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雲起:前輩你好
人生地不熟,謝蘭亭只好又問路,直接選了東陽最大的酒樓,坐下後他朝顧雲起道:“想吃什麽盡管點,我請,別客氣。”
顧雲起在顧家扮孫子,自己明明已經是金丹,差一腳就到元嬰期,卻用秘法把自己僞裝成了個弱小的築基期,剛辟谷那種,為了演得像,他之前也是一日三餐都吃,因此自以為點個菜是沒問題的。
但當顧雲起看到菜牌上的字,才發現自己錯了:上面的字分開來每一個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卻根本看不懂。
八仙過海、螞蟻上樹、嘉禾雁扣……等等,都是些什麽東西?螞蟻也能吃?
顧雲起果斷把菜牌推了出去:“前輩來就好。”
謝蘭亭懂了:“你也是辟谷多年不通美食的吧,有什麽忌口嗎?”
“沒有忌口。”顧雲起解釋:“我剛到築基,才辟谷不食,只是不大會點菜。”
剛到築基?謝蘭亭聽到這話,若有所思瞧了顧雲起一眼。
隔着面具,顧雲起看不到謝蘭亭的眼睛,只是憑着天生的敏銳,覺得謝蘭亭的視線似乎不太對,但還不等他仔細琢磨,謝蘭亭就重新低頭看菜牌了。
顧雲起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他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話和謝蘭亭應聲擡頭那一下,心中頓時起了疑慮:……謝蘭亭難不成看出他修為的問題了?
不該啊,就算是化神期也未必能看穿他,謝蘭亭如今确實只是金丹,按理并不能看出他的僞裝。
還是說謝蘭亭作為昔日的化神期大能,也藏着什麽特殊本事?
謝蘭亭卻在那邊若無其事開始報菜名了,仿佛剛才真的只是随便一看,沒別的意思,顧雲起原本還想再深入思考,卻逐漸被謝蘭亭的嗓音帶偏,等謝蘭亭報完菜名,不僅是顧雲起,就連旁邊的小二都目瞪口呆。
有生意做小二自然歡迎,但本着貼心的原則,他委婉勸道:“額,客官,恕我直言,只有你們兩位的話,您點的菜是否有一點——多?”
謝蘭亭把菜牌推開:“不會,你盡管上。”
小二嘴角抽了抽:“好的,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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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起端着茶杯,仔細回憶了謝蘭亭在茶攤上點過的東西,對比一下,謝蘭亭剛點的菜又翻了個倍,他也不禁道:“曲前輩,你若是想照顧我才點這麽多,大可不必如此破費,我食量很……普通。”
“放心,不會浪費就對了。”謝蘭亭道,“怎麽稱呼我前輩?”
顧雲起客客氣氣:“同為修士,我卻看不穿你的修為,自然你是前輩。”
謝蘭亭心說有意思:此人雖然一眼看着是個築基期的,但他隐約覺得氣息不對,可能因為自己修為大不如前,沒法仔細辨別。
看來小哥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別人不說他也不會追根究底。
小二很快将菜一一奉上,一張桌子立刻被堆滿,惹得旁人頻頻側目,謝蘭亭面不改色氣不喘,大大方方讓人看,邊招呼顧雲起動手。
顧雲起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意吃了兩樣,終于是看準機會出口問道:“不知前輩為何逃婚?啊,如果不方便說就罷了,是我唐突。”
謝蘭亭咽下一口鮮美的魚羹,惬意十足,開口聲音不疾不徐:“沒什麽不能說的,我跟對方都是被迫的,他也不一定樂意跟我成婚,我逃了沒準他更輕松。”
顧雲起心頭一動,謝蘭亭的話算是說到他心坎上了,但他嘴上只道:“原來如此。”
兩人坐在二樓,正吃着,又有三人在他們對面的桌子坐下,兩男一女,三個都是修士,只要了茶水跟酒,看來只是歇歇腳。
謝蘭亭本不在意他們,誰知那位女子開口就是:“無恨哥,我們趕路這麽久,在東陽歇一歇再走吧,那什麽邪祟,肯定一下子就搞定了。”
“無恨”兩個字精準地落入謝蘭亭耳朵裏,他愣了愣,立刻把注意力投過去,想要确認是哪兩個字,心說不會這麽巧吧?他還在認真思索怎麽對付百裏無恨,人家就自己送上門了?
長相普普通通,眉眼間卻隐着股陰郁氣息的男人回答了女子的話,他還算和顏悅色:“也好,難得跟你出門,該好好陪陪你。”
女子甜甜一笑:“就知道無恨哥最疼婉兒!”
謝蘭亭在腦子裏飛快把原著知識挖出來複習:百裏無恨的妻子就叫念婉兒,百裏無恨看中了她家的寶貝,千方百計把人娶到手,得逞後就冷落了她,念婉兒最終死得不明不白。
謝蘭亭心裏想着事,手上夾菜動作卻沒停,走神間夾到一顆火紅火紅的幹辣椒,直愣愣地塞進了嘴裏。
顧雲起剛想着仙君還挺能吃辣,下一秒卻看到謝蘭亭身形一僵,捂嘴偏頭,咳了個驚天動地。
“咳、咳咳咳咳!”
動靜太大,周圍的人又都沒忍住往這邊看,包括那位無恨哥和婉兒,興許是顧雲起長得太俊,婉兒還悄悄多看了兩眼。
顧雲起忙給謝蘭亭倒了杯茶,謝蘭亭還沒起身,就聽對面三人中的最後一男子開口:“小姐,你和百裏少爺要做停留的話,我這就去定客棧,東陽雅居的布置你應該喜歡。”
念婉兒:“嗯嗯!”
謝蘭亭:“咳咳咳咳!”
百裏無恨,真的是他,得來全不費工夫!
謝蘭亭終于直起腰來,接過顧雲起手裏的茶:“多、咳咳,謝……”
謝蘭亭膚色很白,又因受傷的緣故,唇色本來很淡,但辣椒一嗆一咳,不僅唇色染得鮮豔,面上也飛起了紅暈,配着膚色,真有紅梅透過冰雪綻開的景致。
此刻再看謝蘭亭戴着半張面具的臉,顧雲起腦子裏應景的冒出一句話:猶抱琵琶半遮面。
昔日天之驕子,第一劍修,因傷從雲端跌落,被當做棄子要嫁給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子,顧雲起想,若是自己,也絕不會甘心。
他看着謝蘭亭喝下茶水,好一會兒總算把咳嗽壓了下去,又擡手給謝蘭亭盛了碗甜湯,謝蘭亭道:“不好意思,見笑了。”
顧雲起搖搖頭,謝蘭亭也是個面皮比城牆厚的,并不覺得出個糗有多尴尬,他喝完甜湯,見顧雲起約莫吃好了不再動筷,便自個兒把剩下的菜解決得差不多,優雅地擦了擦嘴,準備結賬告辭。
一番話都到嘴邊了,顧雲起卻在他之前開了口:“前輩既是悄然離家,可有想好之後的去處?”
想好了,跟着百裏無恨。謝蘭亭道:“會在東陽暫留兩日吧,我初來此地,想多看看。”
顧雲起笑了笑:“實不相瞞,我出門歷練,也準備在東陽待幾日,前輩若不介意,在東陽期間,可否指點晚輩幾日?”
于是百裏無恨前腳在東陽雅居要了房間,後腳就跟來個謝蘭亭和顧雲起。
謝蘭亭對顧雲起的回複是:有空一定。言外之意是,我沒空你就自個兒玩吧。
謝蘭亭不确定顧雲起聽明白沒,但顧雲起表現得懂事,沒有仗着自己幫了小忙就非得死纏爛打的意思,相處距離拿捏得很合适,既友善,又不過分。
謝蘭亭很滿意,等定好房間,他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就大大方方推門而出,悄悄咪咪跟蹤人去了。
顧雲起坐在房間,聽到謝蘭亭離開的動靜,等謝蘭亭走了約一炷香後,他才曲指在桌上扣了扣,暗衛初一如風般閃了進來,大白天的,愣是沒人發現有人翻窗入戶。
初一擦了擦嘴角的糖渣,說的話卻不帶甜:“少主,既然你遲早要回顧家,又不想成親,眼下不就有個兩全其美的機會?”
他家暗衛可以八卦可以起哄,但不可能真傻,顧雲起扮豬,也不是真白癡,初一的話顧雲起自然聽得懂,他是在說——不如殺掉謝蘭亭。
謝蘭亭單獨在外,如今只有金丹水平,殺他不是難事,他既然是逃婚,那就沒人知道顧雲起來了東陽,殺完後就直接回顧家,跟家主顧薄認個錯,說自己不過貪玩幾日,大不了挨頓罰。
再狠一點,來個毀屍滅跡,死不見屍,衆人只會繼續找謝蘭亭,而顧雲起身上背着跟失蹤之人的婚約,既不用成親,還可以在之後一段時間拿婚約做擋箭牌,得個清靜。
屋內陷入一片沉默,初一回味了下嘴裏的甜味,他看着一派天真,但只要顧雲起一聲令下,拿糖人的手就立刻能握殺人的刀。
片刻後,顧雲起在桌上輕敲的手指停了,搖搖頭:“不用。你跟上去,瞧瞧他都做了些什麽。”
初一點點頭,不多問,又從原路竄了出去,窗戶動了動,仿佛只刮過一陣風。
謝蘭亭……顧雲起在心裏默念了遍這個名字,複仇之路是自己的,暗衛提議不錯,但能不沾無辜者的血他就不想沾,這條路太長,總還得留點善意,不然等路走完,自己會變成個什麽樣的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只是部沙雕小甜餅放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