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
即使是在休假中,七月中旬的《歐石蘭》首映姜亞寧作為主創之一也必須到場。在後臺時,程厲擔憂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亞寧,你真的不用讓曹醫生給你再看一下嗎?”
姜亞寧接過程厲遞來的藥裝進包裏,勉強笑了一下:“我自己的情況我心裏清楚,實在不行的話會去找曹醫生的,你放心吧。”
程厲點了點頭,轉念一想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安眠藥能不吃還是別吃了,知道吧?”
姜亞寧點了點頭。
來參加首映的基本上都是電影愛好者,對電影這門藝術有着超乎尋常的熱情和憧憬。在高格的要求下縮減了前面的儀式,只簡單地走了一下流程,就開始正式放映電影了,廣電總局的标志一出來,整個廳裏都鴉雀無聲。
姜亞寧坐在觀衆席裏看着大熒幕上的自己畫畫,和林薇見相遇相知,內心居然出奇的平靜。影片最後一只手無力地摔在了地上,底下有血蔓延開來的時候,觀衆席裏傳來隐隐的低呼。緊接着一個長鏡頭掃過田亦的畫室,那空白着一半畫布的《歐石蘭》已經畫完了,落了不少灰塵,而窗臺上的那盆蘇岚送給田亦的歐石蘭卻開得分外妖嬈。
觀衆們都有點無所适從的時候,畫面已經黑了,打上了全劇終的字樣。燈光亮起來的時候,觀衆們才像是如夢初醒一樣站起身,為主創們熱烈鼓掌。高格很高興的樣子,帶着主創們連連向觀衆們鞠躬表示感謝。散場時有個觀衆走過姜亞寧身邊時說:“呆寧你演的真好!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姜亞寧有點驚訝,不過還是張開了雙手抱了她一下。
“我會一直支持你的!加油!”
姑娘在姜亞寧耳邊小聲說了這句話之後,就羞澀地跑掉了。姜亞寧看着她拉着男朋友的手離開的背影,心裏湧起一點點感動,但很快這些心緒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消散了。
首映結束之後,姜亞寧又回到了湖邊小木屋裏。隔天電影正式上映,姜亞寧刷微博時看到有人是這麽說的:“明明我是要去電影院對着寧總發花癡的!結果看完以後一直和男票讨論劇情,蘇岚到底死沒死,最後那個是田亦的哪個人格,蘇岚姐姐怎麽舍得背叛田亦啊什麽的……天了嚕,我寧總演的簡直不能更棒難怪拿到國際影帝!博主決定二刷《歐石蘭》,這次一定只看寧總的帥臉啊啊啊啊啊啊。。。”
晚上程厲打來電話:“《歐石蘭》這種文藝片,第一天的票房就9000萬,而且看評論都說電影很棒,估計三天就能收回成本了,高格導演已經快高興暈了,這還是他職業生涯裏第一次票房賣座呢……”
姜亞寧只是“嗯”了一聲。
姜亞寧能夠察覺自己的抑郁症有些加重了。從心裏洶湧而出的壓抑感覺把他包裹了起來,全身都懶得動,完全沒辦法集中精力,什麽都沒心情去做,不想說話,不想交談。他只要想到打電話要伸手拿起來手機,然後撥號,然後把手機放在耳邊……就覺得累得想要崩潰了。他經常一發呆就是一下午,死盯着一個角落直到眼睛受不了為止。
但是項楚年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問他有沒有吃飯,跟他講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情,Elvis也需要他的照顧,清理貓砂,準備貓糧,應付它不睡覺時候的強力破壞——也許這才是讓他感覺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的唯一的原因。
至少他沒有完全麻木,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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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木屋裏呆了兩個月之後,項楚年終于忍不住把姜亞寧帶回了家。他看起來除了瘦了很多之外,和正常人一樣。項楚年想打電話把曹蒙叫來,回應他的卻是“嘭”的一聲巨響,姜亞寧甩上了卧室的門。
項楚年沒有辦法,只好在外面敲門想叫姜亞寧開門,他想努力和姜亞寧溝通,讓他找個出口宣洩所有的負面情緒,卻不知道門裏的姜亞寧陷入一種出不來的思維,思考,自責,後悔,反反複複,永無止境,甚至頭痛得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11月。
十一月初姜白打來電話說他就要回國了,姜亞寧四個月來第一次主動和項楚年說話:“我看起來還好吧?”
“挺好的啊,和以前一樣。怎麽了?”
“我小舅要回來了。”
項楚年心裏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哦,那你得多吃一點趕緊養回一點肉,不然他肯定要擔心了。”
話音剛落,姜亞寧的手機又響起來了,電話那邊是程厲:“亞寧,《歐石蘭》入圍了金馬獎,你得準備準備去一趟臺灣了,還有啊,11月11號《七宗罪》上映,首映禮沒法推掉,你記得到時候參加,我會去接你的。”
項楚年見姜亞寧默默應了一聲挂掉了電話,問道:“怎麽了?誰的電話?”
姜亞寧嘆了口氣:“厲哥說要我去臺灣參加金馬獎的頒獎典禮。”
難得說了這麽長的一句話,項楚年不想看他又變回原先壓抑的樣子,連忙道:“如果你金馬獎拿了影帝,那你小舅回來不是剛好可以看你的獎杯了嗎?”
姜亞寧果然振奮了一些,還伸手摸了摸Elvis。
《歐石蘭》在大陸的總票房達到了4.03億,口碑出奇一致得好,豆瓣甚至給出了8.3的高分。光棍節檔上映的《七宗罪》也是姜亞寧主演,觀衆一開始甚至沒認出來那是他,只是笑的前仰後合的時候心裏有點納悶姜亞寧作為男主角哪裏去了,後面顧小白逆襲才發現原來這個屌絲宅男就是姜亞寧。剛看完雙重人格的田亦,隔了幾個月又看完全不一樣的顧小白,觀衆們發現以前的那個“偶像”姜亞寧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新星,一個實力派的演員。
就像在戛納時一樣,姜亞寧和林薇見一起走上了金馬紅毯。對着周圍的媒體點頭微笑示意時,姜亞寧聽到林薇見低低的聲音:“聽程厲說你最近精神好一點了?什麽時候回來工作?”
“可能過了元旦吧。”
“那也太久了吧,姜影帝?你這是有實力就任性的代言人啊。”
姜亞寧笑了笑。
今年的主持人和頒獎嘉賓仍舊竭盡所能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尤其是頒最佳男演員的時候。姜亞寧原本還有些忐忑,然而主持人東扯西扯一直不肯公布是誰,導致他直接走了神:就算金馬獎沒有拿到影帝,等姜白回來還是可以給他看戛納電影節的獎杯啊……
“……最佳男演員,《歐石蘭》,姜亞寧!”
姜亞寧心裏一片平靜。他站起來接受周圍人的祝福,和林薇見擁抱,走上臺去接過那個獎杯,說了獲獎感言後又坐回座位上。
他覺得這個世界好像割裂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只有他,另外一部分是剩下所有其他的人。
姜白飛機起飛的那天正好是姜亞寧從臺灣回來的第五天。晚上項楚年正在廚房裏鼓搗什麽吃的,姜亞寧就聽到項楚年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閃着程厲的名字。
“厲哥電話,接麽?”
項楚年頭也沒擡:“大晚上的能有什麽事,你幫我接一下吧。”
姜亞寧直接按了免提,向項楚年走去,想着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程厲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帶了一些壓抑的情緒,謹慎道:“項總?”
項楚年切着菜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別讓亞寧看電視或者上網!他舅舅坐的那趟航班ZH904失聯了,有消息說是被導彈擊中墜毀了……”
項楚年猛的擡頭想要挂掉電話,然而已經晚了。
姜亞寧看起來毫無反應,甚至有點麻木不仁。他轉身上了樓,背影卻像是被巨大的悲傷禁锢住一樣,鎖住了所有的生機。項楚年喊了一聲“亞寧”,但那人直接進了卧室,關上了門。項楚年放下手裏的東西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正要敲門,卻聽到門那邊傳來哭聲,撕心裂肺又痛徹心扉,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姜亞寧抑郁以來第一次哭。項楚年瞬間紅了眼眶,心都揪了起來,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Elvis跟着跑上了樓,也聽到了聲音。它一反往常的樣子沒有叫,只是默默地下樓叼起它的逗貓棒,小鴨子,還有平時經常玩的小球放在了姜亞寧的門口,跑了一趟又一趟。放完了玩具還伸爪子拍了一下門,從喉嚨裏發出“嗚”的一聲。
項楚年呼吸有些不穩,他找到房間鑰匙打開門,半跪着把蜷縮在角落裏痛哭的姜亞寧抱在懷裏:“沒事沒事,程厲也說了那都是小道消息,舅舅肯定沒事的……不哭了,乖,我在這兒呢……”
“媽媽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
姜亞寧痛哭了半宿,項楚年怎麽勸都沒有用,最後哭到力竭幾乎暈了過去。讓項楚年更為不安的是,再醒來的姜亞寧就像是失去了認知,不理人,不吃飯,整日整日坐在床邊對着窗戶發呆,已經完全的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