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古城留影
為了驗證一個猜想,程祿、段永鋒、曹景蘭從邢立波的“舞蹈教室”……不是,“皮影戲演出工作室”出來後,段永鋒征得曹景蘭同意,三人直奔市外蘭溪古城。
開車兩個多小時,半道上路邊攤随便吃了點,總算在天光尚存的時候到了地方。
工作日加上大暴雨剛過,這會兒古城的核心景區裏沒什麽人。工作人員本來是六點半下班,但段永鋒在路上跟特別行動部門通了電話,協調之下,不得不留人給他們開着門。
段永鋒原以為這名工作人員會跟着進去,沒想到對方給他們開了門後,就徑直坐到了門口。段永鋒問道:“你不進去?”
“不進了,你們自己進去看吧,反正裏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工作人員對于官方派來的人還是挺放心的,“重要景點前面都有解說牌,你們找找就能看見了。再不濟掃一掃這個二維碼——”他敲了敲門口的一塊解說牌,“小程序裏有每個景點的解說。”
段永鋒掃了二維碼:“多謝,辛苦你等我們了。”
“沒事,我家就在附近。”工作人員回道,“另外,這裏除了節假日,晚上一般不開燈。就算你們來了,上面同意開燈,按季度也要到七點才能開。”
按照季節來說,七點開燈其實也不算太晚。但今天是陰雲密布的天氣,之前還下過大雨,早就天色烏沉了。換句話來說,要是三個人在古城裏晃蕩的時間太久,少說得忍受一段時間的昏暗。
段永鋒當然是不怕黑的,不過他的聊天技巧挺高超,:“好,我們都盡快。”
“要是弄得晚,提前和我說一聲。”工作人員又笑了笑,“我上村裏給你們找一間農家樂,晚上好吃好住的。”
段永鋒也沒當場拒絕:“有需要的話一定勞煩你。”
工作人員笑了笑,客氣地放他們進去,然後在門口玩起手機來。
進門後,曹景蘭帶路去她上次來躲雨的地方,兩個大男人就在後面瞎聊。程祿道:“你還真想住下來?”
“沒啊。”段永鋒聳聳肩,“但是,聊天嘛,何必當面拒絕他?”
“你在外面長大,倒是挺通國內的人情世故。”程祿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曹景蘭,“我還以為在A國長大的人,會看不慣這些。”
“我雖然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但本質上還是華國人啊。”段永鋒好笑,“我要是變成香蕉人,怎麽可能通過審查進入特別行動部門,你這不是瞎想嗎?”
……這麽說倒也是。程祿感覺自己說了幾句廢話。
段永鋒看地方還沒到,繼續道:“對了,你之前說你已經有眉目了,是怎麽回事?教教我呗,程老師?”
“還沒确定。”程祿道,“等确定了再說。”
“嗯?”段永鋒挑眉,“難道我們不是能相互讨論案情的搭檔嗎?你怎麽還打算瞞我瞞到最後,你當這是本格推理動畫嗎?”
“搭檔?”程祿的聲音壓得低,語氣可不客氣,“這個案子,上個案子,哪個不是我從頭到尾解決的?”
“話雖這麽說,但我好歹也有幫過忙吧。”段永鋒輕哼一聲,“風雨無阻地接送你,你想上哪我幫你申請,想知道什麽分分鐘幫你查。你看今天跑這麽遠,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可別無視我啊,祿祿?”
程祿輕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段永鋒跟在他旁邊:“而且我還能解決人際交往問題,不是嗎?你看你又不想和蔣兆中溝通,也不想和景點的工作人員聊天,還……”
“好了,閉嘴。”
程祿忍不住開口打斷他,說完之後又忽然覺得,這句話最近出現的頻率真是太高了。
尤其面對旁邊這個人的時候。
啧……青年邁大步子,扔下男人走到了前面。
段永鋒在後面看着青年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他也不急着追趕,不遠不近地墜在兩人的後面,不時擡頭觀察周圍的青瓦石牆。
***
曹景蘭和朋友躲雨的地方,是在古城裏的一個主殿。
這會兒天已經很暗了,三個人站在空曠的殿內,空氣中彌漫着雨後泥土的氣息。程祿站在大殿的門檻內向外觀察,看着遠處的高高的圍牆,若有所思。曹景蘭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站在後面幾步沒敢亂動。段永鋒也沒事幹,他看程祿不在意殿內,估計殿內不是主要探查的地方,于是自顧自地參觀起來。
沉默之中,程祿走到旁邊,開始研究這個主殿的材質了。
蘭溪古城,放在整個華國來說,算不上特別排得上名號。但它的建築很典型,主體結構的保存也算是比較完好。雖然大殿裏空蕩蕩的,幾乎什麽都沒有,可建築本身基本還保留着當年的模樣。它之前被修繕過一次,不過只是對破損得太厲害的地方修舊如舊,并沒進行大動幹戈地修理。
石料、木材、以及當時燒制的磚瓦,就是這些建築的主要材料了。
程祿撫摸着窗沿旁邊的牆壁,試圖從斑駁的朱漆中看出點什麽。然而他畢竟不是材料學、地質學的專家,不可能僅憑摸一摸、看一看,就分辨出牆裏含有什麽材料。
“……蘭溪古城的建築用料主要為岩石、松木、杉木……”一道女聲忽然響起,在空蕩蕩的殿內回蕩着,“材料經過防腐、防水、防蛀等一系列處理,歷經幾百年的風吹雨打,不腐不壞……”
程祿和曹景蘭一回頭,發現是段永鋒站在一個立式解說版前邊,開着手機上的小程序聽官方解說。
也是非常有游客的派頭了。
程祿看着這個不幹正事的家夥,眯了眯眼:“你在幹什麽?”
“聽解說詞啊。”段永鋒似乎完全沒察覺青年語氣中的不悅,還沖他招招手,“你來看。”
“什麽?”
“來呀,這有一幅畫。”
男人像是有什麽重大發現,程祿只得先走過去,看看他葫蘆裏在買什麽藥。曹景蘭也走過去,湊在解說版前面一看,說道:“啊,是這幅畫。”
程祿人未到,聲先至:“什麽畫?”
“這是來自當地縣志上的一幅畫,好像是描繪以前這個古城裏的生活場景。”曹景蘭指着解說版上影印的內容,“雖然這裏寫‘相傳是當時描繪的’,但好像本地人都覺得這應該是後人描摹的,原作不知道來歷、更不知道上哪去了。所以這幅畫說是古畫,實際上估計連這裏的管理方都不敢确定。可能是營銷手段吧。”
程祿在解說版前站定,發現那是一副橫向長條形的畫作。原作不知道是多大,總之解說版上呈現一米多長,畫裏畫着建築、人物以及各種事物,倒是還挺有古代生活的氣息。
這幅畫的內容很多,程祿先是掃了一眼,然後很快注意到了其中某些內容。
“你也注意到了,是吧?”暫且關掉解說的段永鋒指着畫卷中間偏下方的一個小孩,問道,“像不像?”
只見畫上的小孩梳着兩個小揪揪,蹲在地上,像是懷抱着個什麽小玩意兒正在擺弄。
段永鋒不等程祿應答,又指着旁邊一個推着木車前進的小厮:“這個,像不像她剛剛說有東西碾過不平的石板路?”
曹景蘭猛然跟上了段永鋒的思路:“你是說,那些影子是這畫裏……?!”
“我還覺得這個很像影子裏會擡手那個人。”段永鋒指向畫卷最邊上的打更人,“但他拿的這是什麽東西?感覺像是一個大錘子,和一根鼓棒?怎麽,古代還有自己打節奏的DJ還是RAPPER?”
程祿只當沒聽到那些胡亂猜測的英文單詞,簡單解釋道:“這是打更的用具。”
“哎?電視裏不是都敲鑼的嗎?然後說‘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之類的?”
“少看那些沒用的。”
“哈哈哈,也是積累嘛。”段永鋒笑了笑,又饒有興致地問,“那,多出來的九個影子到底和這幅畫有沒有關系?”
“你為什麽會覺得它們有關系?”
“這不是對上了嗎?”段永鋒摸了摸下巴,“而且你看,這幅畫明明應該畫的是白天的場景,可是夜晚的打更人也在,這不是很奇怪嗎?更奇怪的是,影子裏就有個疑似打更人的家夥,這叫我怎麽不聯想?”
“不要先入為主。”程祿又細細端詳了一遍這幅畫,然後道,“把畫拍下來。”
“不用拍,小程序裏有這幅畫的電子版。”段永鋒晃了晃手機,“我下載下來就好啦。要是你需要更高清的,我去找管理方要。”
程祿道:“我還要知道這個古城裏當時住的都是什麽人,最好能找到後裔。”
“當時住的人,小程序的介紹裏也寫了。倒是你想要找後裔,這個需要去打聽打聽。”段永鋒将兩件事記下來,“還有嗎?”
程祿想了想,指揮曹景蘭:“站過去些,距離牆四五米。”
曹景蘭這會兒已經很習慣他的指揮了,沒多想就站了過去。
程祿又指揮段永鋒:“去給她打光。”
“嗨,我就知道是這事兒,你想對照?我之前還拍了錄像,何必再來一次……”段永鋒說着,但還是走了過去,用手機的手電筒照向了曹景蘭。
十個人影,投射在蘭溪古城主殿的牆壁上。
程祿雙手支着解說版,一個個核對着多出來的九個影子。
畫上遠不止九個人,但程祿看着其中那些和黑影特別近似的,再擡頭看那些和曹景蘭的影子一樣大小的靜默人影,心底就滋生出了某種不一樣的感覺。
好像是……在後臺無聲候場的演員,靜待自己登上舞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