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打電話通知, 他上了熱搜時,祁長林剛畫完一副水墨山水畫。習慣作畫的時候保持靜音,因此拿起手機, 瞧見上面足足幾十通未接電話時, 祁長林直接就懵了, 又瞧見最上面那個, 就是父親祁岳晟的,更加不敢怠慢。
忙回撥了過去:
“爸——”
“祁長林——”祁岳晟的聲音暴怒無比, 他們可是祁家, 四大,不對, 三大巫祝世家之一的祁家。以他們這樣的身份, 是那種缺符篆的人嗎?結果這個沒出息的兒子,竟然就鬧出了這樣大的笑話——
身為堂堂祁家人,卻竟然跑到某寶網店,拿了一百萬,買了個什麽狗屁朱砂福字!
以為他們祁家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嗎,他上一世造了什麽孽,才會生出這麽個混蛋玩意兒!
祁岳晟本就對三兒子看不上——
放眼幾大世家, 後輩要麽成為靈舞者, 要麽在家族中效力,唯有三兒子, 和自己那個書呆子原配一樣, 竟然醉心于學問。
外人眼裏, 或者祁長林是巫祝世家子弟, 還是大畫家, 随便畫一幅畫, 也得五位數起步,可在祁岳晟眼裏,全都是不務正業的表現。
可到底是為人父的,再怎麽說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餓死不是?因此原配妻子離世時,很是給祁長林留了些股份,祁岳晟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一點兒沒管。
結果三兒子倒好,果然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竟然做出了這樣的糊塗事。
真是事情鬧大了,說不好祁家的聲譽都會受影響,比方說懷疑他們祁家浪得虛名,不然為何直系子弟,竟然偷偷摸摸跑到某寶上買什麽朱砂福字?
“……三十分鐘內給我滾回家,你最好給我一個合适的理由,否則……”陰沉沉說完最後一句話,電話“啪”的一聲就斷了。
祁長林頓時目瞪口呆,愣了片刻,突然想到什麽,忙打開手機,好一會兒才弄清楚來龍去脈——
他之前花了一百萬購買朱砂福字的談話記錄,被無量店家po上了微博,然後又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某大V轉發。
因為牽扯到世家,就有好事者開始扒那個花了一百萬買朱砂福字的傻逼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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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網友中卧虎藏龍,扒來扒去,竟是最後鎖定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祁長林。
而三人中,無疑祁長林嫌疑最大。
更可氣的是,那家無良店主,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在這邊扒的如火如荼時,一邊不停的在網上跳來跳去,又是警告旁人這樣随便公布旁人陰私是不道德的,又是在網上放話,為了彌補自己“不小心”把尊貴的“世家子弟”拖進來輿論的漩渦,店主單方面宣布,以後那位首次光顧小店的“尊貴的世家子弟顧客”,就是他們小店的代言人了,換句話說,其他世家人想要購買小店的符篆,不但要溢價十倍,還必須是通過祁長林才成。
瞧着微博上店家熟悉的一大串“親”,和最後配合委屈小黃人表情“嘤嘤嘤”,祁長林,祁長林他一口老血就要噴出去……
風中淩亂有沒有!想要隔着網線把那倒黴催的店主拽過來揍一頓有沒有!
甚至那一刻,祁長林自己都佩服自己真是太有涵養了,竟然還能哆嗦着拿起筆簽收了同城快遞送來的朱砂福字。
太過暴躁,也讓祁長林忽略了快遞員詭異的眼神——
快遞上面明晃晃的“價值百萬朱砂福字,小店給貴客購買保險了喲親”的提示,簡直不要太刺眼。
所以說眼前這位衣冠楚楚,瞧着長得人模狗樣,就是網上很多人在找的花費百萬買了個寂寞的傻逼?
現成的流量不蹭白不蹭,快遞員随即略過個人信息,快速拍下快遞外皮,又拍了祁長林的辦公室外觀,和C大校門,然後心滿意足的排好九宮格發了上去——
他可是很尊重個人隐私的,就是覺得店主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太好玩了,嗯,還有C大校門也好壯闊啊。
也因此,祁長林車還沒到家呢,傻逼世家子弟是祁家子弟祁長林已經石錘了。
祁長林這邊剛停下車,那邊就接到了侄子祁宴的電話,拿出來要接通時,就聽見祁宴的聲音響起:
“三叔,你回來了?”
聲音中明顯很是慌張。
“啊?”祁長林後知後覺的擡頭,就瞧見祁宴鬼鬼祟祟的快步跑過來,拉着祁長林的衣袖就往外拽,“三叔你快走——”
聲音裏滿滿的全是擔心——
祁宴的父親和祁長林一母同胞,都是原配妻子所生。
父親意外離世時,祁宴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少年,雖然母親并沒有離開,可在後輩衆多的祁家,孤兒寡母還是過得相當艱難。甚至家族中的資源,也大多被祁岳晟現在的妻子所出的次子祁鳳鳴并老四祁鳳和他們把持。
說句不好聽的,就連祁長林這個親兒子,都不受重視,在祁家就和隐形人似的,祁宴這個第三代,又能好到哪裏去?
說一句過得艱難都是輕的。
全靠了祁長林多方照顧——
因為沉迷于書畫,祁長林就和曾經的越澈一樣,很是被大家族看不起,可不同的是,越澈激發出了精神力,成為家族的榮光,祁長林卻始終是個平常人,即便鐘愛的書畫,也不過是中上水平,別說走向世界,放眼華國,也就中上水平罷了。
倒是也有家世不好的看上祁長林,祁長林也和對方接觸過,結果都是沒約會過幾次呢,對方就會不停的催促他要上進,作為原配的兒子,怎麽也算是正主嫡脈啊,怎麽能讓小三的兒女嚣張?
只是祁長林要是個愛争強好勝的性子,也不會一意孤行,執意選擇到C大當個教書匠,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戀情能進行得下去才怪。
到最後,祁長林甚至被嘲笑為腦子有問題的傻子,人們送他一個外號“畫癡”,也和這一點有關。
到後來,祁長林索性放棄了結婚的心思,只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自己喜歡的畫畫和唯一的侄子祁宴身上。
祁岳晟私心裏總是認為三兒子占據了太多的資源,其實為了讓祁宴獲得更多的家族扶持,祁長林手裏的股份早讓渡出去一多半,如今他手裏所有,也就只有百分之一點多罷了。
祁宴對自己這個三叔也很是依賴,更是明白,他家三叔雖然老實了些,卻是個頂頂好的。甚至祁宴心目中,祁長林比他那嚴厲卻早逝的父親地位都重要。
更是下決心,等他長大,一定好好孝順母親,也要保護好三叔,絕不讓任何人再有欺負三叔的機會。
好在祁宴也相當争氣,靠着祁長林給他争取來的資源,也很快在祁家後輩中嶄露頭角。就是祁家當家人祁岳晟,也逐漸把轉移視線,視祁宴為祁家第三代的領頭羊。
之前祁宴受傷,很是體會了些人情冷暖,唯有母親和三叔,待他一直如初,甚至不是祁宴攔着,祁長林差點兒把手裏僅有的股份都給賣出去,只為了幫侄子再搏一個出頭的機會。
事實上這次看到三叔被人當冤大頭宰,花了一百萬年買治療精神類疾病的藥物,祁宴心裏也是酸楚的很——
不用說了,他的傻三叔,肯定還是為了他。
才會被那殺千刀的某寶店主給坑了。
好在他之前雁鳴湖畔,得益于那位前輩的靈舞,他崩塌的精神世界終于能夠重建,現在的祁宴不但恢複了從前的水平,甚至還更勝一籌,甚至祁宴有個感覺,那就是他現在距離成為靈舞者也就差了臨門一腳,只要有一個合适的契機,自然會水到渠成,成為一名正式的靈舞者。
只是三叔太疼他了,才會病急亂投醫,信了某寶天花亂墜的廣告語。三叔的心思他自然理解,還心疼的不得了,就是爺爺那裏,怕是不好交代——
就在前兩天,二叔祁鳳鳴帶着二嬸林蓉,從國外載譽歸來。作為一位把精神力技能點點在了鋼琴上的音樂人,祁鳳鳴可是繼謝景行之後,又一位世界公認的殿堂級大師。給祁家帶來了巨大的聲譽的同時,也越發得到祁岳晟的愛重。
也因此,繼昨天的盛大party之後,今天祁岳晟又安排了家宴。
只是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次宴會,都沒有人通知祁長林——
祁岳晟是忽視這個三兒子慣了的,至于說祁家現在的女主人,他的那位繼祖母如何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祁宴心裏自然難過至極,暗暗發誓,等自己将來出人頭地,決不讓任何人再對三叔這麽輕視。
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宴席上,四叔竟然特特拿了那個熱搜給爺爺祁岳晟看,還假模假樣的調侃說,那肯定不是三叔祁長林,肯定是有人故意編排的。
頓時惹得祁岳晟勃然大怒,當時就撥了電話,讓祁長林滾回家裏。
祁宴那會兒就提着心呢,百思不得其計之下,還想着等三叔回來,他再随機應變吧,結果倒好,三叔人還沒到呢,那該死的快遞員的九宮格又被頂上熱搜了。
三叔真是這個時候進去,勢必會成為衆矢之的,雖然無論家族怎麽對待他,憨厚的三叔都不在意,祁宴卻會難受。
“走,走什麽走?”祁長林被動的被推着走了幾步,明顯就有些疑惑,還以為是侄子又使小性子呢,邊笑着從懷裏掏出那枚朱砂福字,邊遞過去,“你拿着試試……”
其實早在從李笑哪兒領略到桃花符的神奇能力後,祁長林第一個念頭就是,他要給侄子也買一個。一則試試謝林晚說的那符篆的真假,二則真是有用了,說不定對侄子肯定有幫助。
眼下瞧見祁宴,可不第一時間拿了出來?
祁宴被動的握住那枚朱砂福字,眼睛一下紅了——
天殺的某寶店主,最好別跑,敢這麽戲耍三叔,他一定要讓對方好看。
剛想再催促祁長林快些離開,一聲輕笑就在身後響起,跟着傳來四叔祁鳳和懶洋洋卻非同一般響亮的聲音:
“啊呀,三哥,你塞給阿宴的,就是那枚價值百萬的朱砂福字嗎?正好大家都在呢,快讓我們見識見識……”
——他就說阿宴那臭小子為什麽就跟屁股下有釘子似的,一點兒也坐不住,合着是為了祁長林那個廢物啊。
随着祁鳳和話音一落,大廳裏就響起一陣呼啦啦推椅子的動靜,祁岳晟暴怒的聲音跟着響起:
“祁長林你給我滾進來。”
祁宴用力捏緊福字,臉色都有些發白,倒是祁長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低聲安慰他:
“阿宴你別擔心,叔叔沒事的。”
只是眼底神情到底有些慘淡——
從小到大,祁長林都是不被看重的那一個。如果說從前還抱有期待,那成年後,一次又一次遭受來自父親的羞辱,祁長林早就放棄了對“父親”這兩個字的所有期待。
左不過再被當衆罵一頓罷了。
可雖然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祁長林依舊沒有想到,他前腳進房間,後腳迎面就砸來一個杯子。
祁長林下意識的撇頭,杯子裏面的酒全都灑在祁長林身上。
“爺爺——”
祁宴擔心至極,忙要上去阻攔,卻被祁岳晟喝住:
“站在那裏,不然,別怪我連你一起罰。”
胳膊也同時被人拉住。
祁宴回頭,卻是二嬸林蓉的侄女林城雪。
瞧着祁宴,林城雪美眸中情意流轉,聲音也是軟綿綿的:
“阿宴,你別惹爺爺生氣了好不好……”
雖然和二嬸林蓉感情平平,祁宴和林城雪關系卻還好。甚至平日每當林城雪這麽柔聲細語又滿是關心的瞧着他,祁宴還會升起有些異樣的情緒。這會兒卻不知為何,只覺厭倦不已,咬牙直接抽出胳膊,把錯愕的林城雪推開:
“爺爺,三叔只是想幫我,您要罰三叔,就連我一起罰。”
“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麽?”沒想到祁宴竟然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和他唱對臺戲,祁岳晟臉色頓時很是難看,“下去!”
“是啊,阿宴,三叔沒事的……”祁長林抹去肩上的水漬,瞧着祁宴的眼睛輕聲道,“那枚朱砂符,你試試……”
“你個丢人現眼的東西!”沒想到祁長林這麽冥頑不靈,祁岳晟血壓直線升高,眼前也開始發黑,曾經崩潰過的精神力也開始翻湧。
“老爺子——”其他人頓時慌了——
祁家倒是也有靈舞者,就是祁岳晟的二女兒祁鳳雲,只祁鳳雲眼下卻遠在京市,明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精神力二次崩潰的話,後果如何,簡直難以想象。
“祁長林!”祁鳳鳴一下站了起來,“要回爸爸有個三長兩短,你別想在祁家呆下去!”
還要再說,卻忽然覺得不對,猛地回頭,卻見一直沉默的侄子祁宴忽然張開手,而随着他動作舞動,掌心中的福字跟着有光暈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