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涼餘音

第39章 番外五

從理發店出來，兩人又去了‘紅樹林’。

吃過飯，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我想去看看我爸，你先回去吧！”梁涼看了看于唯。

“我陪你！”

“不用，我不進去，在外面看看就行了！”

“我反正又沒事！”

“行吧！”

…………

再次見到梁涼，梁爸一臉震驚，“是小涼嗎？怎麽變了啊，爸爸差點沒認出來！”

“叔叔……剛理的頭發，好看吧？我陪他去的……”于唯嘴甜，說的梁爸挺開心的。

“好看，很精神！”梁爸忙不疊的點頭。

梁爸咧着嘴樂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來，先去KFC坐坐，你弟弟放暑假了，我送他來少年宮學畫畫，過一會還得去接他，正好你也多少年沒見了，他現在也長高了，胖乎乎的，跟你小時候很像！”

“……”梁涼郁悶。

“你倆先坐那，我去買飲料，小唯想吃什麽？叔叔一起買……”梁爸熱情的招呼着。

“唉唉唉……我去，我去……哪有您去的道理啊！叔叔，您就坐這吧，跟梁涼好好聊聊！”于唯蹦起來，一把拉住梁爸坐下，站起身往外走。

“謝謝你啊！”梁爸有些不自在。

或許是沒到飯點，此時的快餐店裏沒有多少人。

“爸……”梁涼看着坐自己對面明顯已經蒼老的男人，心裏忽然就哽住了，嗓子裏仿佛塞了東西一樣難受，“你頭發怎麽白了那麽多？”

“啊這個啊，老了嘛……”梁爸摸摸頭發，滿不在乎的笑笑，“人老了，哪有不白頭的！”

“……”梁涼心裏開始泛酸，老媽要是現在還活着的話，指定也有白發了。可是，自己寧可看到她滿頭的白發，寧可看着她一天天慢慢變老，也不想每次都是靠回憶！

“別哭啊！”梁爸看着自己兒子難受心裏也不好受，“你媽走的早，我也沒好好照顧你！爸爸對不起你……”

“爸，你別說了，你兒子不是好好的嘛，還長這麽帥這麽高……”梁涼抽了抽鼻子，強忍着不适開口。

“嗯，嗯……”梁爸拼命點頭，“你長大了……越長越像你媽，你小時候胖啊，我抱着你出門，誰見了都想親，可是越長越瘦……”

“你再說我就哭了！”

一時間兩父子眼圈都開始泛紅了。

梁爸強忍了忍，拼命找話題，“你小時候很少哭，笨呼呼的，讓小朋友欺負了也不知道哭……呵呵……”

“那時候，有個熊孩子老是欺負你，把你從水池子上邊推了下來，膝蓋割破了，血流了一地，你媽媽哭的都不行了，我抱着你去醫院，醫生給你縫針，你當時疼的大喊大叫，但是也沒哭！”

“我那是光顧着疼，估計是忘了哭吧！”梁涼忍不住想笑，心想自己居然還有那麽笨的時候？還讓人給推下了池子？是誰幹的？怎麽想不起來了呢？

“呵呵……”梁爸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樣也跟着笑，但是笑着笑着臉又癟住了，“後來，因為失血過多，我跟你媽輪流給你輸血，那麽點小孩還知道吐血，輸點就吐出來，輸點就吐了出來……眼瞅着就救不活了！”

“後來呢？”梁涼又問道，對于小時候的事情，他記住的已經不多了，可能是讓那些最刻骨銘心的事情給覆蓋住了吧！連帶着那些不痛不癢的小打小鬧也給忘到腦後了。

“你媽媽天天哭，天天叨叨……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活下來了！”梁爸終于忍不住伸手擦擦眼淚，“最近總是夢到你媽，夢到你小時候的事……”

“你……愛她嗎？”梁涼憋了好久，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想知道答案！十四歲以前，自己應該算是幸福的吧，至少有個正常的家，即使爸爸經常工作加班，即使家裏氣氛也有不太和平的時候，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兩人大吵大鬧過！梁涼不相信他們沒有感情！

“……”梁爸低頭沉默了好一會才擡頭，“我也不知道那叫不叫愛，你媽媽那時候是真的漂亮，她心高氣傲，一般人她看不上，但是你姥姥家窮……她又不願給人當情婦小三的，蹉跎着蹉跎着年紀就大了……”

“她是怎麽遇到你的？”

“相親啊！那時候，我也是個普通的職工，沒本事，你媽可能覺的我這人沒花花腸子吧，兩人看着都還順眼就結婚了！結婚後，還是平平淡淡過日子！”

“後來……為什麽？”

“結婚後，有些問題就出了，我跟你媽的性格很不合适，我挺懦弱的，她性子又倔……所以有時候做事就沒有照顧她的情緒……那時候年輕，真的沒想那麽多，不知道媳婦得哄着，疼着，她有心事也從來不知道去安慰她……”

“你不是好男人！”梁涼想到了金不換。金不換那套做人做事的原則或許是不敢茍同，但是他對自己的妻子，無疑是無可挑剔的！

“我承認！”梁爸抹抹眼角，“覺的兩人說話說不到一塊去了也挺郁悶的，但是又不想吵，或許吵着吵着就能把矛盾解開……可是，那時候……唉……後來也學會了出去借酒澆愁，跟別人瞎混，然後就……”

“別說了，後面我不想聽！”梁涼打斷他的話，嘆了口氣，“你覺的……我媽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是個好女人，有很多人都背地裏勸她，說我配不上她，要她趕緊跟我離了再找個有錢人嫁了，可是你媽在乎名聲，她雖然心裏不痛快，但是從來沒有真正起過離婚的念頭……可是，我連……連那些流言蜚語都沒有辦法替她阻擋……很少考慮她的感受！”梁爸越說越難受，越說越覺得自己對不起孩子他媽，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白癡，笨蛋，蠢貨！

“我就知道……我媽那麽好……怎麽會……”梁涼笑着哭了。

還好是這樣，幸好是這樣……本來就知道是這樣！自己居然還相信了那人的話，看來，真的不能再相信別人了！即使是認識的人也不能随便相信！

“嗯，你媽是好女人……這輩子都是我對不起她！下輩子我給她當牛做馬……只要她願意！”梁爸抱着那麽一絲一絲的僥幸心理，這都是自己做的孽，這都是自己該承擔的後果！

梁涼看着他那張悲苦的臉，終于有些不耐煩了，“哪有下輩子？過好這輩子就行了……再說了，就算是有，我媽指定不樂意再看見你了……你就別去招惹她了！”

每個人都在說下輩子，下輩子……別把這輩子做不到的留到下輩子！我們該做的是去面對而不是去逃避！再說了，下輩子還有下輩子的恩怨啊！

“……”梁爸被兒子說的心徹底碎了，低頭半天不語。

看着梁爸這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梁涼突然有些後悔，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爸，你別難受了，回去好好跟阿姨過日子，別讓外人看了咱家的笑話！你這麽難受，我媽看了肯定也不好受。”

“我知道！”梁爸擦擦淚，點點頭。

兩人又是一陣相顧無語。

“對了，工作找到了嗎？要不爸爸幫你找找？爸爸現在已經是車間主任了！能幫上你的忙！”梁爸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起頭，滿懷希望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不急！我還沒開始找！”梁涼擺手。

“你要是想來我那廠子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好！”

“有女朋友嗎？”

“啊？”

“爸爸已經攢夠給你買房的錢了，上周去看了看咱家不遠的那個江南路那塊……新開發的樓盤，我覺的挺不錯的，一百多平吧……下次帶你去看看，你要是看着好，我就把定金交了！”梁爸很興奮的開口，心裏卻總是提着心吊着膽，唯恐兒子看不起自己，唯恐他拒絕，唯恐他對自己失望！

“……”梁涼嗓子又幹澀了，咽了咽唾沫，擺擺手，“錢你留着養老吧！”

“養老歸養老，不一樣！兒子娶媳婦的錢跟養老的錢不能放一塊！”梁爸堅持着。

“……”梁涼在心裏翻白眼，老子哪有媳婦啊，老子哪有媳婦啊？

…………

梁爸看了看手表，急忙站起身，“你弟該下課了，我過去接他，你別走……千萬別走！”

梁涼點點頭，看着梁爸離去的微彎的脊背，花白的頭發，內心又開始泛酸。

“別難受了！”于唯終于走了過來。

“你去花果山買東西了，現在才來？”梁涼擡頭瞥了他一眼，極力将眼淚往回逼。

“我那不是給你父子倆騰地方嘛！”于唯翻了個白眼，将手裏的蛋撻冰激淩可樂一股腦的都放在桌上。

“老婆……”梁涼扭頭抱着于唯，“你也得好好孝順你爸，你爸其實挺好的，他很疼你的……”

“用得着你說嗎？那可是我親爸啊，我不孝順他，他還能指着誰啊？指着你啊？”于唯瞪他一眼，“管好你自己行了！”

“老婆，你真是賢惠！來，親個……”梁涼撅着豬嘴就要往上湊。

“滾開你……這可是公衆場合……”于唯一巴掌揮開他那張恬不知恥的臉。

不一會，梁爸手裏拉個胖乎乎圓乎乎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走進來，梁涼瞥了一眼。

“小新，快叫哥哥，這是你哥哥……”梁爸很高興的拉着小兒子走過來，瞅着大兒子，“跟你小時候很像！都是胖乎乎的……”

小男孩看了看梁涼，又看了看于唯，最後兩眼盯着桌子上的冰激淩發呆。

“你這死孩子，快叫啊！”梁爸尴尬的輕拍了拍小兒子的腦袋。

“你說哪個啊？”小孩眼睛一翻，“兩個都長差不多……”

“這個，左邊的是你小涼哥哥，是親哥哥，右邊那個是小唯哥哥，他是你親哥哥的好朋友！記住了嗎？”

“哦！小涼哥哥好，小唯哥哥好！”小男孩一臉不耐煩。

“死孩子！”梁爸輕罵了一句，擡頭尴尬的看了看他們，“小涼，小唯，你們吃什麽？我去買！”

“爸，我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你別管我們了！”梁涼擺手。

“爸爸，我要吃冰激淩……”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他爹。

“還吃冰激淩？你牙不疼了？”梁爸瞪他一眼，“我去買，你們先坐會！”

“嗯！”

梁爸起身去排隊買東西了。

梁涼斜眼看着坐在對面的一臉不自在的小胖子，這貨居然像自己？誰說的？老子小時候就這德行？醜死了……

于唯仰靠在座位上，抱着胸，也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于是，就成了兩個大男孩姿勢怪異眼神詭異的盯着對面一個胖乎乎的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瞅着冰激淩的小男孩。

片刻後，小男孩終于覺的不自在了，擡頭看了看梁涼，“你就是那個賤人生的兒子？”

“……”

“啪！”于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梁涼一個巴掌已經甩出去了，卧槽，閃瞎了于唯的狗眼啊。

“你，你敢打我？”小男孩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那個剛才還懶洋洋瞬間變成惡靈的哥哥，捂着半邊臉，撅着嘴就要哭。

“你敢哭？”梁涼又舉起巴掌，眯了眯眼睛，危險的看着他，“再哭老子就揍到你哭不出來！”

“嗚……”小男孩哭出一聲，馬上捂着嘴巴，一臉驚恐的看着對面的那個吓死人的哥哥。

“這就對了！”梁涼放下手，手指關節掐的喀吱嘎吱響，“弟弟不聽話，做哥哥的當然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他娘的給老子記住了……下次要是還說什麽我不愛聽的話……這個……”順手扔了個黑黢黢的東西，甩到小男孩的面前。

“哇啊……”小男孩吓的一個哆嗦從沙發上摔下來，“嗚嗚……耗子！”

“死的！”梁涼又給他補充了一句，“老子什麽都殺過哦，耗子都是空手生撕的！所以，以後老實點！”

“嗯，嗯……”小男孩雙眼含淚狠狠點點頭。

“你們說什麽呢？”梁爸抱着個全家桶還有飲料什麽的一大堆放到桌子上，“小新，你怎麽了，幹嘛捂臉……”

“……”小男孩本能的就要朝他爸撒嬌，結果眼神還是不由自主的往梁涼那邊瞟，頓了頓，垂下眼皮，“牙疼！”

“該！”梁爸狠狠一瞪眼，“告訴你別吃糖，別吃糖，你就是不聽！”

“……”小男孩一副委屈的恨不能去死的表情。

梁涼忍笑，于唯忍笑。

“爸，你們先吃吧，我有事先走了！”梁涼站起身，拉着于唯就往外走。

“小涼，別急啊！吃點再走吧！”梁爸非常不自再。

“真的不吃了，我剛才看見了個耗子……哎呀，我吃不下了，我得趕緊走了！找地方吐吐去！爸，你別送了！我有空再去看你！”

“哎……這孩子……”梁爸眼瞅着消失在KFC的兩個身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嘔……”身邊的小男孩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音。

“你又怎麽了？”

“耗……耗子……”小男孩指了指被梁爸一腳踩爛的那只死耗子。

“……”梁爸的臉都綠了。

…………

“你哪來的耗子？”剛走出KFC，于唯一把拽着他的脖子，極其鄙視的看着他！

“廚房下水道撿的！”

“你，你可真……為了對付你弟……你可真是你下了血本啊！”

“我一直都拿衛生紙包着的，不髒……不信你聞聞我手！”梁涼抱着于唯的腰就不撒手，另一只手使勁往前伸，“來啊，你聞聞嘛！”

于唯閃躲不及聞了個正着，終于仰天長嘯痛哭流涕，“讓我死吧！”

…………

“去我家還是周哥家？”于唯坐副駕座上，兩手開始亂摸亂翻。

“你說吧！”梁涼順手打開音樂播放器。

于是那首經典的歌曲，《小毛驢》響徹整個車廂，“我有一頭小毛驢啊，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着去趕集……”

于唯臉都歪了，“周哥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啊，我都不敢恭維了！”

“我覺的很好聽啊！”梁涼搖頭晃腦的跟着唱。

“哎呀，祖宗，行了，看路啊！”于唯忙不疊的拉住他，“其實，當年……本來老師是想讓我唱的……後來我就把機會給了你！”

“真的啊？”梁涼轉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尼瑪老子白替你忍受了這麽多年的心理創傷。

“嗯！”于唯不好意思的點頭，“你別太激動！”

“……”梁涼深呼吸一口氣，“唉……算了，不跟你計較了……誰讓你是被騎的那個……”

“找死！”于唯扭過頭，狠狠瞪他一眼。

“……”梁涼不做聲了，做老公的就是要哄着媳婦，要讓着他，會疼他，愛他，這才是個好男人。

于唯悶悶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周哥也……”

“怎麽了？”

“不用管我了……你喜歡誰就去找誰吧！我媽跟我談了很久……我覺的這樣也挺好！雖然……”

“說什麽傻話呢？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老婆……你沒事吧？”梁涼騰出一只手掐掐于唯的嫩臉，“不就是個小毛驢嗎？老婆，你讓我當驢我就當驢，你讓我當豬……那我指定就是那頭豬呗！”

“呸……少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讓你當過驢當過豬啊……你別在那沒良心了！”于唯扭頭不再看他，目光怔怔的看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汽車，心神恍惚不定，心裏有些酸澀，是不是該去悼念悼念自己那死去的初戀死去的暗戀了……

“那個……我……”梁涼思考了一會，試探性的開口，“老婆，上次國慶節的時候，我回來那次你還記得吧……魏青那時候跟我一起來的，他說要來這邊見客戶……我想他就是打算把酒店做到K市吧！”

“……”于唯慢慢的扭過頭，面無表情，雙眼有神的看着他，“跟我有關系嗎？”

“沒！”梁涼立馬扭頭，一本正經的看着前方，身體筆直的坐在駕駛座上，“那樣的流氓敗類，咱們絕對不能讓他的詭計得逞……這樣的人留着也是禍害！來了，咱也給他踹走！嘿嘿……老婆，到時候你親自去踹！行不行……”

“踹他？”于唯精致的眉毛一挑，眉頭一皺，“我都怕髒了自己的腳……我呸……臭流氓！”

“……”梁涼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