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古路燈王

第40章

暗沉凝滞的空氣被火焰撕裂了。

一絲絲的纏繞着, 蜷曲着。攀附于橫梁而上的火舌輕柔的舔舐冬日裏冰涼的傍晚，火光明豔而又熱烈，伴随着‘咔嚓咔嚓’木制家具承受不住外力倒塌的聲音，偏偏蔓延的過程又顯得安靜柔和, 仿佛是少女含羞帶怯伸出的手。

紅色成為了這裏唯一的顏色。

間桐櫻無動于衷的平躺在地面上。熱度順着地板傳達到她的身軀，灼燒的痛感傳遞到指尖，并沒有那麽疼，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高溫讓空氣變得扭曲, 像是一場紛雜而荒誕的夢境。

如果真的是夢的話, 一直、一直在這裏蜷縮着睡下去就好了。

但是不行。

因為視線裏忽然閃過金色的光芒。是什麽呢？突然出現的那個——

像黃金一樣，像太陽一樣, 像天上的晨星落在地面上, 金色的少女推開死神的手，傲慢的将這裏劃分成自己的領地。

她走過來的時候, 那些溫柔卻貪婪的焰火，半點也不敢接觸到她的身軀，乖巧的避開再吞噬周圍的一切。

吉爾伽美什緩步向前, 半蹲下來。半長的發絲随着她的動作搖晃着，好似陽光被拉成細線，她鮮紅的眼眸注視着間桐櫻, 直接而平靜地命令道：“跟我們走。你能站起來嗎？”

——是天神嗎？

不, 應當不是吧。天神……天神不會有這樣的視線。是人類吧, 強大又溫柔的人類。

間桐櫻睜大眼睛, 呆呆的看着來人, 什麽都沒說。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又因為肺部的疼痛嘗試着張開嘴，被濃煙嗆得小聲咳嗽起來。

但是就連痛苦的時候也是無動于衷的，仿佛加諸于此身的一切苦難和自己無關。

于是她面前的金發少女皺起眉。

“本王是吉爾伽美什。現在帶你走。去見遠坂時臣那個無能的男人。”

吉爾伽美什不再談其他，也不關注被拯救者的意見，直接把地面上的女孩子抱起來。以她現在的身高，捧着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并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間桐櫻靠在吉爾伽美什的肩膀上的一小片铠甲上，金屬很涼，但是也很溫暖。

她的視線越過王的肩膀，看到她身後的另一位同伴。

那是綠色的、仿佛春天的山谷一樣的顏色，同樣本該是生機勃勃的翠色眼眸染上殺意。

恩奇都現在是面對敵人的狀态。

他再不複平時溫柔和安定，與吉爾伽美什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兵器锵然出鞘，渴望飲血。

果然，在邁出間桐宅的時候，間桐髒硯，這位在冬木市茍活了五百年的大魔術師聞訊而來，拄着手裏的拐杖望着燃燒的房間，咧開嘴巴露出誇張的笑容。

“咕嘎嘎嘎嘎！真是沒禮貌的客人！随随便便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燒了老夫的房子——唔！還殺死了老夫可愛的蟲子們……叽叽叽啊啊！膽敢與間桐為敵的無恥之徒！你們是誰，要帶着櫻去什麽地方？！”

“真是惡心。”恩奇都輕柔和緩的說道，他筆直的站在原地，如同長青不敗的松，“原來人類使用錯誤的方式延長性命，會變成這麽惡心的東西嗎？”

“誰知道呢。一股腐爛的肮髒味道。”吉爾伽美什把懷裏的小姑娘往上提了一下，讓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肩膀上。櫻把頭埋在王的肩窩裏，柔軟細弱的紫色頭發蓋住她身側的金色首飾，像是那上面一朵綻放的桔梗花。

“恩奇都，時間不能改變一個人，軟弱才是。所謂的堕落，不過是為自己的無能尋找的借口而已。”

相傳文藝複興時期有名的煉金術士馮·霍恩海姆·帕拉塞爾蘇斯，生前時與間桐髒硯見過面，并且稱贊他是一位高潔的值得尊敬的理想主義者。

然而時過境遷，二十一世紀站在日本間桐老宅裏的老人，只不過是一只令人厭惡不擇手段茍且偷生的蛞蝓，假借着曾經光輝的名義，想要依靠魔術和聖杯延長自己的性命。

間桐髒硯為吉爾伽美什漫不經心的評價大笑起來，笑的扭曲而充滿仇恨，他似乎認定面前的王了解了一些自己的過去，黑洞洞的沒有眼白的小眼睛閃過濃烈的光：“胡說八道！！老夫的所作所為豈是你這種黃毛小兒有資格評價的！趕快放下你懷裏的女孩——老夫看在你們的屍體還能作為魔術材料的份上，給你們一個痛快的死法！”

恩奇都狀似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麽這麽想要她……是叫間桐櫻吧？明明你也沒有做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殘虐心理去折磨弱小罷了。這難道是值得吹噓的事情嗎？還是說以間桐家家主的偉大，這就是所能達到的全部了？”

“我等禦三家的夙願！！！”間桐髒硯咬着牙齒說道，“老夫耗費奉獻了五百年——都是為了大聖杯！不管你們這群人想要做什麽，只要是為了妨礙我等的計劃，就要做好慘死的準備！至于櫻……咕嘎嘎嘎嘎嘎！以櫻的魔術師資質來說，不這麽使用不是很浪費嗎？就連她的父親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才會把這個小姑娘過繼給老夫啊——”

吉爾伽美什懷裏的小姑娘無聲的動了一下，又安靜下來。

烏魯克王嘲弄的看着面前的大號蟲子：“看來你已經見過其他的禦主了，知道我們的目的之後準備破罐子破摔拼死一搏嗎？懦弱者消磨自身的光輝妄圖尋求解脫，虛僞者通過敗壞折損他人粉飾自己的懦弱。本王不想繼續和你對話了，雜種！就像恩奇都說的那樣你讓本王覺得惡心！有什麽後招盡管使出來，否則連臨死前忏悔的機會都不會有！”

“——uaaaaa！”熟悉的咆哮聲忽然響起，冒着黑煙的Berserker突然間出現在吉爾伽美什和間桐髒硯中間，手裏拿着紅黑色的巨劍轟然揮下。

“Berserker？！”恩奇都飛快的往後退了一步躲開攻擊，驚訝地問身邊的同伴，“怎麽回事？他的禦主不是那個叫做間桐雁夜的嗎？”

“大概是被人找上殺掉了，或者是談妥了——結果Berserker沒有及時消失被接管了吧。”吉爾伽美什回想了一下之前埃爾梅羅二世的介紹，間桐雁夜的目的是救下間桐櫻然後報複遠坂時臣，不得已運用蟲子強行催動魔力，在死亡的邊緣瘋狂試探。他既然能把自己活成那副鬼樣子，看上去跟間桐家的關系也不怎樣，和間桐髒硯合作反水的幾率并不大。

“雁夜啊……”間桐髒硯叽叽咕咕的笑起來，“雁夜是個壞孩子，愚蠢又膽怯，這次居然頭腦不清的膽敢逃離聖杯戰争！簡直無藥可救！上吧Berserker，既然我們都為了被背叛而感到憤怒——就将這怒火化為烈焰讓不知好歹的年輕人吃吃苦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簡直愚昧無知到讓人發笑！雜種，你難道在對敵之前都不問清楚敵人的身份嗎？不過算了。”吉爾伽美什打開王之寶庫，冷酷道，“就讓你帶着你的永生的夢想去冥界反省吧！”

“……什麽？！唔、你那是什麽東西？”

間桐櫻再次露出了小小的吃驚的表情。

與同齡的孩子相比，這個情緒顯得過于內斂。但是對于櫻來說，這已經是近一年裏她為數不多明确的表達出自己內心想法的情況了。

“好漂亮……”她下意識的小聲說道。

一個個閃爍在夕陽和火光中的寶具，就像是更小的時候和姐姐遠坂凜在草地上坐成一排，擡起頭仰望着太陽落山之後漫天星辰耀目的時光。

吉爾伽美什突然就想起自己懷裏還抱着一個人。

都是因為王之財寶使用起來站在原地連動都不需要動上一下，而間桐櫻體重又顯得格外的輕飄飄，簡直像不存在一樣。

她把小姑娘往下抱了抱，擡起手按住她的頭：“不要擡頭看。”

然後王居高臨下的看着比她還要矮上不少，只有一米四五的間桐髒硯，在他猙獰的注視下漫不經心的點了一下頭。

“轟——”寶具從天而降。

Berserker一個閃身躲過近在眼前的攻擊，憑着高超的技藝捕捉到其中一柄大劍形狀的武器，在前進俯沖的同時側過身握住了高速飛馳狀态下的劍柄，然後借着沖力反向投擲過來。

“嗯？”

吉爾伽美什被迫後退一步閃開，有幾分出乎預料，“這是什麽技能……？還有兩下子。”

目前的敵人是間桐髒硯而不是面前這個失去理智的Berserker，這點她分得很清楚。

“Ahhhhh！！”Berserker一擊不中再次嘶吼着沖過來。

“雖然實力不錯，但是還是失去理智的瘋狗一樣。”

吉爾伽美什幹脆伸出手握住了英靈的武器，把他連人一起帶起來然後砸在地面上。Berserker一時間沒有防備她突然使用近戰，明顯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結結實實的在間桐宅的院子裏砸出一個巨坑。

她看了一眼身邊看的一臉興奮的恩奇都：“不然你來？本王有點膩了。”

“好啊。吉爾你要去解決那邊那只蟲子嗎？”

“嗯，這裏交給你了。”

某種程度上，恩奇都和Berserker兩人間的戰鬥才更具觀賞性。

一邊是技巧高超絕倫，生前一定是赫赫有名的戰士的英靈。

另一邊是憑借着強大的本能，由神明鍛造的兵器。

吉爾伽美什旁觀了一小會兒，為這種短時間內勢均力敵的交鋒流露出稱贊的眼神。

然後她抱着間桐櫻來到間桐髒硯跟前。

動手前她對小姑娘再次叮囑：“不要擡頭知道嗎？”

間桐櫻聽話的閉上眼睛。

王在髒硯終于意識到大勢已去、一邊準備逃走一邊感到不甘心的注視下緩緩說道：“感謝本王今天沒有耐性賠你玩吧，雜種。”

她擡起一只手，揮下。

“咕啊啊啊啊！！該死——”魔術師吐着鮮血跪在地面上，雙手按住漆黑的石板，“老夫——老夫怎麽可能死在這種地方！！大聖杯還沒有——羽斯缇薩，天之杯——老夫的、我的夙願！！還未達成！”

吉爾伽美什：“別再掙紮了！令你痛快地死去是本王的慷慨。”

“咳咳、咳……你以為你們……就能阻擋嗎？”

真名為瑪奇裏·佐爾根的大魔術師垂死般的咳嗽着，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液和內髒的殘渣，“老夫籌劃了這麽多年，可不是區區幾個英靈和你們……就能改變的——！”

遠處和恩奇都戰鬥的英靈忽然間再次高聲吼叫起來，但是這次不是進攻的前兆。

間桐髒硯動用了全部的令咒和魔力，把自己的英靈送回了英靈座。

“……他死了？”恩奇都驟然失去對手，遲疑的向這邊看過來。

吉爾伽美什走進看了一眼：“死了。”她遺憾道，“死的太快了。之前我在寶庫裏發現了一瓶返老還童藥，并不能改變實際壽命，僅僅是從外表到內在退回到過去的狀态。如果在間桐髒硯垂死的時候讓他恢複年輕時的身體和頭腦，看一眼五百年前還未變成蟲子的自己——”

“他想必會不能接受，以至于自己了結自己的性命吧。”恩奇都說道。

“說不定？人類的思想是不可捉摸的東西，那一幕可能會相當有趣。”

“但是他已經死了，而且他臨死前的舉動也很奇怪。”恩奇都擦拭掉身上的灰塵走過來，“把Berserker強制送回英靈座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我對這邊的聖杯構造了解的也不多。”吉爾伽美什說道，“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帶着間桐櫻去遠坂宅吧，其他人應該也會在那。”

※※※※※※※※※※※※※※※※※※※※

突然的4k正劇掏空了作者的身體所以今天沒有沙雕小劇場。

另外，聖杯篇差不多快要結束了。

作者本來是個大團圓結局愛好者，通常不會寫死人的。但是間桐髒硯我想了半天，想不通他有什麽繼續茍下去的理由……說起來真的會有人廚他嗎？總之發出便當x1。

謝謝森團子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