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過往（五）
為了回報這份心意, 斯蒂娜也問了霧彌的生日，也想給他準備別出心裁、富有新意的禮物。
但是向來開朗的對方卻回避了這個問題，看上去不太想談。斯蒂娜不知道為什麽, 但懂事的沒有刨根問底, 只是十分失落。
在她連續好幾天都情緒低落後，金發小精靈終于沒憋住。
“其實，我不是不記得我的生日。”他撓了撓頭, 臉上出現了很明顯的糾結神色, 語氣裏藏着深深的難過，“但是……我的生日是姑姑的……”後面兩個字聲音太低，斯蒂娜沒有聽見。
如果她聽見了, 就會知道, 那兩個字是“忌日”。
“所以我基本從來不過生日。”霧彌說。
僅有的幾次都是精靈使強制舉辦的。
“別難過, 我也不怎麽辦的。”斯蒂娜笨拙地安慰他，“長——長輩們不愛搞這個。”
好險，差點就把“長老”倆字說出來了。
霧彌嘟哝道：“你和我怎麽能一樣。”他揉了揉斯蒂娜的頭發，把對方整整齊齊紮好的銀發弄得有些亂，“就算其他人不記得，我肯定會記得！”
斯蒂娜這次沒有拍開他的手，哼哼唧唧道：“你說的哦。”
“那當然，我說話什麽時候不算數過。”金發小少年得意洋洋地道。
斯蒂娜矜持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就信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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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今天換個地方玩兒。”霧彌拉着斯蒂娜的手, 靈活地穿梭在樹林之間。
斯蒂娜了然地道：“荷爾蒙又纏着你教他幻術了？”
霧彌點了點頭：“嗯。唉，可是我還想玩呢, 誰想天天當老師啊。”
他現在已經從一個小少年長成了一個清隽少年, 斯蒂娜也從一個小豆丁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霧彌前段時間救了一條落單的小黑龍, 小黑龍回過神來就想求霧彌教他幻術，增強自保能力，霧彌一開始應了，沒想到這條小龍求知欲這麽強，天天都要來問問題，被問的煩不勝煩，幹脆拉着斯蒂娜去別處玩兒，暫時躲他一躲。
斯蒂娜安撫道：“荷爾蒙沒有壞心的。”
霧彌：“這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答應。”
兩人又前行了一段路，斯蒂娜想起自己在龍族藏書室看到的內容，心裏有些猶豫，有些話想問，但不知能不能問。
霧彌十分敏銳，加上對她十分了解，沒一會兒就回頭看她：“你怎麽了？感覺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斯蒂娜搖了搖頭，把這件事壓回肚子裏：“沒什麽。”
霧彌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這個表情可不是‘沒什麽’。快說快說，”他催促道，“我倆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斯蒂娜猶猶豫豫地道：“就是……”她移開目光，避開了霧彌的注視 ，“我在藏書室看到了一本書，詳細介紹了西澤察大陸各個種族，上面說，說璀璨金發和翠綠眼眸是，是……”後面的她說不出來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霧彌只是抓了抓額發，眼神中露出些許苦惱：“啊，這麽快就掉馬了。”
斯蒂娜立刻瞪圓了眼睛看他。
“欸，別這麽看我。”霧彌十分不講道理地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我有苦衷的。”
他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垂着眼道：“如你所想，我是精靈族現任精靈王。”
斯蒂娜疑惑道：“可是我看書上說，精靈王一誕生就是成年形态。”
對方的坦誠令她意外，但是這和她一開始的猜測不太符合，她還以為霧彌是上任女王留下的子嗣。
霧彌悶聲道：“因為維多利亞姑姑不是自然死亡，她是為了保護大陸、保護人民提前隕落，所以我還沒有汲取足夠的營養精華就誕生了，然後就……這樣了。”
斯蒂娜腦海中靈光一閃，震驚道：“所以你說的‘姑姑’一直是維多利亞女王？！可是她，她不是……”
霧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遲疑着道：“這事兒比較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其實他也沒完全弄懂這是怎麽回事。
斯蒂娜見他都坦白了，心想朋友之間應該坦誠，斟酌着開口道：“其實我——”
“我知道你是龍族少主。”霧彌擡眼道。
斯蒂娜：“？！”
霧彌見她這震驚樣兒，忍俊不禁：“龍族現存的混沌巨龍就那麽幾頭，未成年的就你一頭，傻子都能猜出來。”
斯蒂娜據理力争：“我也不一定是混沌巨龍吧，時間巨龍和空間巨龍的發色什麽的也和我差不多啊。”
霧彌詫異地看着她：“你的龍族史到底有沒有好好學？這三種龍之間的差別還是挺多的。”
斯蒂娜：“……”好吧。
她現在算是知道了霧彌的真名和生日，心裏有些糾結：“所以你其實有名字的，叫維西特·斯圖凱爾。”
霧彌——也就是維西特，點了點頭。
精靈王和其他任何種族的王都不同，不是由種族內部選舉或繼承，而是直接由自然指定，出生即有名，名字裏天生就蘊含自然法則，沒有同名。所以如果他一開始就說了真名，相當于直接暴露了真實身份。
“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喊我‘霧彌’吧。”維西特皺了皺眉，有點不太适應。
“嗯好。”斯蒂娜其實也不太适應，總覺得喊“維西特”的時候，像是在喊另一個人。
“還有問題嗎？”維西特問道。
“沒有了。”斯蒂娜搖了搖頭，然後下一秒，她的手再次被拉住。
“那就走吧！”少年維西特興致勃勃地道，“我保證，那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斯蒂娜抿出一個笑，輕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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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維西特的名字，就等于知道了他的生日。
斯蒂娜終于知道了當時她沒有聽清的後兩個字是什麽，但她覺得，上一輩人的悲傷，不該一直由他來承受，明明是歡歡喜喜的出生日，卻一直肅穆着，也太難過了。
她想給他準備生日禮物，雖然不能大張旗鼓地操辦，但是準備禮物應該是沒問題的。
為此，她準備了很長時間。
……
“你約我來高風峽谷做什麽？”維西特疑惑地問道。
斯蒂娜沒有說話，而是化作了原型，順服地低着身體，鋪開骨翼當樓梯，移開視線，直視前方，佯裝不耐地催促道：“問這麽多幹嘛，上來。”
雖然已經盡力掩飾了，但話語裏的緊張還是暴露無餘。
維西特一怔，緩緩地确認道：“你是讓我上你的背？”
斯蒂娜點了點頭，怕他看不到，又開口确定道：“嗯。”
可是龍族的背不是只有伴侶可以上麽？維西特遲疑着沒敢上。
斯蒂娜見他遲遲沒動作，還以為他是怕自己飛行技術不好，把他摔下去，便道：“不會摔了你的，放心，我馱着人偶版的你試飛過好多次了，技術穩定，值得信賴。”
她可是練習了很長很長時間呢。
維西特哭笑不得：“誰擔心這個了，我是在想……”他抿了抿唇，突然悶聲笑了出來，“算了，不糾結這個了。”
他翻上斯蒂娜的背，問道：“你怎麽會突然想着要載我飛行？”
斯蒂娜突然沒出聲，但維西特知道她聽到了，他耐心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她開口。
還是熟悉的別扭腔調：“這不是，這不是你生日到了嗎，我沒什麽精靈會感興趣的稀奇東西送你，只能給你一次免費的高空飛行了。這可是我第一次活物哦。”
她的語氣變得有點兇：“你不能嫌棄！我練習了好久的，不喜歡也給我憋着！”
維西特忍不住趴在她的背上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哈，你怎麽這麽可愛。”
斯蒂娜本來在提心吊膽等他的反應，見狀總算放下了心，能笑得這麽開心，應該就是不嫌棄吧。她身上的鱗片隐約透出粉色，小聲道：“那你喜歡嗎？”
維西特肯定地道：“非常喜歡。”
他舒展了眉眼，由衷地道：“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喜歡的禮物，謝謝你，斯蒂娜。”
斯蒂娜有些不好意思：“這有什麽可謝的，如果你以後還想繼續嘗試高空飛行，我還可以繼續載你。”
雖然叔叔說巨龍的背一般只能載伴侶，但是維西特和她關系這麽好，是她最好的朋友，偶爾載一載，她未來的伴侶應該不會介意的。
維西特溫聲應道：“好的。”
他俯下.身，張開雙臂，虛虛抱着身下的巨龍，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龍。
……
時光如白駒過隙，流逝得很快。
維西特比斯蒂娜早成年，按理說，早就能光明正大接取任務，做他心心念念的賞金獵人了，但他的大部分時間還是和斯蒂娜一起玩鬧。
斯蒂娜問過他原因。
清俊青年一臉認真地道：“比起單人任務，我更想和你一起做雙人任務。”
斯蒂娜愣了愣，撇開臉，有點不自在：“好吧，那，那快了。”
維西特數了數時間：“确實。”那還有另一件事要提上日程了。
……
在斯蒂娜成年禮的那天，維西特以精靈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參加了這場宴會，隔着重重人群，對她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笑。
在遞禮物時，沒有借其他人之手，而是親手交給了她，并在衆目睽睽之下另塞了一個小盒子給她，動作迅速而隐秘，周圍的人都沒有察覺出來。
維西特沖她眨了下眼睛，聲音溫和地道：“祝賀斯蒂娜少主成年。”
斯蒂娜接過他的禮物，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燙手，臉也有點發燙。
但她畢竟見過很多大場面，很快就鎮定下來，回道：“多謝精靈王閣下。”
維西特有心想要給她一個賜福，但是顧及着在場還有其他人，保不齊就有她的競争對手，怕她成為衆矢之的，還是忍下了，決定等私下見面再祝福。
在外人面前，兩人有意收斂了些，看起來并不是特別熟絡。
宴席散了後，斯蒂娜把維西特表面上的禮物放到庫房，偷偷留下了那個小盒子。
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一枚燦金色的徽章。
這是……聖金徽章。
小男孩信誓旦旦的聲音似乎在耳邊回響起：“等我以後成為聖金獵人，我的聖金徽章也是你的。”
他沒有食言。
原來他這段時間天天早出晚歸，是頻繁接任務去了。
斯蒂娜握緊徽章，心口中央浮現出一枚鱗片，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把徽章連盒子一起放入了鱗片中。
這是她的逆鱗，但是誰都不知道，心尖尖上的這枚逆鱗被她煉化成了儲物空間，專門用來存放最珍貴的物品。
和維西特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放在這裏面了。
成年後的第二天，斯蒂娜就光明正大地出了龍族，剛出門，就看到了等候在不遠處的維西特。
“我現在也可以去接取任務了。”斯蒂娜隐晦地道。
這說明，他們可以一起做任務了。
維西特笑意盈盈：“嗯。”
……
到了賞金同盟後，在注冊名字時，斯蒂娜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那個她早就想好的名字：“霜空。霜霧的霜，時空的空。”
工作人員微微一愣，相似的話，他當年曾經聽過。
“霧時，霜霧的霧，時空的時。”
他看了眼旁邊安靜站着的聖金獵人，醍醐灌頂，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麻溜地辦好了手續，恭敬地遞給斯蒂娜：“這是您的身份銘牌，請收好。”
斯蒂娜接過：“謝謝。”然後妥帖收好。
從現在起，她終于能再次和維西特并肩。高等級賞金任務大多都有會危及生命的危險，能一起搭夥做任務的賞金獵人，說句“同生共死”也不為過。
所以，從這一刻起，她将和維西特禍福共享，同生共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