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榭中,局過一半。
聚在桌案前和對面對詩的人并不多,更多的卻是散在四周,或是把酒言歡,或是喝茶說話,畢竟不是每個人來這裏都是為了求良配。
上前湊趣的相反更多是那種家世不太好的人,位高權重的人家向來對家中子弟婚事謹慎,不會随意處置。
呂頌之笑着對身邊的趙見知道:“你不上前賦詩一首?我敢說那些貴女們一直耗着沒走,就是為了等你這大才子的佳作。”
趙見知穿着青色雲紋錦袍,腰束深一色錦帶,他氣質清雅溫潤,如竹如松,即使坐在那裏不言不語,也是衆人矚目的焦點。
聞言他并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對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遠方。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站起來道:“我出去一趟。”
旁邊幾個人都沒防備他要走,還有人怪笑打趣:“你這是去哪兒?可是去私會哪個小美人?”
趙見知沒有理他們,出了這處水榭。
趙蘭芝也剛出水榭,卻沒想到會碰見她哥。
“二哥。”
莫名的,趙蘭芝有些心虛。
“你這是去哪兒?”趙見知問道。
“我去找明惠……”
趙見知看了她一眼:“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的話?”
自然記得,那次宣平侯府明惠郡主出事後匆匆回宮,回到趙國公府的趙蘭芝也憋了一肚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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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貴女的她,再是不懂前朝之事,也知道這次的事不好收場,尤其之後又見宣平侯匆匆而來,接下來家中長輩俱是面色沉肅,趙蘭芝就知這事可能沒想象中那麽簡單。
她猶豫要不要道出真相,比方說明惠郡主背後做了什麽,才致使這場事發生,卻又害怕被長輩訓斥。就在這之際,她二哥趙見知來了,點明了那日見到她和明惠郡主出現在孫世顯出事那座小樓不遠處的一個亭子裏。
至于從哪兒看到的,趙見知沒有說,他還看到了什麽,他也沒說,卻也直接讓趙蘭芝吐出真相。
事後趙見知帶着妹妹去見了他們的父親趙瑞,恰巧趙瑞和宣平侯這也查到趙蘭芝幫明惠郡主在整場事裏動的手腳,只是他們沒想到背後還有因,只以為明惠郡主為了設計孫世顯才做得這出。
誰知起因竟是為了設計郿家三姑娘,又從趙見知口中得知那日見到一個女子從孫世顯出事的小樓裏跑出來,魏王的身影才漸漸浮出水面。
當然這些趙蘭芝是不知道的,不過事後趙見知與她說過,讓她離明惠郡主遠一點,只可惜趙蘭芝沒有聽。
“她因身份關系,處在是非中,免不了會牽連上身邊的人,上次是沒牽扯到你是僥幸,卻也給家裏添了不少事,你年紀小,家裏人都護着你,但你也該知道輕重。”趙見知眼中帶着淡淡的譴責。
趙蘭芝慌道:“明惠她說了,這一次後她就安穩待在宮中,再也……”
“什麽這一次,你們做什麽了?”趙見知皺眉打斷她,“明惠郡主之前離席了,跟她一起離開的還有一個女子,若是我沒認錯的話,應該是郿家的大姑娘。”
趙見知認識郿無暇,曾在宣平侯府見過,雖然不知其名,對其也沒有太深的印象。之所以會讓他記住,就是因為上次那件事背後有此女的影子。
明惠郡主和趙蘭芝她們在做什麽,趙見知不知,但不妨礙他猜,他眼神漸漸沉下來,道:“你們是想——”
趙蘭芝忙撲過來拉住他袖子,哀求道:“二哥,這事你就當做不知道,我也沒辦法,明惠非要這麽做,她不甘心被設計,也不想嫁給孫世顯,才會動了這心思,我也沒幫她什麽忙,什麽都沒做。”
趙見知自然不會管別人的事,他之所以會說這麽多,也是因為裏面牽扯到妹妹。至于郿無暇怎麽樣,他并不關心,他也知道此女非善類。
“那你現在出來做什麽?”
“明惠之前走的時候,交代我過一會兒去找她。”趙蘭芝小聲道。
趙見知沉聲道:“你不準去。”
“可是……”
“就說碰上了我,我拉着你游園。”
為了符合這個說辭,趙蘭芝只能跟在二哥身邊,開始了他們的游園。
公主府所辦的七夕宴,自然不止曲水流觞那一個重頭戲,外面的園子也專門布置過,五步一燈,再襯着天上的月,倒與白日沒什麽區別,反而因為這燈這月越顯清幽。
有不少人都從水榭中出來了,隐隐能聽見遠處有說話聲、笑語聲。
趙見知見妹妹垂頭喪氣的,心想自己方才是不是太過嚴厲,正想說些話來安撫她,突然就聽見那幾個字。
“你、找、死……”
這幾個字從他薄唇裏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冷似寒冰,利似刀鋒。
無雙整個人都懵了,可她突然聽見秦王在笑。
“本王的好三弟,脾氣還是這麽暴戾,本王以為你去邊關十多載,應該是改了。就你這麽個性子怎麽掌兵?父皇也是胡來,竟放心把兵權交給你。”
無雙心道不好,可紀昜已經閃身過去了。
秦王武藝不差,大梁以武立國,皇子們極小的時候,宮裏就會專門請人來教授他們武藝,更何況秦王身邊還跟着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
可這一切都沒抵擋住紀昜的攻勢,只是眼一眨,他竟不知何時奪了其中一個侍衛手裏的刀。
月色如水。
紀昜單手持刀直指秦王。
他的手修長而白,骨節分明,黑紗大袖覆在他腕上,迤逦而下,手裏的刀鋒上閃爍着森冷的寒光,明明該是肅殺的場面,竟多了幾分異樣的美感。
紀昜本該直劈而上,不知為何定住了,這反倒給了秦王機會,他有些狼狽地接過侍衛遞來的寶劍,惱怒之下直刺而出。
無雙尖叫了一聲,大聲道:“秦王,你想做什麽,你竟敢拿劍刺殿下!”
秦王想罵人。
就只能魏王拿刀劈我,不準我拿劍回刺?當然,現在魏王還沒動,他已經動了,也确實如無雙說的那樣無異。
接下來無雙的表現,讓秦王的劍都拿不穩了。
她竟然哭了起來,哭得很大聲,還邊哭便道:“秦王,你實在無禮至極,竟先是羞辱我,又拿劍刺殿下……我定要進宮去禀告陛下,禀明你的惡形……”
就在這之際,紀昜動了,一動就如猛虎下山,其勢洶洶。
侍衛那不輕的刀在他手裏宛如無物,卻又劈出了勢不可擋的氣勢,只聽得幾聲急促的兵器碰撞聲後,秦王手裏的寶劍竟然斷了。
幾個護衛全都沒反應過來,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直到那寒芒觸到秦王的臉頰後,又回到他鼻尖上。
有血從秦王臉上流出,那出血速度極猛血量也極大,只是眨眼功夫,秦王半張臉就變得鮮血淋漓。
而紀昜還保持方才的姿勢,除了往前近了幾步,竟連呼吸都沒亂。
無雙忙撲了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她還在大聲哭:“殿下,我們走,他們人多勢衆,我們打不過,我們進宮禀明陛下,陛下定會給我們做主的。”
她哭得傷心欲絕,聲音幽咽凄涼,仿若蒙受了莫大的屈辱和委屈。
實際上她卻用手死死地鉗着紀昜的腰,用勁兒去拉他,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緊繃,肌肉在極速卻幅度極小的抖顫,她還在使勁,試圖用細細的手臂去抗衡已然脫籠而出的猛獸。
聞訊而來的人趕來後,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在衆人眼裏,郿三姑娘吓得大哭,卻想攔住不甘未婚妻受辱欲要上前讨個說法的魏王。
至于秦王臉上的血,和指着他鼻尖的刀,衆人猜可能是秦王技不如人?
不過沒有人敢說話,這種場面,兩位皇子兵刃相向,誰不要命了敢說話?連公主府的侍衛都不敢說話,忙命人去請昌河公主來救場。
秦王已經笑不出來,他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一動也不敢動,盯着那還滴着血的刀尖。
“三弟,你、你這是想做什麽?”
這邊——
無雙的淚已經浸濕了他的衣衫,紀昜僵了一下,還保持着單手持刀的姿勢,卻一只手伸向後背觸了觸她的臉頰,無雙在感覺到後,忙把手伸進他的大掌,讓他握着。
察覺到他還有理智,無雙膽子也大了,繞到他前面懷裏來繼續哭着,手卻在推他。
“殿下,我們走……”
一下沒推動,兩下沒推動,第三下推動了。
紀昜放下持刀的手,身體僵硬地環着無雙走了。
而這期間秦王竟直愣愣地看着,都沒敢追上去。
無雙想找個地方安撫紀昜。
心裏正慌着,就見前面出現一個黑衣人。
真的很黑,若不是露出了一雙眼睛,她還真沒看到那兒有個人。
是暗一。
“王妃跟着屬下走。”
無雙跟着他走,很快來到一座屋舍前。
裏面沒人,漆黑一片,暗一進去點了燈,人就沒影了。
無雙把紀昜往裏面扶。
不知為何,紀昜還殘存有理智,也知道跟她走,卻是身體一直繃得很死。之前無雙沒顧得看,此時看向他臉,只見他眼皮半垂,眼角極紅,額上青筋跳動,顯然正忍受着莫大痛苦。
她心疼得不得了,忙去拿他手裏的刀,一拿竟沒拿下,第二次他才松手。
無雙扔下刀,又扶他去榻上坐下,可他身體太僵太硬,想讓他坐沒坐下,反倒成了兩人一起倒在床上。不過無雙也顧不了這些,忙一把将他抱進懷裏。
“殿下,沒事了沒事了。”她一邊安撫,一邊慌忙去撫觸他的額頭,他的鬓角,“沒事了……”
紀昜終于動了,将她死死鉗在懷裏抱着,才漸漸有了呼吸,呼吸越來越粗重、急促。
“沒事了,我沒事,殿下也沒事,殿下不要生氣……”
她把臉頰貼在他臉頰上,一邊嘴裏喃喃說着安撫之語,一邊用臉頰鬓角去磨蹭着他的臉頰和鬓角,以做安撫。
紀昜漸漸放松下來。
無雙能感覺他在一點點放松,她還在持續着自己的動作,安撫着他。這期間不可避免馥軟的唇會蹭到他的臉上,她本來沒注意,直到自己被他吻住。
紀昜的吻很簡單也很粗暴,就是拿嘴唇去蹭,蹭着蹭着又變成了舔、吸、啃,看來再單純的男人也有本能。無雙被親得氣喘籲籲,人也從上面變成被壓在下面,她的唇被咬得紅腫瑩潤,生疼,感覺快要破皮了,舌尖剛伸出來想舔一舔緩解疼痛,就被人給吸住了。
昏昏沉沉,迷迷頓頓,無雙就覺得嘴唇越來越疼,疼到讓她無法忍耐,就在這時他突然僵住不動了,她并沒有發現這一切,伸手去推他,嘤泣道:“疼。”
抱着她的人僵了幾息,緩緩伸出手,有些僵硬有些無措地去輕撫她的脊背,安撫着她。
嘴下動作并未停,而是變得溫柔起來,輕輕地輕吮着她的唇瓣,似乎在撫慰她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