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
“姑姑，想。”
“想吃……”
幾個小的女娃咽了咽口水，發出了嘴饞的聲音，另外兩個不敢說，只敢在那裏扣了扣地上的泥土。
她們知道，雞蛋只有一個，怎麽也不會輪到自己這個賠錢貨。
陳紅梅看着自己女兒在外面跟幾個臭小子臭丫頭說話，還拿雞蛋作祟，看了一眼，閃了閃眸色，沒做聲。
“這樣吧，你們這五天，聽我指揮幹活，我就請你們幾個吃一點，怎麽樣？”葉明珠笑得像極了狼外婆。
幾個黑黑瘦瘦的小娃兒一聽姑姑這話，眼睛頓時放得亮亮，連忙點頭，“好。”
反正他們以前也是得聽姑姑的。
“好吧，那大妞和二妞，你們去拔根蘿蔔回來，大壯跟二壯過來燒火……”葉明珠直接招呼大的幾個幫忙。
陳紅梅見自己特地給明珠留的雞蛋被分給了幾個小的，走過去，“你們看看，你們姑姑可疼你們了，連雞蛋都不舍得吃，還想着分給你們吃。”
大壯幾個聽着奶奶的話，連連點頭，臉上滿是感動。
“要是別人家姑姑，哪會這麽疼他們的侄子侄女？不搶他們手裏雞蛋就不錯了，你們姑姑就是喜歡你們……”陳紅梅繼續在那兒插着腰巴拉巴拉中，非要讓他們知道她女兒的高風亮節。
大壯二壯三妞等如小雞啄米般，隔壁的強子經常說她姑姑跟他們搶飯吃，搶肉吃，搶雞蛋吃……還是姑姑好，姑姑分給他們吃。
“姑姑最好了。”
“姑姑最好了。”
“姑姑最好了。”
“姑姑最好了。”
一個個在那兒誇贊着喊，稚嫩的聲音充滿了真誠的意味，滿身心都這麽以為。
陳紅梅在那裏幫忙切着蘿蔔丁，直接給他們煮蛋花湯，在蛋花湯煮熟的時候，滿個竈廚充滿了蛋花湯的香味兒。
一人勺了一碗，“這都是你姑姑給你們的，要不是明珠，你們還吃不上呢。”
“謝謝姑姑……”
“媽，你先吃，你最辛苦。”葉明珠第一碗就給了她娘。
“不用不用，你們吃。”陳紅梅怎麽肯跟孩子搶吃的，連忙拒絕。
“怎麽可以？”反正煮了這麽多，總不可能忘了老娘，轉過頭問向了幾個娃兒，“你們說，奶奶這麽辛苦照顧我們，奶奶是不是該吃第一碗？”
“對。”
“奶奶吃。”
二妞聞着蛋花湯傳來的香味，忍不住吸溜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讓奶奶先吃。
陳紅梅聽着自己閨女跟孫孫的孝順聲，滿心感動的紅了眼眶，“好，好……”
見奶奶喝了，其他幾個黑娃子也趕緊捧起了屬于自己的那碗蛋花湯，也不管燙不燙，先喝下自己肚子的才算真。
“啊，真香。”
“真想天天喝……”
一邊喝着一邊吧唧嘴，說完，還擡起頭眼巴巴的看向姑姑，又看了一眼奶奶，好像在說，奶奶，你什麽時候再給姑姑煮雞蛋？
“天天喝？你們以為雞蛋是什麽？路邊随便就能撿到的嗎？”陳紅梅大手一揮，讓他們趕緊去将碗洗了，別跟個懶蟲一樣，還有，姑姑的碗也要一起洗！！！
“你啊，就是太善良、太好欺負了，娘特地給你留的。”等到幾個娃子一哄而散去洗碗時，陳紅梅手指戳了戳自己笨蛋女兒，一點兒都不知道娘的良苦用心。
“可我想給娘一起吃。”葉明珠軟綿着聲音，感情可不是一面熱的，“娘，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可我也疼我娘呀……”
陳紅梅被哄得眉開眼笑，心裏暖貼得很，“好好好，我家明珠就是懂事孝順，那些一個個臭小子沒眼光而已。”
現在唯一讓陳紅梅愁心的是自己女兒的歸宿，現在沒一個好東西，也不知道他們娘怎麽養孩子的，她閨女想要找個男人怎麽這麽難？
“媽說得對！”葉明珠贊同她媽說的這話，認為都是那些人沒眼光……哦，不對，應該是說媒婆找的都是歪瓜裂棗，娘說好男人都被人挑走了。
可葉明珠看遍整個村，沒個男人長得好看的，或許……是自己要求太高了？要不要降低一些要求？
……
“姑姑，姑姑，我們去撿鳥蛋，你去不去？”這會兒，幾個孩子根本就閑不住的邀請着葉明珠一同出去浪……嗯，不對，應該叫做一同出去覓食。
對于這個活動，葉明珠不是很喜歡，她寧願在家裏待着，朝着他們随意的擺了擺手，“不，姑姑不去，你們去吧！努力撿多點！”
争取今天晚上還能夠煮個鳥蛋湯。
聽到姑姑對自己的鼓勵，幾個奶娃子臉上滿是笑容的應聲，“好！”
然後稚嫩聲在那兒讨論，“姑姑都叫我們撿多點，肯定是覺得我們很厲害！”
“對，我們今天肯定能夠撿到很多的。”
點頭，十分贊同這句話的如小雞啄米，姑姑最聰明了，她說他們能撿到很多，就肯定可以。
然後，幾個黑娃子就沖着離開了，說是要撿到鳥蛋給姑姑看！
“等過兩天，娘去找陸媒婆，給你找個更好的！”見葉明珠坐在那矮凳上不說話，還以為葉明珠是在愁心這個，陳紅梅安慰開口。
葉明珠其實對于自己什麽時候嫁人沒有多少特殊的強烈想法，特別是看到那些男人長得醜就算了，還諸多要求，以為天底下的女人都嫁不出去，非他不可的态度，讓葉明珠更加沒啥興趣了。
可娘親不能接受自己不嫁人的事實，葉明珠沒有非要跟他們杠，她可以嫁人，但必須得嫁一個自己看得上的，不然這輩子可就難熬了。
“嗯。”葉明珠在腦海裏思考着是不是該降低點要求了，比如長得清秀普通一點的，但黑黑壯壯的堅決不行！
見女兒好像不怎麽熱忱，陳紅梅也似乎明白自己女兒為什麽不在意了，都怪陸婆子，給她女兒找了什麽破玩意兒！沒個好的！
下午，幾個黑娃子歡快的揚着聲音跑回來，“姑姑，姑姑，你快看……”
背上背了個背簍，上面放了雜草，看到姑姑出來時，将自己的背籮取下來，翻開了雜草，裏面有一堆鳥蛋，幾個黑娃興奮極了。
“哇，大妞大壯，你們真棒！”葉明珠也看出來了，臉上多了幾分笑意，伸手拍了拍他們肩膀表示贊許，二妞三壯等人也揚起臉眼巴巴的看着葉明珠。
葉明珠好像明白了他們這個眼神的意思，同時鼓舞的一個個拍肩膀，“你們幾個都很棒呀，肯定是跟着姑姑多了，人變聰明了。”
一聽是跟姑姑一樣聰明，幾個娃子都‘嘿嘿’笑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奶說了，你們要是個個都能夠像姑姑那樣，将來肯定都可以到城裏享福去！
“姑姑，給你。”大壯将背簍遞給了姑姑，今天吃了雞蛋，他們說好了給姑姑的，這些鳥蛋都給姑姑。
“給奶奶去，今晚煮了，大家一起分鳥蛋。”葉明珠記得要搶收了，看了一眼自己幾個侄子侄女，白皙的臉上笑着慈祥，“我也心疼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他們，全家人一起吃，好不好？”
一聽到姑姑這話的幾個小孩子都有些愧疚了，他們剛才都沒有考慮過爹娘，還是姑姑好！
葉明珠的大哥幾人從地裏回來，剛進門，就聽到葉明珠跟她們孩子說的那些話，大嫂二嫂兩人心裏翻了個白眼，要是真這麽心疼，怎麽不到田裏一起幹活去？
倒是她的三個哥哥們在聽到葉明珠這話，滿是感動的看着妹妹，還是妹妹好，關心他們。
幾個孩子見到父母回來，趕緊喊了一聲，并跟父母炫耀自己撿了好多鳥蛋，幾人也聽到剛才葉明珠說的話，算起來大概可能一人能分得一個鳥蛋。
那邊，陳紅梅正喊着老大家媳婦過來做飯，“老大家的，今天輪到你做飯了。”
每個媳婦都輪一天，不偏不倚。
老大家的聽着這話，癟了下嘴，撩起了手袖就開幹，其他人也幫忙幹些雜活，收拾一下這兒、收拾一下那兒，然後坐着等飯吃。
葉家老頭子素來不怎麽愛說話，坐在凳子上抽着旱煙，一般都由老婆子出聲決定，比如此時，任由家裏人說啥，他就負責聽聽。
“我們來安排一下今年搶收的事情……”當然，安排的是自家今年在搶收時出多少人，到時候去了田裏，大隊長自會安排幹什麽活。
葉家三個大哥都沒意見，倒是二嫂三嫂兩人聽到了娘的安排，将自己的視線放在了葉明珠身上，特別是那身白皮，又白又嫩，看了怎麽可能不嫉妒？
“媽，那明珠呢？”她們覺得媽實在是太寵明珠了，不過是個丫頭片子，她們以前在家的時候，可一直都被壓榨的幹活，哪兒能像葉明珠那麽被寵着不用下地？
二嫂話音剛落，葉家大哥葉大勇立即就嚷嚷出聲的否決，“明珠怎麽能下地呢？”
二嫂：那我就能下地了？你媳婦還下地呢！明珠怎麽不能下地了？大嫂，你快過來教訓一下大哥才行！！！
坐在旁邊的葉明珠不說話，二嫂又瞪了一眼隔壁的三嫂，老三媳婦真是廢物一個，這種時候都不敢插話，要是大嫂在……
“媽，明珠都這麽大的人了，也該學學了，不然将來嫁了人啥也不會那咋辦？”二嫂自認自己一嫁進葉家就給葉家生了兩個大孫子，可是功臣一個。
別人不敢說的，她敢！她就是在封建壓迫中勇于站出來的女壯士！
“阿霞！”二哥看向了二嫂，眼神帶着些許的不贊同，妹妹年紀還小，又不會幹活，這不是讓妹妹受苦嗎？更何況，“妹妹是嫁到城裏去的，哪裏需要下地幹活了？”
“就算嫁到城裏去，那也得洗衣做飯啊，我們家可以縱容，到時候她的婆家肯定不能接受。”二嫂見其他人都不樂意，也不敢吵吵嚷嚷的吵起架來，不然肯定自己輸，頓時想到了另外一個理由。
陳紅梅也看出了二兒媳的不滿，不過她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縱使将來嫁到城裏去不用下地幹活，總得照顧公婆丈夫孩子吧？
“明珠這段時間負責家裏的全部家務，你們可以安心搶收，不用擔心家裏活了。”陳紅梅斟酌了幾秒，立即下了話。
二嫂還不太願意，但想到葉明珠就算下地也幹不了什麽活，再加上不管自己說別的什麽，偏心的公婆也不會讓葉明珠這丫頭下地去，也賺不回什麽工分，還不如在家幫忙。
“媽說得對。”二嫂勉強能接受。
三嫂則是都聽媽的，她因為給老三生了兩個閨女，沒有生兒子的關系，底氣不足，一般不輕易發表自己的意見。
等到煮熟的幾個鳥蛋上來時，分配食物這種大事由陳紅梅負責，鳥蛋一人一個，還多出了一個，被陳紅梅給了葉明珠。
“明珠今天還将雞蛋分給了你們幾個，這個小小的鳥蛋，就給你們姑姑吃了。”
奶奶的話，幾個小娃子沒有半點兒異議，點了點頭，一點兒都沒想起他們父母來，氣得大嫂跟二嫂兩個人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兒子（女兒）。
……
第二天，大家都去幹活了，葉明珠也要開始學會做家務了，不過幸虧昨日将雞蛋分給了幾個侄子侄女們一起吃，并不需要全部她一個人完成。
葉明珠笑得不知有多明媚漂亮，掃地洗碗什麽的，其實都可以幫忙，打水又不需要自己去，今天早上她三個哥哥們都提回來了。
“姑姑，我們去抓泥鳅吧？”六歲的大妞對白嫩嫩的姑姑很喜歡，奶說像姑姑那樣的才能嫁到城裏去享福，她最崇拜姑姑了，最想成為像姑姑那麽厲害的人。
“抓泥鳅？我不去。”葉明珠對這些活動完全沒有興趣，但對于泥鳅卻也喜歡，畢竟這年代想吃肉可不容易，泥鳅也是肉啊！
“我去看看也成，不過我不下，只看。”葉明珠想了下，活算是幹完了，又還沒有到做午飯的時候，跟着去，到時候還可以催促他們回家幫忙做飯……完美！
一聽到姑姑跟着去，大壯幾個咧開了笑容，姑姑是村裏最好看的村花，其他小孩子見到他們跟姑姑在一起出去挖泥鳅，肯定羨慕壞了。
昨晚媽跟他們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二壯三壯都抛之腦後了，姑姑才不是懶貨，奶說了，姑姑是天生享福命。
爸爸說，奶都是對的！
村裏，大人們都去田地裏幹活了，就是年紀大一點的孩子都被拉着去幹活了，唯有白皙明媚的葉明珠在村裏閑逛。
“大壯，跟你姑姑去哪裏呀？”一路上能遇到不少也差不多五六歲的孩子，在看到大壯身後的村花時，叽叽喳喳的問。
“我們去挖泥鳅。”三壯滿是開心，得意的揚起下巴，話音剛落下，就被二壯打了一下，別亂說，萬一他們也要跟着過來怎麽辦？
果不其然，一聽到他們去抓泥鳅，幾個孩子都亮起了眼睛，黑亮黑亮的大聲喊‘我們也去’。
“不跟你們去。”反手就拉住了姑姑朝着那邊抓泥鳅，不讓這群讨厭鬼跟上。
被拉住的葉明珠只覺好突然，就聽到那邊喊，“又有知青來了？？”
知青？
葉明珠想起了之前自己在知青點看到的那些知青，她以前還以為城裏來的斯文秀氣，特地跑去看了，結果讓自己大失所望，這回兒，就算有知青來了，也沒有什麽興趣。
在她站在池塘水流走的溪邊等着他們抓泥鳅時，大隊長正帶着幾個人往知青點那邊的方向而去，剛好，就路過這兒。
葉明珠不經意的看了過去，幾個知青中，其中一個男知青特別的顯眼，白皙的皮膚，在一行人中很是顯眼，如黑曜石的眸子散發着矜貴的雅傲，高挺的鼻子，薄唇輕抿，組合起來的五官俊美到讓人懷疑是不是遺落在人間的神明。
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在葉明珠眼裏，這個絢麗矜貴的知青，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形象……
葉明珠也是第一次在這個年代，看到這麽俊美帥氣的男人，渾身的氣質都呈現出與村裏人格格不入，第一眼，葉明珠就決定了，這個男人，她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