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
林奈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被一個變态看上了。
變态偷偷摸摸跟着他,走到了林奈租住的筒子樓下。林奈尚不自知,就把大本營暴露了,于是變态三天兩頭往這跑,拿小本本記錄林奈的起居。
觀察了一個月,變态忍無可忍,選了一個雷電交加,狂風驟雨的夜晚,趁着林奈泡完澡暈乎乎的時候,把人給辦了。
林奈掙紮無果,眼上系了布條也看不見犯人,索性躺平了默默流淚。變态自知理虧,動作也越發溫柔。
但是□□就是□□,奸完了還是得溜。溜之前變态處理了傷處和證據,留了一沓錢,拿刀抵着林奈脖子囑咐他好好養傷。
林奈本來想學電視劇裏把錢砸在他頭上,但是疼得厲害,就把錢收到床頭櫃裏睡下了。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依舊腰酸背痛。林奈龇牙咧嘴地平攤着,想想還是得報警。電話打過去,對方備了案,問驗DNA的東西沒有了,還有別的證據沒。
林奈想了想,說,家裏說不定有□□犯留下的指紋,還有他留下的錢。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匆匆收了線。
人生就是這樣,即算遭此橫禍,白天還是得打卡上班。
變态知道林奈周末休息,特意挑了周五上門,好讓他備受摧殘的身軀得以休養。
周一一大早,變态抓着倆包子,躲在報刊亭邊上等人。看着林奈步履艱難地出了巷口,最後一口包子還在嘴裏。變态嚼着包子幻想自己正嚼着戀人的血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不激動。
林奈一般搭地鐵上班,雖然變态留了一筆錢,足夠他豪氣沖天地搭計程車,但那錢說不定還得作為證據,他沒敢動。
于是,林奈忍着痛随着人流擠進地鐵站,變态則亦步亦趨地跟着,時不時趁亂蹭蹭林奈的頭發,臉上都快繃不住了。
林奈好不容易挪到公司,部門主管又借着視察的名義關心下屬私人問題,介紹相親對象。而小林同志恰巧處于個人自卑感最高點,對blind date這種事提不起興趣。主管好說歹說,才說動他參加這次的triple blind date,讓他不要有壓力,年輕人聚一聚,事情不成就當吃頓飯。
林奈微笑着應付主管,心思又轉回了那個恐怖的雷雨天。想着将來深入發展,到了互訴衷腸的地步,姑娘會不會因為這事嫌棄他。
這麽一想越發覺得自己命苦。若是抓到了□□犯,一定得把他告到化學閹割。
林奈一邊忙着業務,一邊勤打電話詢問案件進度。可是他住的小區人流量大,找一個面目都不知道的人如同大海撈針,加上當晚氣候惡劣,監控設備太過落後,形同虛設,負責他這個案子的警員一時也無甚辦法。
這邊廂林奈一日三餐詛咒□□犯出門摔斷腿,那邊的變态已經開始準備實施第二次親密接觸了。
還是一個下雨天,還是洗白白的羔羊,還是熟悉的捆綁和刀尖。不同的是,這次□□犯完事後沒乖乖退場,而是摟着林奈說話。
□□犯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愛慕之情,從“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到“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再到“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時間人物地點事情以及心路歷程,清清楚楚。
變态心想,好一個癡情種子。
林奈心想,好一個變态。
嗯,□□犯在他心中的地位上升到了變态,兩人首次達成共識。
事情到了這步,變态的心思也漸漸顯露出來。變态深受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洗腦,想用胡蘿蔔加大棒的方法,慢慢把林奈轉變為他的戀人。
變态幻想着林奈婉轉承歡的模樣,以及胡蘿蔔和大棒,愈加興奮,又按着人馳騁了一番。事後情意綿綿,溫言細語,而林奈一心想死,按下不表。
林奈連着兩周受此重創,身心俱疲,但是這個周末還是強撐着出了門,因為主管安排的相親大會就訂在周六。
主管在一開始露了面,坐了一會兒就遁了。這群年齡相當,平時在公司裏擦肩而過的職場新人一開始還端着,菜一上桌就以箸擊節,邊吃邊說,場面熱鬧。林奈在出事前也是個活潑的性子,受氣氛感染,暫時放下了擔子。
他在這邊柔柔地笑着,尾随而來的變态在盆栽後邊嚼着店裏的招牌菜紅燒牛腩,幻想自己在嚼着林奈的血肉,不過這次不帶濃情蜜意,只覺深受背叛,恨不得生啖其肉。
在變态眼中,林奈是他預定下的人,和別人說說笑笑什麽意思?!
嘿,手都摸到人家背上去了!
林奈身邊的女生被辣椒嗆到了,他正幫她拍背,手突然被攥住了。回頭一看,是個高大的陌生男人,端正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怒意。
大家都瞪着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而人家緊緊盯着小林同志,熱鬧的席面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見對方臉上閃過心痛、憤怒和決絕一系列表情,最後一使勁把林奈拖出了卡座,走到了外面。
剩下的五人面面相觑,隔着玻璃腦補兩人對話。
男A:“林奈好像有點不高興。”
男B:“廢話。我覺得小林是欠人錢了。”
女C:“我覺得不像……怎麽說呢,我覺得大個子那個眼神……”
衆人倒抽一口氣,因為大個子突然圈住林奈,吻了下來。
女D:“喂喂……我沒看錯吧……”
男A:“沒有……難不成,這倆……是一對?”
女C:“啊啊啊啊啊我好激動!”
男A:“啊,林奈抽了他一巴掌。”
男B吹了一聲口哨,“大街上就親上了……不過,彎的還出來相親,不厚道啊。”
女D:“你怎麽知道他是彎的,說不定是這男的在欺負他呢。”
女C:“呀流氓攻和別扭受ww”
女E:“我們……出去幫幫林奈吧,那人要把他拖走了……”
于是兩個男生打頭,後面綴着三個女生,追上了大個子。
林奈兩股戰戰,知道拽他的就是變态□□犯,但不好當街喊出來,向來人露出哀求的眼神,“快,打110”。
變态權衡形勢,意識到自己太過沖動,松開林奈就想溜,林奈不敢攔他,眼睜睜看着犯人拐進巷子不見了。
衆人想問又不敢問,林奈無暇應付,只說是親戚的無良債主,就跑去找經理拷監控視頻。等到他拿着新證據跑完警局,才發覺這解釋漏洞百出,壓根堵不住群衆的腦洞。
于是新一周上班的時候,同事看他的眼神都變得暧昧起來。那天在場的女同事E私下裏給他發了幾張圖片,說是女C照的,被男同事B要來後轉來轉去,卷起千堆雪。
林奈點開一看,鼻子都要氣歪了。照片裏他和變态拉拉扯扯,對方挨了巴掌,還幾次湊上來想抱他,看起來好不親密。
他默默忍受着同事的視奸和主管的挑刺,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擡腿就往警局跑。
因為變态結賬時刷的卡,警員很快鎖定了對象,可是單憑林奈的指證,還是不能逮捕嫌犯。
林奈來的勤,一來二去和小警察熟了,“講重點!”
“頂多就着當街騷擾這事,按違反治安管理處罰,關他幾天,”對方放低聲音,“那事……還得拿到确鑿證據。”
林奈咬牙,“有了證據呢?”
小夥子眉頭緊皺,“故意傷害罪,輕傷,至多三年。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林奈知道這條路難。
不過,除了小警員和女生E,沒人幫他。只能咬咬牙,度過這一關。
首先,他照常上下班,無視閑言碎語;
其後,他托E幫他買防盜報警器,再和警員通了氣,裝在自家門口;
最後,他每晚安靜地等在家裏,守株待兔。
仍然是一個下着瓢潑大雨的漆黑夜晚。變态把濕淋淋的黑傘擱在樓梯間,掏出小鈎子撬開了筒子樓老舊的門鎖。
悄無聲息地和上門,變态意外地發現浴室裏沒有傳出水聲。房間裏黑漆漆的。
變态尋了一陣,發現戀人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緊閉的雙眸下浮着黑眼圈,顯是累極。變态怔怔地撫摸着林奈的睡顏,心裏的缱绻令他眼底發酸。
林奈安靜地裝睡,心裏卻急得跳腳。最後心一橫,裝作翻身,壓着袖子把領口扯到肩膀。
果然,變态呼吸一滞,溫柔地吻上那塊□□的肌膚,手上動作不停,解開林奈的睡衣。
等到警員破門而入的時候,變态正按着突然暴起的林奈,頭臉上挨了好幾下。
警員一邊喝住變态,一邊打電話叫增援。
變态被反手拷着,蹲靠在牆上,時不時擡起頭來看林奈。對方無視他,撿起套子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看着漸漸收小的雨。
等到變态被押走,林奈到警局驗完傷,雨已經停了。被警員送回來的林奈,踩着落在樓梯間的那把傘,頭也不擡地說了聲謝謝。
小警察知道他不想多說,讓他過幾天再去趟警局,安慰他都快結束了,就匆匆走了。
林奈拖着疲憊的身軀,草草收拾了一片狼藉,和衣睡了。
然而事情沒有結束,沒有。
不知道是誰傳言市場部的小林和同居男友上演全武行,最後兩人去局子裏走了一趟。又有好事群衆托人打聽,再傳回來暧昧不明的罪名,兜兜轉轉,傳到當事人這裏的,已是不堪入耳。
變态那邊也不消停。雖然本人沉默以對,一切由律師來說話,可是從警員透出來的蛛絲馬跡,這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對方現在揪着你拿了錢這點說事,打算捏造你倆的同居關系,然後被抓那天是你給他設的套,想給他點教訓。”警員捏着快散了的煙,眉頭皺的死緊。
林奈也迫切地想捏點什麽,指關節泛出青白,“但他就是個變态跟蹤狂!我和他什麽關系也沒有。”
一旁的E沉默着,遞給林奈一支煙。她知道公司裏已經傳得不像話,但是她不敢把事實說出來。和同居關系比起來,真相更聳人聽聞,對林奈沒有好處。
受害者落到這種局面,究竟是為什麽呢?E覺得,是變态的錯,是輿論的錯,但唯獨不該是林奈的錯。
變态被收在看守所,除了見律師,不輕易說話。
這天,他突然開口,要求見林奈。警員試探着說起,林奈一口應承,請了假就過來了。
變态剛經過一輪審問,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走進審訊室,眼睛都亮起來了。
林奈隔着鐵栅欄,問,你找我做什麽。
變态胡子拉碴,但仍像個正直的變态。他微笑着說,我想你了。
林奈面無表情,說,沒話我走了。
變态繼續說着情話,我真喜歡你,喜歡得骨頭都疼了。
林奈眯了眼,質問變态,你怎麽就喜歡上我了呢?
變态垂眉耷眼,在路上看到你,心裏一跳,就喜歡上了。
林奈呸,心不跳的那是死人。
變态笑,遇見你之後,我才覺得活過來了。
林奈不理,追問,那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變态拿眼觑他,就是……喜歡你這個人呗。
哦?具體哪?
變态就像被老師抓住早戀的學生一樣,眼神游移地說,喜歡……你的氣質,積極向上的氣場,笑起來……漂亮極了。
變态說着說着,眼框濕了。自林奈遭到他的騷擾後,已經很久沒有那樣笑過了。
也許……他真的不喜歡自己吧。
林奈接着問,那麽,如果某天你在路上,看見另一個更積極向上,笑起來更亮眼的人,你是不是也要去跟蹤他?去……去□□他?
變态一驚,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只喜歡你!
林奈冷笑,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意淫我們之間的關系的,但無法改變你的犯罪事實。今天你傷害了我一個,明天,後天,你轉移了目标,又會去傷害更多人!
林奈起身,抓住栅欄,湊近變态,陰恻恻地說,你的律師勸我和解,因為把你關起來對我沒有任何好處。還有覺得我們是小兩口吵架,拿□□說事的……
他抑制住哭泣的欲望,紅着眼睛,輕聲說,我只想看你身敗名裂,受到應有的懲罰……因為你就是一個天殺的□□犯……為什麽我作為受害者,還要受到侮辱,要去包容你的過錯?
變态無言以對。他自覺深愛着林奈,不願看到他傷心哭泣。
可是,家裏人請來的律師不聽自己指揮,每天拿“你要對得起你的老母親”這種話來壓他,讓他想答應林奈即刻去死都做不到。
林奈堅持自訴,不肯和解,一趟程序下來,定了故意傷害罪。被告律師也頗有職業道德,庭上怒陳控方之“惡意構陷”,判決下來反而收了渾身的戲,過來勸慰林奈。“年輕人以後日子長着呢,不要因為幾個混蛋而開始懷疑人生。”
林奈也告訴自己,日子還得過。
和幾個朋友吃過散夥飯,林奈離開了A城,搬去南邊的某個省會。
新的租處位于這座古老城市的大學城,依舊逼仄,但是環境清幽,治安良好。
不過,林奈仍是難以入眠。好不容易迷糊了,稍有響動,便清醒得毫無睡意。
失眠的林奈,想得最多的就是,再過一兩年,變态出來了怎麽辦。
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好好經營着沒有變态騷擾的日子,調整生活重心。
然而,兩年後變态找上門來,林奈發現,不行,他還是想讓變态去死。
可是變态沒死,活得好好的,在他家附近租了房,以前是□□,現在改成尾随了。
林奈罵過,踹過,哭過,可是變态總是微笑着,離他三丈遠,有時走過他身邊,幽幽地說一句,我還是只喜歡你一個。
林奈氣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