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曾經
他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老熟人”, 還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撕下馬甲。
他現在根本不敢看斯蒂娜的臉色。
維西特磨了磨後槽牙，看着明顯變了臉色的金銀神使，心中憋着股火氣。
他冷笑着道：“看來是當初給你們的教訓還不夠。”
金銀神使頓時覺得自己的胳膊腿都在痛。
斯蒂娜神色複雜地看着維西特。
她沒想到霧彌竟然真的是精靈王。
不過仔細想來, 這個身份确實在情理之中。
他能自由出去精靈族的禁地, 對精靈族的歷史了如指掌，實力強大，最重要的是, 他從來不和“精靈王”同時出現, 即使出現，出現的也只是傀儡。諸如此類，疑點極多, 只不過她之前一直覺得精靈王不會如此放低身段, 這麽會……裝可憐, 所以一直刻意不去往這方面聯想。
現在看來，是她天真了。
維西特冷冷地看着金銀神使，周身出現了劇烈的魔力波動，這是他要放大招的前奏。
金銀神使臉色巨變。他們都曾和維西特對打過，知道對方瘋起來有多可怕，根本沒有和他硬碰硬的想法，況且現在不止有發瘋的精靈王，還有虎視眈眈的龍王, 他們能打得過就見鬼了。因此，這倆人現在只想掉頭就跑。
事實上, 他們确實這麽做了。
“撤！！”金銀神使同時出聲，腳底抹油一般想要開溜。
周圍的死靈法師們：“？”為什麽突然就要撤了？
但是眼看着首領已經溜了, 他們顯然無法再留下來, 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維西特可不打算就這麽放他們離開。
他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眼神淩厲如刀，雙臂揚起，寬闊的袖袍無風自動，身前逐漸出現一個巨大的白色龍卷風。
雖然他沒看斯蒂娜，但是斯蒂娜已經和他有了足夠的默契，也立即發動了攻擊。
巨大的混沌巨龍猛地甩尾，發出一聲震耳的龍吼，龍吼的聲波傳了出去，蕩得正在逃跑的死靈法師們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此時維西特的蓄力已經完成，白色龍卷風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撲向了死靈法師！
速度不夠快、逃得不夠快的死靈法師被卷入龍卷風中，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失去了蹤跡，剩下的死靈法師們後背衣服被打濕，更加慌不擇路地逃跑。
為首的金銀神使已經逃出了白域，就在他們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逃出生天時，身體突然無法寸進，他們駭然地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了一道比手臂還粗的綠色鎖鏈，鎖鏈很好看，翠綠色，還閃爍着柔和的光芒，但這卻讓他們更加不寒而栗。
一條修長的腿跨出白域，一道溫潤的聲音同時傳了出來：“跑什麽呢，我有說讓你們走了嗎？”
這道天籁般的聲音對金銀神使來說卻像催命符，他們身體僵住，一動不敢動，心底還存了點微弱的希望。
維西特看穿他們的想法，不屑地笑了一聲：“還指望着你們那個陣能救你們？”
他冷笑道：“那個陣已經被斯蒂娜毀了，你們不至于蠢到這種地步，覺得我們還會犯相同的錯誤吧。”
金銀神使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
他們對視一眼，心知如果再不拿出壓箱底的保命手段，他們兩個今天都要折在這裏。
金銀神使緩緩散開，虎視眈眈地盯着維西特。
就在這時，維西特身後的空間突然波動了一下，一道一人高的裂縫突兀出現，一個巨大的龍爪從其中探了出來，緊接着，龐大的龍軀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維西特無法再當做視而不見，強壓下心虛，朝着斯蒂娜露出一個笑：“都解決了？”
斯蒂娜看了他一秒，點了點頭，全程沒出聲。
兩人之間的氣氛略有些尴尬。
這種尴尬氣氛，金銀神使沒有體會到，他們只感到了死神腳步的飛速迫近，他們環視一周，清點了一下己方兵力，絕望地發現剩下的死靈法師不足三百人。
別說大陣了，撐起一個中型法陣都夠嗆。
斯蒂娜看着兩方對峙的場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有些眼熟，她好像……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腦海中突兀地閃過一幕模糊的畫面，隐約可見是一群黑袍人圍攻一條銀白巨龍，巨龍身上的鱗片被血染得通紅，在不斷往下滴血。
斯蒂娜還想看得更清楚，但畫面已經沒了。
她心生疑窦，這到底是她忘卻的記憶，還是對面那群死靈法師搞的專門迷惑對手的幻境？
維西特輕聲說：“開始吧。”
斯蒂娜高昂一聲，以示應答。
【小心金銀神使，他們最擅長的其實是近戰。】維西特的密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魔法師擅長的一般都是遠攻，尤其是依賴死靈作戰的死靈法師，理應更擅長遠攻，但是這兩個神使竟然擅長近戰，斯蒂娜屬實沒有想到。
金銀神使手中同時出現了一面大旗，一面金色，一面銀色，不過兩面旗幟上都“繡”滿了密密麻麻的骷髅頭，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生不祥之感。
仔細看的話，那些骷髅頭還會動。
“神明冕下賜我等無上偉力！”金銀神使同時高喝道，然後猛地揮動了手中的大旗。
他們身後的其他死靈法師就跟變戲法似的，也拿出了類似的大旗，只不過是黑色的，保持着一致頻率，和金銀神使同步揮舞着大旗。
數百人同時舞大旗，看上去頗為壯觀。
無數股黑色氣流從旗子上湧出，湧進了金銀雙色旗裏，讓原本聖潔的金銀雙色染上了詭異的氣息。
斯蒂娜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她很喜歡金色和銀色，但是她面前的金銀雙色旗只能讓她感到厭惡。
“真礙眼。”她低聲道。
維西特看了她一眼，秒懂她的意思，手中緩緩凝聚出了一柄法杖。這柄法杖的杆是柔綠色，頂端是懸浮的樹冠模樣，樹冠中間鑲嵌着一顆散發着微光的白色球體，杆體的尾端是尖銳的矛。
這是精靈王的伴生神器，綠茵。
既然斯蒂娜覺得礙眼，那就盡快解決他們。維西特如是想。
不遠處，來自死靈法師們的合力攻擊已經快到了。
那是一道濃黑色的罡風，混雜着數不清的哀嚎，黑色的怨靈若隐若現，痛苦的人臉不斷出現在罡風外周，又不斷消失。
維西特牙關緊咬，怒視着那群殺孽深重的死靈法師。
他用一只手把綠茵橫于身前，另一只手則朝向下方，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點點滴滴的綠意從下面漂浮上來，彙集到了綠茵頂端的白色寶石上。
白色寶石逐漸變成翠綠色。
黑色罡風很快就到了他們近前。
維西特的蓄力剛好完成，綠茵法杖前段直指，射.出一道濃綠色光柱，鎖鏈似的纏在罡風上，越捆越緊，人臉發出了痛苦的哀鳴。
“救救我！”
“救救我們——！！”
“我的孩子！”
……
近處突然爆發出一聲高昂的龍吼，維西特扭頭看去，發現是斯蒂娜已經和金銀神使打在了一起。
他們用遠程死靈魔法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自身卻悄悄靠近他們身側，想要趁其不備發動攻擊，卻被第六感敏銳的混沌巨龍提前發現，識破了他們的陰謀。
這倆人真正的武器并不是那兩杆大旗，而是兩杆長.槍，也是金銀雙色，一人一杆。
他們靈活得不像是魔法師。
維西特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斯蒂娜已經不是當年的斯蒂娜，憑她現在的實力，足以在光明正大對戰的情況下，擊敗兩個神使。
他不擔心。
他現在要解決的，是面前的蝦兵蟹将。
随着那股罡風被鎖鏈絞碎、淨化，多年來被困其中的靈魂們終于得到了安息。
他們走出罡風，對着維西特鞠了九十度躬，微笑着朝他道別。雖然他們發不出來聲音，但維西特能看懂他們的唇形。
“謝謝您。願世界永遠保佑您。”
維西特目送他們離去，看着他們的身影漸漸消散在天地間。
其餘死靈法師唇角紛紛溢出鮮血，氣息萎靡，看上去明顯受到重創。
這些死靈已經和他們綁定，當他們離開時，相對應的死靈法師均會受到創傷。
維西特一波送走了那麽多死靈，對他們造成了不可逆的重創。
他放下綠茵，重新冷冷地注視着這群殘兵敗将。
死靈法師們面面相觑，周身氣息驟然一變，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緊接着，他們的身上浮現出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和黑色大旗上浮現出的黑色霧氣融為了一體。
這些霧氣紛紛上浮，彙聚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霧球。
維西特右眼一跳，心頭浮現出不妙預感，他不再留守，一道又一道瞬發魔法襲向黑色霧球。
但都被擋了下來。
那群死靈法師似乎是獻祭了什麽，黑色霧球周圍聚集了猛烈的罡風，把靠近的一切生物都絞碎。
黑色霧球漸漸凝結成了一個繭的模樣，裏面隐隐出現了一個人形。
維西特瞳孔驟縮。
……
另一邊的斯蒂娜和金銀神使的戰鬥也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斯蒂娜身上的鱗片出現了破損，但是金銀神使的傷比她嚴重得多，身上衣物破破爛爛，深可見骨的傷口遍布身體各處，讓人驚訝他們居然能在如此嚴重的傷勢中活下來。
金面具神使抹掉唇角的血液，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她，聲音嘶啞地道：“你比起當年，強了很多，當年就不該留下你的命。”
斯蒂娜心頭一跳，假裝鎮定地說道：“哦？”
銀面具神使看着她，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你不會都忘了吧？”
斯蒂娜心頭突然出現一股恐慌感。
這股恐慌不是害怕，而是針對他們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事情。
她既想聽，又不想聽。
金面具神使說：“告訴她幹什麽，忘了就忘了吧，哈哈哈哈！”
銀面具神使附和道：“只是可憐了他！”
斯蒂娜冷聲道：“你們知道些什麽，說出來，我就留你們一命！”
金銀神使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就不說！”
他們笑得十分惡劣：“你就永遠活在天真裏吧！”
斯蒂娜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憤怒與恐慌同時出現，占據了她大半心神。
“那看來你們是不需要我手下留情了！”她蠻橫地抓住躲閃不及的金面具神使，撕下了他的一條胳膊，巨大的龍頭湊近，厲聲責問，“你們到底知道些什麽！”
金面具神使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神秘地說：“難道你不覺得精靈王待你過分好嗎？”
“我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斯蒂娜的心跳有些亂。
金面具神使拉長尾音道：“哦——”
他的身軀突然膨脹起來，斯蒂娜見狀立刻把他丢開。
金面具神使的身體爆成了一團膨開的血霧。
斯蒂娜正想乘勝追擊，活捉銀面具神使，忽然眼尖地發現金面具神使爆開的那團血霧裏面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
維西特此時正在和死靈搏鬥。
黑色霧球孕育出了一個繭，這個繭孕育出了一個身軀龐大、戰鬥力極強、只有殺戮意識的死靈。
原本站着死靈法師的那塊地方已經變得空蕩蕩一片。
——他們把自己的生命獻祭出去，成了組成這個龐大死靈的一份子。
不但對別人殘忍，對自己同樣殘忍。
這個死靈戰鬥力強得離譜，關鍵是自愈能力極強，很難對它造成實質性傷害，就連維西特都覺得棘手。
又一道鎖鏈貫穿了死靈的腹部，創出一個大洞，然而不超過三秒，那個洞就愈合了，死靈的腹部光潔平坦，仿佛從來沒有受過傷害。
但是維西特已經觀察出了它的弱點，正準備動手時，斯蒂娜那邊突然傳來了動靜，死靈仿佛一個布娃娃似的，被拉扯着扯向那邊。
維西特順着源頭看去，看到了一個身着黑袍的高大人影。
這道人影他再熟悉不過，就連衣角的繡文都是那麽的熟悉。
——D&S。
來人正是死靈之主戴斯。
斯蒂娜已經化為了人型，遙遙站着和他對峙。
戴斯數百年沒有出過手，沒人知道他的實力究竟達到了怎樣的境界，但是他的天賦十分出衆，當年在龍族時就是數一數二的天才，這麽多年過去，他的實力極有可能已經到了一種恐怖的程度。
斯蒂娜沒有輕舉妄動。
“就此停手吧。”戴斯開口，他的聲音不同于其他死靈法師的嘶啞，而是十分儒雅，單聽聲音，只會覺得他是個儒雅睿智的長者，而不是一個生活在陰溝裏的死靈法師。
“這個死靈我會帶走，不會讓它為禍大陸。”
維西特站到斯蒂娜旁邊，和她并肩站着，看向戴斯，聲音沉凝：“我憑什麽相信你？”
“就憑你們現在留不住我。”戴斯自信地說。
他現在是全勝狀态，但是維西特和斯蒂娜并不是，雖然三人各有各的底牌，但真正打起來，一定是三敗俱傷。
他賭斯蒂娜和維西特不會現在就和他拼得魚死網破。
斯蒂娜磨着後槽牙，十分看不慣他的樣子，但是心裏清楚，她現在确實不會和他血拼。
對于戴斯，維西特知道的要比斯蒂娜多一些。
他深深注視着戴斯，突然沒頭沒腦來了句：“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戴斯微怔，沉默了片刻，平淡地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不欲多談，把死靈收進一個特殊的儲物空間裏，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他身後的空間裏裂開了一道裂縫，而他緩步步入了那道裂縫中。
斯蒂娜和維西特注視着他的身影，直至裂縫完全消失。
在他離開後，斯蒂娜看向維西特，似笑非笑地說：“現在，其他人都走完了，該我們來談一談我們之間的事了。”
維西特：“………………”天要涼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