時候插了一句話：“你就不怕他們吃癟之後聯起手來找你的麻煩？”

“誰敢？”伊什塔爾反問道，“我這些年是不是太低調了？”

“幹得好。”埃列什基加勒毫不猶豫的贊揚道，“我就喜歡你這種肌肉比大腦發達的樣子，請務必繼續維持。”

“喂！你再說一遍？！喂！別以為我剛從冥府出來就不敢再下去一次！”

內爾伽勒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你們兩個冷靜一點，埃列什基加勒說的有點道理。聽說這次就連寧蘇女神也不打算繼續旁觀了。”

“嗯？”伊什塔爾終于把頭從枕頭裏面拔出來，詫異道，“她不是吉爾伽美什的母神嗎？我一直覺得她和那個烏魯克王的關系挺好的。有段時間不是還經常一起出門逛街買東西……”

“可能是事情發酵的越來越嚴重，不管向着哪頭，只有參與進去才有改變現狀的可能性。”

“唉，真煩。”伊什塔爾撓撓頭，“糊弄一下得了。喂，埃列什基加勒！”

冥府之主大概是在世界和平的時候日子過得比較清閑，常年在線及時回複：“又怎麽了？”

“你不是疫病之神嗎？随便用你的權能想想辦法嘛！”

“切，這種時候就想到我了嗎……”埃列什基加勒不滿的嘟哝一句，但想來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正好現在是夏天，随便扔過去一種不輕不重的類型就行了吧？我說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逃避下去。”

作為一個對自己高要求的完美主義者，她從來沒有患過拖延症。

雷厲風行，讓人羨慕。

相比之下，金星女神就要懶散多了。她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也不打算招待萬裏迢迢從冥府跑過來的內爾伽勒，慢吞吞的說道：“讓我再想想。”

——不管怎麽說，正面打不過烏魯克，就想着從王之摯友的角度下手，這手段也太過陰損無能了。

有着戰争權能的女神望着神殿的天花板，無聲的露出譏嘲的笑。

**

吉爾伽美什剛過上安生日子沒幾天，正在給王之寶庫找合适的鑰匙材料的時候，就聽見西杜麗過來彙報：“近期烏魯克境內發現有人感染了疫病。”

王整理石板的動作一頓，皺起眉：“怎麽回事？”

美索不達米亞的夏日本來溫度就高，在衛生條件遠遠不如21世紀的史前時代，正是疫病高發期。

吉爾伽美什向來很注意這方面的預防，自從掌權以來，從未有過疏漏，所以才能在事情剛剛露出一點苗頭的時候就察覺到。

西杜麗略微猶豫：“……好像，有疫病之神的神力波動。”

王就徹底把手頭的事項推到一邊，她托着下巴想了想，非常幹脆的像西游記裏孫悟空敲出土地爺那樣跺跺腳，對着空空蕩蕩的空氣說道：“埃列什基加勒？你要幹什麽？”

“……”

西杜麗震驚的看見女神的神使憑空出現在王宮裏。

埃列什基加勒驚訝的聲音傳出來：“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吉爾伽美什眨眨眼：“本王猜的，随便試一試你就自己跑出來了。”

“……”

冥府女主人呼吸一滞，幸好不是真身上陣誰也發現不了她臉紅了。

“我就是來看看自己的作品。”女神努力的壓抑住尴尬，試圖展現出身為神明的傲慢，擡起下巴曼聲道，“怎麽樣，‘蘇美爾熱’還挺厲害的吧？”

王一時間沉默不語。

她一不說話，埃列什基加勒一個人站在那裏就有點慌，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憶是不是哪裏又雙叒叕露餡了。半晌想不出什麽結果來，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問道：“你這是被吓壞了？”

烏魯克王沒理會這個問題：“‘蘇美爾熱’，這個名字是你起的？”

“怎、怎麽了啦！不是很直觀嗎！”

“唔。”

“我看見你笑了！你絕對是笑了！難、難道神明就一定要起諸如靈峰踏抱冥府之鞴（Kur Kigal Irkalla）這樣的名字嗎！為了體諒患者的學識程度，當然是更好普及的名字才是正确的選擇！嗚，不要笑了才不是因為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麽帥氣的名字呢——你也想要感染疫病嗎烏魯克王！”

吉爾伽美什擺擺手：“暫時本王還沒這個興趣。”

她表情冷淡下來，剛才的笑意就像是泡影一樣轉瞬即逝，露出內裏殘酷的真實，“現在說說吧，你是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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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多了所以更新晚了（正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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