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月夜

第4章 細心的笨蛋

第二天上完體育課，女生在女子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大島雅過來找林星寧：“星寧，剛才月島君約我放學的時候等一下，說要給我回複。”

“嗯？”林星寧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回複，“啊，這樣啊。”

“星寧可以陪我嗎？”

大島看起來有點緊張激動的樣子，林星寧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點頭：“好呀。”

她不太懂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情，但是大約明白滿懷期待之後的失望是什麽感覺，因此對大島懷着一點愧疚的心情。如果自己能夠提前告訴她這個結果，可能之後她不會太過于難過。

可是這種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又會很奇怪，所以她還是什麽都沒說。

放學後山口沒有主動過來找月島一起去社團活動，而是在教室外的走廊站着，大約是月島提前和他打過招呼，林星寧看別的同學都走了，于是也去走廊和山口一起等着。

她順便還打聽了一下：“山口君，月的話，應該還是很受女孩子歡迎，在收情書這方面十分有經驗吧？就算看起來很冷淡、嘴巴又壞、還愛生氣。”

“這些形容……月是經常收到女生的情書啦，不過，”山口抓抓後腦勺，“林桑是在跟他生氣嗎？”

“嗯……其實也不是啦。”林星寧背靠着牆，“就是覺得心裏有點難過。”

“為什麽呢？”

她還沒回答，月島就拉開教室門出來了：“走了。”

林星寧一臉懵，這麽快的嗎？她往裏面看了一眼，大島還在教室裏。

“嗯……山口君和月先去吧……我先送小雅回家，遲點再去體育館。”

“好的。”山口回答之後和月島先去體育館。

林星寧看着大島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那個……小雅，你還好嗎？”

大島聽見聲音，飛快地低頭擦了擦眼淚：“沒事。”

林星寧站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家吧。”

“嗯，謝謝。”

兩個人走在去車站的路上，林星寧總想說些什麽，可是一方面她不擅長安慰別人，另一方面不知道為什麽所有的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大島率先打破了沉默：“其實我知道是會被拒絕的，只是，還是想要告訴月島君，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心裏不斷翻湧上來仿佛是帶着尖刺的情緒，只觸碰到一點點就讓人疼痛難過。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克制着難過的情緒，轉頭看見林星寧的表情時卻不由地被逗笑了：“為什麽你那麽難過啊？”

“因為……小雅看起來很難過呀。”

“沒關系的，”大島努力地保持微笑，“月島君和我道謝了，說謝謝我的心意，但還是對不起，沒有辦法回應我的感情。”

“……這樣啊。”

“因為把心意好好地傳達給月島君了，所以我還是很高興的，”說着說着，大島眼眶慢慢泛紅，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了，“不過被拒絕了果然還是會難過……好啦我不說了，你不要這麽難過的樣子。”

“嗯……”

兩人走到車站附近，大島說：“就到這裏吧，我去車站坐車。”

“嗯。”林星寧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于是上前一步抱了抱她。

“謝謝，”大島也回手抱了抱她，“明天見。”

兩人道別之後，林星寧往回走。

雖然以前，她的朋友也有過感情受挫的問題，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明明知道自己會被拒絕，卻還要表達心意的情況。

她無法理解這樣的行為，就算對方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卻受到大島的情緒的感染，不由得為她感到難過。

整理了思緒，林星寧拍拍臉，別沮喪了，快點回去吧。

話說……這是哪裏？

時間慢慢過去，一直到結束練習，也沒見林星寧過來。

男生們在活動室換衣服的時候，山口忍不住問了一句：“林桑還沒有回來嗎？練習都結束了。”

月島擦汗擦了一半，嘆氣，從包裏拿手機打電話——反正不管他自己願不願意，在學校的時候，不管老師還是同學，總把他當成那個大麻煩的半個監護人。

那頭很快接了：“螢嗎？星寧今天沒帶手機去學校，怎麽了？”

他原本準備好的“你送人去東京嗎”被卡在喉嚨裏，臨時改口：“……沒什麽，今天練習比較久，會遲一點回去。”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再見媽媽。”

山口問：“怎麽樣？”

“我去教室看一下。”月島放下手機開始換衣服。

“怎麽了？”菅原注意到他們的對話，“話說今天沒有看到林桑，是有事嗎？”

“林桑的朋友有點難過，說送她回去再過來，但是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手機也沒帶，應該也沒有回家，不知道去哪裏了。”山口解釋完，有點着急，“這麽遲還沒有回來不會遇上壞人吧？”

在山口有進一步猜測之前，東峰猶豫地插嘴：“那個，林桑，好像方向感不太好吧？我之前還在三年級的走廊看到過她，說走錯了……”

然而她上下學都是跟着月島走的，竟一次都沒暴露過。

“切，麻煩死了。”月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難怪非要跟着自己一起回家，既然有這麽麻煩的缺點，倒是早一點說。

澤村熱心地呼籲隊員：“不着急回家的一起幫忙找一下吧，應該不會太遠。”

“不用麻煩了，”月島戴上眼鏡，“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個方向。”

再轉過一個彎，月島看見不遠處路燈下蹲着一個穿着烏野校服的女生，縮成小小的一團，看上去弱小無助的樣子。

他拿出手機打了山口的電話：“找到了，和前輩們說一聲先回去吧……沒什麽，單純的迷路。”

挂了電話之後，走近對方，月島沒好氣地說：“起來，回家了。”

林星寧聽見聲音之後下意識地擡頭，月島看見她一瞬間驚慌的表情，還有眼眶裏的淚水，一時心情有點難以描述。

她發現找到自己的人是月島之後，立刻轉變了表情，裝作感動的樣子，淚汪汪地喊：“月——”

好在林星寧帶着書包，不用再繞回學校一趟，月島領着她走在回家路上，開啓嘲諷模式。

“你方向感那麽差，還好意思送別人回家？”

“還不是因為月不好。”林星寧甕聲甕氣地小聲抱怨，被月島瞪了一眼，委委屈屈地閉嘴了。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她小聲問：“月怎麽知道我在那邊的？”

“班裏同學很多坐車的，你送班長回去應該也只送到附近的巴士站，”月島有點嫌棄地解釋，“在車站附近找一下就行……她騎車的話也就不需要你送了，如果是住在附近，你送她到家，她發現你是路癡之後應該會告訴你怎麽回來。”

邏輯嚴謹有條理，林星寧竟無法反駁，于是非常捧場地鼓掌棒讀：“哇，好厲害！”

又被瞪了。

“幹嘛啦，我發牢騷你不高興，誇你你也要生氣。”

月島看她蔫蔫的，莫名想起剛找到她時的神情，不知道在害怕什麽、脆弱無助的樣子，真的遇到壞人了嗎？

“你在那邊沒有遇到什麽人嗎？”

“沒有呀，有人的話我就問路回來了。”林星寧問，“怎麽了？我該遇到什麽人嗎？”

“沒什麽。”

“噢……”

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把這次的迷路事件告訴月島媽媽，只不過月島知道了林星寧的另一個缺點，除了嘲笑她的日語水平以外，多加了一個迷路。

第二天晚上結束練習之後，月島有額外的事要處理，在昨天的走失事件發生之前是可以和林星寧分開回家的，但是怕這個路癡萬一迷路了沒法和自家母親交代，于是讓她和山口先去坂之下便利店等自己。

林星寧他們到便利店的時候，排球部的人都還沒走，在店門口聊天。

“山口，林桑，吃包子嗎？大地請客~”菅原看見他們，打招呼，“月島沒來嗎？”

“月說有事要先處理一下，讓我們在這裏等他。”山口接過菅原遞過來的紙袋，道了聲謝。

“謝謝，”林星寧接過紙袋，随手拿了一個又遞回給菅原，然後開始接山口的話，“明明只是個一年級，說自己‘有事要處理’，一臉嫌麻煩的樣子把我們趕出來了呢。”

“明明只是個一年級”這句吐槽是從田中和西谷那裏學來的。順便還要感謝一下澤村、緣下這樣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正義使者，才沒有讓這兩人教她一些奇怪的話。

西谷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是吧，月島那家夥總會給人這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對啊，明明是一年級，一點都不可愛。” 田中也加入了進來。

菅原無奈地看日向和影山跟着點頭，笑着說林星寧：“林桑果然總喜歡惹月島生氣呢。”

“嗯？是這樣嗎？”

“是啊，和別人有小摩擦的話都不太會在意，但是如果對方是月島的話就會故意說讓他不開心的話呢。”

菅原的話說完，田中插嘴：“不是林桑的問題，月島那家夥太讓人火大了。”

“就是就是。”日向贊同點頭。

“長期和月島相處會很辛苦吧？”影山也開始了。

東峰聽他們明顯有誘導性的話，都準備出言阻止了。

“還好呀，”林星寧咽下嘴裏的東西，随口回答，“我還挺喜歡月的。”

“什…什麽？！”

排球部炸開了鍋，就連澤村都被吓了一跳。

山口紅着臉話都快說不清楚：“喜喜喜…喜歡什麽的，林桑你知道什麽意思嗎？”

澤村認真地詢問：“是那種意思的喜歡嗎？”

菅原看不下去了：“大地你在問什麽，林桑說的‘喜歡’應該就是在一起相處很開心吧。”

“嗯，排球部的大家我都很喜歡呀。”

大家臉紅了一半。

田中突然靈光一閃：“那林桑喜歡我嗎？”

林星寧沒多想，直接回答：“喜歡啊。”

“田中太狡猾了！”

“那我呢？我呢？”

“快住口！你們是在犯罪嗎？！”

月島到坂之下便利店的時候，其他人已經走了，就剩山口和林星寧還在聊天。

“月~菅前輩給你留了肉包子~”林星寧遠遠地打招呼。

山口看看她，小聲說：“月一直都挺受女孩子歡迎的，就算他對于不太熟悉的人會有點冷淡。”

林星寧有點沒明白為什麽山口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嗯？”

“但是熟悉了月的性格以後還會說‘喜歡’月的女孩子很少哦。”

她沒聽出山口話中打趣的意味，非常耿直地回答：“很正常呀，雖然月人很好，但畢竟性格太差了。”

月島走近，正巧聽到最後一句，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林星寧感覺到殺氣，連忙做了個“我閉嘴”的手勢。

山口和他們分開之後，林星寧對月島說：“剛才只有我和山口君在那邊的時候，山口君說明天想要去拜訪一下島田先生，練習結束以後讓我們先走。”

“哦。”

“島田先生是誰呀？”

“是烏養教練所在的町內會的一位前輩。”

“哦~”林星寧點頭，“那山口君為什麽要去找島田先生呀？”

月島簡直要被她不動腦子的行為氣笑了：“你是日向嗎？自己想。”

“……你是把日向君當成什麽方面的标準了嗎？很失禮啊。”

過了一會兒林星寧又問：“山口君是為了學習排球技巧嗎？”

“嗯。”

“那很厲害呀。”

月島原來想說，離高校預選賽只剩将近一周的時間，短時間的努力也改變不了什麽，但是林星寧對排球的了解主要還停留在理論上，所以改口：“只是努力也能被稱為‘厲害’嗎？”

“知道自己想要變成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并且為了改變自己做出努力，需要很大的勇氣的，這樣還不夠厲害嗎？”

“個人經驗？”

林星寧愣了愣，覺得話題的走向有點往談心的方向去了，于是插科打诨地轉移話題：“沒錯，我雖然一直想要成為魔法少女，但是并沒有勇氣在這方面努力呢。”

魔法少女？月島沒想到上高中之後還能在同齡的人嘴裏聽到這個詞。

“下次我會考慮把你當成一些方面的标準。”

“怎麽了啊？女孩子想當魔法少女不是很正常嗎？變身穿輕飄飄的有大大的蝴蝶結的裙子消滅邪惡拯救世界什麽的。”

月島冷言冷語地吐槽：“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吧？”

“……是吧？”

“你是笨蛋嗎？”居然曾經以為過她是聰明的類型，真是抱歉了。

一直以來月島都能敏銳地察覺到別人的情緒，外加本身也并不适應和別人交流情感問題，感覺到她回避的态度，就順着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

然後林星寧真的開始給他分析魔法少女的種類……

月島……默默地戴上耳機。

第二天結束練習以後，山口和月島他們走了一段就告別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等到坂之下便利店的時候，又遇見了排球部的前輩們。

菅原問：“山口呢？”

“可能有事吧，剛才先走了。”林星寧回答。

月島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和前輩告別之後，兩人一起回家，月島難得地起了話頭：“剛才菅前輩問起山口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他去拜訪島田先生了？”

“昨天山口君是單獨和我說的，那他應該還不想告訴別人吧？”

“明明是粗神經，在這方面卻格外細心。”

“這算是誇獎嗎？”林星寧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月島回答得十分幹脆：“不是。”

“切~”她撇撇嘴，“我明明一直都很細心的，和月完~全~不一樣，尤其會照顧別人的心情呢！”

月島被當面說壞話，着實有些不爽，假笑着回擊：“哦？實驗課走錯教室的細心？”

“……對不起別說了，我吹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