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忘川”之影
曹景蘭再到邢立波的“舞蹈教室”,熟門熟路地站到了燈籠前邊。
“嚯,一回生二回熟啊。”邢立波走到女孩身後點燈籠,“說明人都是很容易習慣的,不管是習慣生活裏的事,還是熟悉撞鬼這種事。”
曹景蘭驚得立馬回頭:“‘鬼’?!”
“你之前這麽認為的,不是嗎?”邢立波掏出打火機,給燈籠點了火,“不過咱們程顧問說不是,那就不是啦。”
曹景蘭松了口氣,看向程祿和段永鋒的方向:“那,這些影子到底是什麽呢?”
段永鋒正在擺弄攝影設備,他今天帶來了照相機和定點三腳架,準備把現場拍得更清楚、更完整一些。程祿看他居然從尾箱裏把這套東西拿出來的時候,表現得無奈又嫌棄。不過這會兒段永鋒在擺弄取景的角度,程祿又忍不住過去指導,段永鋒也笑嘻嘻地按照他的意見做着調整。
直到曹景蘭問他們問題,他們才轉頭看向今天的“主角”。
“那我現在就稍微解釋一下吧。”
程祿看向幕布上隐約出現的十個影子:“這些東西的來歷……一開始我想得太複雜了。實際上,非常簡單,簡單到你上網查都能查到答案。”
“哎?”曹景蘭茫然道,“你說上網……可是我也搜索過啊,要麽就說是多光源,要麽就說是反射光照出來的,總之比較科學的解釋都類似這樣,歸納到光線的問題上。還有一些別的,就都是恐怖故事了。我沒看到和我一樣的案例。”
“因為你用錯了關鍵詞。”程祿道,“如果你搜‘雷雨天’、‘影子’,就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尤其是‘古代影子’以及‘古代的聲音’,你會得到更具體的答案。”
“你是指,有人在雷雨天聽到了古代戰争聲音的傳聞嗎?”段永鋒問道,“還有人在打雷的時候,看到了宮殿圍牆上有宮女的人影,聽到了她們的說話聲。”
曹景蘭看向他:“真的?”
段永鋒聳聳肩:“不知道。不過有學者解釋說那是因為岩石和建築材料裏含鐵,打雷的時候電磁使得這些東西記錄了當時的一些痕跡,就像錄音機、照相機一樣。”
邢立波摸摸下巴:“聽着可比‘見鬼’還玄啊。”
段永鋒道:“也有人說,看到的、聽到的都是誤報和誤解,所以解釋也是所謂‘專家’臆想出來的原因。多少有點‘黑天鵝’的意思吧。”
曹景蘭:“‘黑天鵝’?”
“嗯?國內不說‘Black swan’嗎?我就是直譯了一下。”段永鋒愣了一下,而後解釋道,“就是說,這個事情是意外發生的,但……”
“各位,偏題了。”程祿打斷道,“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實和今天都關系不大。我說這些,只是想說……情況是類似的。”
“類似……”曹景蘭費力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是說,我身上這些影子,是之前我去蘭溪古城的時候,因為打雷出現的?”
“對。”
“那它們到底是什麽東西?”
“它們沒有生命,卻有影像和聲音。它們是雷雨天出現的古代聲音,是打雷時出現的宮女身影,是過去某一時刻的縮影。”程祿緩緩回道,“準确來說,它們是……蘭溪古城的‘回憶’。”
“……啊?”曹景蘭有聽沒有懂,“‘回憶’?”
“對,古城的、建築的回憶。”程祿說道,“你看到了那副當時生活的場景圖,那是用畫布承載的記憶。同樣的,建築經歷了幾百年的時光,也承載着記憶。在某種特定條件下,好幾個因素都碰巧聚集在一起的前提下,建築‘記憶’裏的某個時刻,就會以某種形式呈現。”
“可是,為什麽它們會到我身上來?”曹景蘭茫然道,“就算是程組長說的那些傳聞,應該也只是出現在牆上啊。”
“人們并沒搞懂牆上為什麽會出現影子,在牆上出現一次,不代表它以後也是一直出現在牆上。”程祿道,“蘭溪古城選擇将記憶投放在你身上,或許因為,你和它的羁絆深刻。”
“什麽?”
曹景蘭愈發覺得雲裏霧裏,但程祿并不着急解釋,而是看向段永鋒:“弄好沒有,可以關燈了嗎?”
“可以。”段永鋒應了一句,然後主動去關了室內的日光燈。
啪。
關燈加上窗簾沒拉開,室內驟然一暗。白絹燈籠投出的十個影子,瞬時也變得清晰起來。
室內變得昏暗,曹景蘭這才發現,程祿手上的籠子竟然不是個空籠子!
“那籠子裏面裝着什麽?”女孩忍不住問道,“會發光的,所以是螢火蟲嗎?可是體态看起來不太像……”
“一些小寵物。”程祿沒詳細解釋,而是指着幕布上的影子道,“你曾經被這些人包圍着,所以才會吸引它們‘再次光臨’。”
“哎?我?”曹景蘭也轉回頭去看幕布,“可這些……不是古代人嗎?”
“你又何嘗不是?”
“咦?”
“DNA的檢測顯示,你和蘭溪古城的後裔是遠親。換句話來說,幾百年前,你血緣上的先祖和他們的,其實是一家人。”程祿看曹景蘭一副想要發表意見的模樣,說道,“先聽我說完。”
曹景蘭頓時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噎在喉嚨裏。
“除了DNA,我還推算過你的靈魂。”程祿看着曹景蘭,“卦象顯示……你的靈魂,很有可能曾經是蘭溪古城的主人……之一。”
曹景蘭被這忽然出現的“神鬼言論”搞得一頭霧水:“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上輩子是蘭溪古城裏的主子,這些很可能是你的仆人,這麽說你明白了嗎?”邢立波忍不住道,“然後你轉世了,去到蘭溪古城。剛好一道閃電給蘭溪古城來了個全麻,逼出了它的‘回憶跑馬燈’;又剛好你的靈魂磁場、血脈都合得上,那‘記憶’裏的幾個仆人不就跑到你身上來了?”
這說法,還別說,挺有邏輯性。但曹景蘭一面想着“原來如此”,又一面覺得哪裏似乎有點不對勁。
可她實在搞不懂哪裏不對,只是問道:“那……要是我下次去到蘭溪古城,又遇上雷雨天,也會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嗎?”
“不會,但也不是絕對。”程祿回道,“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都是湊巧,很多個細節都是剛剛好。DNA、靈魂、古城、雷雨,這都是我們推測的大前提。其他的細節怎麽把控,沒人知道,也就不可能人為地複制這個情況。從概率上來講,不太可能再次出現了。”
一下是神鬼,一下是天命,一下又變成了概率論。曹景蘭已經被他弄蒙了,也确定不了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是不是就是程祿所說的意思。不過理不理解的,都是小事。曹景蘭更關注的,當然是身上的這些異象什麽時候才能祛除。
而且,要是程祿能解決掉這些異象,不也代表着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嗎?
于是曹景蘭道:“那現在,應該怎麽辦?”
“很簡單。”程祿道,“你是生者,它們是已死之人的投射,切斷亡靈與生者之間不該留存的關系就可以。”
“……怎麽切?”曹景蘭道,“它們只是影子,甚至腳上都和我不相連……”
“你剛剛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程祿舉了舉手裏的籠子,“用這個。”
“……用螢火蟲?”
“這不是螢火蟲……”程祿的手放到了閘門上,“不用管它是什麽,不要怕。”
本來曹景蘭不怕的,程祿這麽一說,她反而心底一抖:“它會對我做什麽?”
“不做什麽,輕如鴻毛,對你完全無害。”
“那我要幹什麽?”
“站着,別動。”程祿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要麽你閉上眼吧。”
“不,我要看。”曹景蘭鼓足勇氣,“我要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行吧。”程祿道,“那我開籠子了,三、二、一——”沙——随着青年的動作,那些微亮的光點慢慢飄出了籠子。曹景蘭緊緊盯着它們,發現光點正在緩緩散開,緩緩朝着自己飄來。
它們從昏暗的地方接近曹景蘭,也就接近了白絹燈籠。
燈光越亮,熒光越難以發現,但白色幕布上,它們的影子也漸漸清晰。
段永鋒很明白,它們的實體,一個也就巴掌大。細長的腳高高折起,拉直的話,一只的長度大概在二十分鐘左右。即便在“蜘蛛”體型中算是比較大的,但也沒大到太誇張的地步。
然而此刻,男人看着白色幕布上出現的影子,愣住了。
巨大的蜘蛛黑影,徐徐爬向曹景蘭。
“照影”之幕,照萬物本體。無論體型是大是小,外貌是美是醜,是人妖鬼怪,是魑魅魍魉,只有最真實的模樣會印在“照影”之中。
幕布中出現了三只蜘蛛的影子,單只的大小超過了一米。他們細長的腳在空中緩緩輪番挪動,像是踩在無形的平面上,交錯過那多出的影子,慢慢逼近曹景蘭的投影。
曹景蘭已經吓到失聲了。她甚至忘了哭,睜着眼睛呆傻地看着幕布,看着三只大到可怕的蜘蛛接近自己。
就在蜘蛛的影子幾乎要碰到曹景蘭的影子時,其中一只的前腳忽地揚了揚,似乎搭到了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上。下一刻,九個影子中的小孩影子變得模糊,然後幾秒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曹景蘭有些呆滞地盯着那個多出來的空位。
一只蜘蛛的黑影落在了她的影子上。
曹景蘭不敢動。
打更人的影子消失了……
段永鋒看着這神奇又有點詭異的一幕,湊近程祿,低聲問道:“這些影子……已經消失了嗎?”
“現在只是剪斷。”程祿也低聲道,“還沒完全消失。”
“要怎麽處理?”
“處理什麽,扔出去吓別人不就完了。”
“……啊?”
【作者有話說】:祿祿,口嗨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