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李長思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想躲避開來,細腰被大掌牢牢地掌控住,半睡半醒間, 眼尾都發着顫的,恹恹的。
去劇組拍武戲都沒這麽累!
最後早飯是陸祈哄着她吃的。吃完早飯,因為太累, 她也沒心思出門, 兩人就窩在酒店的頂層套間看電影。
套間裏有投影儀, 放的是一部經典的愛情片《傲慢與偏見》。
李長思沒看過,覺得無比新鮮,靠在陸祈懷裏,擡眼看着男人優越的下颌線, 慢條斯理地問道:“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看電影?”
自然不是, 陸祈俊臉微燙,低沉反問:“你不喜歡?”
李長思:“……”
“一般般吧。”
“嗯?”
見他眼眸危險地眯起, 李長思連忙親了他一下:“喜歡。”
識時務者為俊傑。就算是大魚大肉, 也不能天天吃, 身體扛不住。
陸祈低低笑出聲來,低頭吻住她, 最後兩人斷斷續續地看完一部電影, 覺得這電影也太甜了一些。
陸祈在這一日, 李長思一日三餐都被管着, 她吃多少, 陸祈就吃多少, 無比公平, 吃完之後, 兩人就帶着帽子和口罩, 包裹的嚴嚴實實地去附近公園散步消食。
第二天一早,蘇夏來接人,李長思還沒醒。
蘇夏站在門外瑟瑟發抖,這一天兩夜,她算是放了假,也不敢離開,就守在酒店随時等候命令,好家夥,無事發生。
果然兩個人的世界裏,不需要電燈泡。
陸祈早就穿戴整齊,開門讓她進來,然後點了早餐:“她還沒醒,等等再喊。”
“是,先生。”蘇夏看了一眼矜貴優雅的男人,垂眉順眼,不敢造次,天底下也只有思姐不把先生放在眼裏,這一位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身價背景,而是一眼就能看透人心,多說一句話,蘇夏都覺得自己被看的透透的。
長思小姐跟先生在一起,壓力很大吧。他們這些下屬有時候壓力就賊大。
“蘇夏。”李長思慵懶的嗓音從主卧裏傳來。
蘇夏連忙進了卧室,長舒一口氣,見李長思已經醒了,還在賴床,被子下的雪白手臂上都是深淺不一的印跡,可見被寵的有多狠。
至于其他地方,想都不用想。
她就像是走在路上,然後被人踹了幾腳的單身狗!
“幾點了?陸祈走了嗎?”
“沒,先生在外面,等着和你一起吃早餐,現在是7點50,今天上午的場次排在了十點鐘,晚點去沒關系。”蘇夏查看了一下今天的場次安排。
李長思睜眼,覺得時間過的真快,她起床,穿上衣服出來,就見陸祈果真還在,今日難得穿了一身淺色的高領衫和同色的西褲,越發顯得斯文俊美,衣冠楚楚。
“長思,過來吃早飯。”陸祈見她長發淩亂,晨起慵懶的模樣,若不是有蘇夏在,只怕要忍不住過去吻她了。
李長思早就餓了,見早餐清淡,都是她愛吃的,連忙坐下來吃早飯。
早飯之後,陸祈送她到劇組,然後再回憬城。
李長思到了劇組,先去化妝,只見女三號雯婷剛化好妝,見她到了,陰陽怪氣地說道:“真是羨慕某人,說請假就請假,都十點了才慢吞吞地來劇組,人氣高就能耍大牌,反正有粉絲洗。我們這些小蝦米就不行了。來晚一點都怕被營銷號造謠。”
李長思妩媚的眼眸眯起,女三號雯婷是這兩年爆紅的小網紅,演技一般,但是背後有金主在捧,金主爸爸是投資方之一,所以平時特別拽,至于針對她,大概是看她好欺負吧。
畢竟金主爸爸險些把劇組砸通都沒能把她砸到女一號,反而讓她後來居上。這股怨念不是一般的強。
據說除了雯婷,女二號、男一號到男三號全員有後臺,就她沒有。
蘇夏見狀,低低問道:“思姐,要不我把她拎出去暴揍一頓,或者把她拿金主爸爸的錢養小白臉的事情抖出去?”
拳頭都硬了。這位是真的又蠢又壞,也不用腳指頭想想,S+的大制作,她金主爸爸重金砸通了地板才把她砸到花瓶挂件的女三號,她也敢來陰陽怪氣長思小姐。
進劇組之前,宋哥就搜羅了劇組所有人的信息,他們的宗旨就是未雨綢缪,不給先生任何扣獎金的機會。所以這位的那些醜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看長思小姐追究不追究。
李長思勾唇?拿着金主爸爸的錢養小白臉?有些刺激,她要是這麽幹,陸祈會做...死她吧?
算了,今天心情好,懶得與她計較。
化妝師怕她們吵起來,連忙笑道:“李老師,雯老師馬上就好,您這邊稍等一下哈。”
雯婷冷笑道:“誰說我馬上化好妝了,這眼妝重新畫一下。”
化妝師有些為難,本來就是要先給主演化妝,她雖然擔了個女三號,但是是個花瓶挂件,還是金主爸爸砸錢砸出來的,戲份不多,結果天天作威作福,搞得全劇組的人都煩死了。
“你給她先化吧。”
李長思勾唇,倒也不生氣,坐在一邊看書複習,這兩天身體消耗有些大,她還沒緩過勁兒來,不如先看書平心靜氣。
化妝師有些感激地朝着李長思笑了笑,然後給雯婷重新化眼妝。
很快副導過來催:“怎麽回事,李老師還沒化妝嗎?上午沒你的戲份,你霸占着化妝師做什麽?趕緊給李老師化妝。”
雯婷眼妝化到一半,見化妝師被拽走了,哭唧唧地去找金主爸爸哭訴了。
李長思等化好妝,換上衣服,開始拍今天的戲份。
她的進度比其他人快,場次排的比較滿,主要是想早點殺青備考。上午的戲依舊是武戲,需要高空吊威壓。
“李老師,這段武戲威壓在半空的時候,需要保持動作不變,動作要唯美一些,然後吊下來的時候,就是正常的打戲,打戲動作要是沒問題我們就準備開拍了?”
導演跟她說完這部分的武戲。
然後開始清場開拍。仙俠劇,很多場景都需要做特效,所以是拉綠幕拍,李長思準備妥當,朝着導演點了點頭。
“開始!”
她感覺身體騰空而起,飛到半空中腦袋突然一陣昏眩,好像什麽時候也有這種情況發生過,底下傳來一陣驚呼聲,威壓的鋼絲發出斷裂的聲響。
她感覺靈魂出竅一般,看着自己摔下去。
“殿下——”
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撕扯感,眼前畫面陡然一變,像是了前世她死後的場景。
琳琅滿目的長信宮內,燈火通明,廊下的宮燈忽明忽暗,宮人們跪了一地,她看着自己靜靜躺在軟塌之上,烏發如雲散落在榻間,雙眼閉合,嬌靥如花,安靜地睡着,死的時候也是帝宮最美的小帝姬。
中書令郎君伏在她的塌前,聲音悲怆:“殿下!”
字字泣血。
“郎君,殿下已經去了,是不是該昭告天下?”
誰能想到正值豆蔻年華,權勢傾天的長思殿下會突然病逝。
“禦醫呢?”
“郎君,殿下已經,已經……”沒有氣息了。宮人不敢說完後面的話。
她沒有想到自己死後竟然還有人真心為她哭兩聲,莫名覺得有些欣慰。她感覺身體越來越輕,就要随風消散時,擡眼看向遙遠的天際,那裏一顆璀璨的帝星急速隕落,滑過天際。
好美!
原來她真的成為了那顆最亮的星,即使只有一瞬間。
“國師來了,國師來了。”
清脆的鈴铛聲遠遠傳來,帶起翻飛的衣袂,她消散的身體猛然一震,似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出來。
夜間奔襲下山的蘭景行俊臉蒼白,衣裳似結成了冰,滿身寒意地進了長信宮,走的太急,打翻了宮人點起的燭臺,火舌一點點地吞噬着宮燈,宮人們驚慌失措地去撲火。
好冷,他的身體像是一塊千年寒冰,散發着無盡的寒意。
先生。她伸手想去碰觸他的臉,指尖卻穿過去,感受到了無盡的寒意。她垂眼自嘲一笑,原來自己已經死了,那日她寫信給他,本就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也許他會來。
結果十分的可笑。
這樣的結局于她也好,她早就該死了,死在陰冷潮濕、罪孽深重的宮闱中,這是她的宿命,至于孤雲山的那幾年快樂時光,不過是黑暗中得以窺見的一點燭光,那光照亮了她,卻不屬于她。她屬于黑暗,屬于這個腐爛的地方。
得不到,毋寧死。
先生應該是高興的,因為他終于可以擺脫她這個瘋子了,他有了新的弟子,只是他看起來那麽悲傷,像是要哭了一樣。
蘭景行身形踉跄,臉色慘白地站在軟塌之前,看着她,聲色俱厲地喊道:“都給我出去。”
宮人們慌忙退出,中書令郎君跪下來,哭道:“先生,求求您救救殿下,殿下性格孤僻,縱然與您決裂也非她本意,她內心其實是非常敬重您的。”
中書令郎君話音未落,就見蘭景行跌跌撞撞地走到塌前,俯身摸着她冰冷的小臉,抱住她冰冷的身體,嘶啞地說道:“出去!”
雙眼猩紅,帶着冰冷的殺意。
他這幾日莫名地心慌,有種大限将至的錯覺,原以為是死劫将至,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夜間,他枯坐在庭院裏,看着帝星隕落,心頭如遭重擊,吐出一口血來。
不可能,帝星怎麽會無緣無故地隕落,是元成帝駕崩了嗎?只是他的帝星早就黯淡無光,被新的帝星取代,取代他的便是長思。
他推演不出長思的命格,四月裏那一日,或許是更早之前,她的命格就跟自己的命格糾纏在一起,他可以推演天下人的命數,卻推演不出她的。
他在夜間飛奔下山,六月天的露水猶如冰冷的刀子劃破袖擺,割的人體無完膚,他看見滿天星光黯淡,看見宮人們跪了一地,看見長信宮裏燈火通明,看見她孤獨冰冷地躺在那裏,像是睡着了一樣。
他心如刀絞,用盡所有的力氣跌跌撞撞地上前,想喊醒她,想對她說,別吓師父。她想要的,他都答應,只要她睜開眼睛,然而沒有,她只是那樣安靜地躺着,連最後一眼都不願意看他,似是厭倦了這個世界,厭倦了他,最終抛下所有的一切,孤身前去了。
腰間的鈴铛墜地,徹底碎裂開來,他俯身抱住她冰冷的身軀,痛徹心扉,在那一刻終是明白,他的死劫終于來了。
他以為死劫将至,只要推開她,她就能過的幸福,他以為只要給她權勢地位,就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她,他以為……可他的小帝姬還是死在了冰冷的帝宮裏。
他雙眼刺痛,似有血淚流下,似是看到了那個夜夜坐在他門前,沖着他燦爛笑的小少女,她拉着他的袖子,甜甜地喊他先生。
五歲時愛笑愛撒嬌的小長思,十二歲離開孤雲山,猶如春日嫩芽散發着勃勃生機的十一帝姬,還有十七歲手握權勢,眉眼如畫沉穩安靜的長思殿下,是他毀了她。
他痛徹心扉,吐出一口血,血染上她袖擺上精致的曼陀羅花,他慌忙去擦,擦着擦着,血卻越來越多,怎麽都擦不幹淨。
“先生!”中書令郎君驚恐地喊道。
她死後三天,蘭景行封了長信宮,誰也不準出入,朝野驚慌,要登基的十一殿下病逝,先皇早就是半個廢人,原本以為國師大人跟殿下決裂,沒有想到殿下死後,國師大人竟然性情大變,瘋癫入魔。
涉事的所有人都被查辦,十九帝姬、朝中三朝元老的夏周兩族都牽涉其中,還有更多人被牽連進來,帝宮的血從早流到晚。
滿朝文武人人自危,那個谪仙一般的國師大人白衣染血,面如羅剎,展現出的手段比長思帝姬,比任何一代帝王都要狠辣無情。大周朝的天都被鮮血染紅。
她被困在長信宮裏,從聽到鈴铛聲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被困在了殿內,除了蘭景行身邊,哪裏都去不了。
蘭景行大多時候都待在長信宮,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每日幫她擦洗身體,夜間與她相擁而眠,他不知從哪裏尋來了一顆香珠,含在她的口中,六月天,她的屍體始終沒有腐爛,反而遍體生香,跟生前并無兩樣。
只是天底下物極必反,妖異之事必要付出代價。
就這樣她不知道被困了多久,直到中書令郎君來了長信宮。她始終記不住他的臉,只知道他是一位極好的郎君,若是沒有遇到蘭景行,她應該也會喜歡這樣的謙謙君子。
可惜她生在帝王家,生在腐爛的帝宮,沒有遇到蘭景行,她也不可能平安長大,自然也就沒有以後。
那日她光腳坐在窗臺上,看着風吹過碎成兩半的古青色鈴铛,那鈴铛十分的古怪,都碎了還能發生悅耳的聲響,她以前将它挂在廊下的時候,它日日都不響。
在鈴铛聲中,中書令郎君跪在殿前,神色憔悴,悲聲喊道:“殿下已經去了,煩請先生讓殿下入土為安,滿朝文武不能再殺了。”
縱然這天下污糟,朝堂上下從骨子裏就腐爛了,只是這是殿下生前想要護着的天下啊,殿下恨,可即使再恨,也沒有如此這般殺的血流成河,夏周兩族除了婦孺,幾近滅族,宮內參與者盡數誅殺,皇子和帝姬都殺了好幾個,唯獨十九帝姬還沒死。
他知道,先生不想讓她死的太容易,可再怎麽做,都于事無補,都換不回殿下的命。
中書令郎君跪在殿前,字字誅心道:“是十九帝姬和夏周兩族殺死了殿下,可最終讓她放棄希望的人是您。
您可知,殿下最後還想見您一面。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直騙臣說,她找到了解藥,她會登基,會改變這腐朽的王朝,會學着熱愛臣民,可殿下騙了臣,她不愛權勢地位,不愛臣民,不愛天下,她只愛您,她對這天下失望了,對我們所有人失望了,所以累了,放手了,您也放手吧。”
他要如何放手?蘭景行低低地自嘲一笑。她死後的三個月裏,他終于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模樣,沾滿鮮血,滅夏,滅周,滅人,滅己。
“你回吧。”他滿身戾氣,疲倦地開口。
那日之後,蘭景行就帶着她的屍體回了孤雲山,還帶着了碎成兩半的鈴铛,她就如同鈴铛上的挂件,輕飄飄地随他回到了孤雲山,她做夢都想回到的地方。
只是人死後,萬念皆無,她也沒有特別的感覺,就每日看雲,蘭景行将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不知道做什麽,碎裂的鈴铛被挂在了木屋的廊下,她也就日日光腳坐在院子裏的那棵百年梨樹上,風來了就蕩秋千,風止了就看雲,除了無聊點,也沒什麽不好。
蘭景行依舊每日抱着她的屍體睡覺,還低聲與她說話,她都聽得到,只是懶得應。
大約過了十幾日,她死後百日祭那日,蘭景行召見了中書令郎君。
那時他的氣色十分的不好,俊美的面容慘白一片,眼角慢慢生出了一顆血腥的殺.戮之痣,屋內彌漫着沖天的血氣,他關上了門,在庭院內見了中書令郎君。
“她生前可有提過我?說過什麽話,做過什麽事情,你慢慢想!”他坐在庭院的梨樹下,背影挺的筆直,姿态優雅,可眼底都是濃烈的悲傷,看的她都想流淚。
她仰頭看看天,然後聽到中書令郎君說道:“殿下性格十分的孤僻,并不愛言語,只三月裏出了一次帝宮,說想出去走走,那時臣也伴随左右。一路只是閑散地游玩,後來在茶館樓上看到了您和十九帝姬,殿下情緒十分的失落,便回宮了,回宮途中,臣見她喜歡紙鳶,做了一個蝴蝶的紙鳶給殿下。”
中書令郎君聲音哽咽:“殿下問臣,紙鳶是更喜歡天空,還是牽線的人?臣愚鈍,回答不出來,殿下便笑着說,自然更是喜歡牽線的人,只是風筝線終究是會斷的。人也終于會分離。”
後來,她果真一人孤身遠去了。
蘭景行的背影挺的越發筆直,猶如繃緊的琴弦,随時都可以斷裂,然後成為一堆廢墟。他垂眼,眼底都是遮掩不住的悲傷,那日他見到她了,遠遠地看着她坐在欄杆處眺望着遠方。
四月裏那一日,打破了他所有的僞裝和堅持,他如同中了世間最深的毒,渴望看見她,又無法見她。他生來就是為道門而生,師父說他是道門百年來的希望,道心不可破,紅塵不可留戀,還有命中的死劫随時會來。
于是他推開了她,可她那樣的執着,他無法,只能訓斥她,與她決裂,最後更是去帝宮收了另一個弟子。
收徒之後,他瘋了一樣想她,他将自己關在了木屋裏,只要想見她的念頭一起,便在身上刻下一筆,刻的鮮血淋漓,等刻完她的名字,他便允許自己放縱一次,下山去看她。
她不出宮,就連孤雲山都不大來了。于是一開始十天才能刻完的名字,變成七天、五天、三天……他開始頻繁下山,瘋狂地想見她。
在三月裏的那一日,終于見到了她。她坐在臨街的欄杆處,清瘦了許多,烏檀色的眼眸似是春日裏的春波,冷淡的目視遠方,沒有看他。先前與她議親的中書令郎君也在,兩人十分的親昵。
聽說她要重新招婿,極有可能還是那位中書令郎君。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孤雲山,一日沒出來。
後來,她來見他,他滿心歡喜,卻見鈴铛碎裂開來,死劫将至,他強忍着推開她,再給他一些時間,他定然能推演出死劫所在,不求多,十年,他只想要十年。
那一次她只冷淡地說道:“先生,我走了。”
他沒有回頭,後來無數個日夜裏總是悔恨為什麽沒有回頭,沒有回頭看她。她一個人走的時候有沒有落淚,有沒有傷心。
所以,命運給了他最深的報複,讓他永失所愛。
“沒有提到我嗎?”
“沒有。”中書令郎君低低問道,“您何時讓殿下入土為安?”
“快了。”蘭景行起身,面色冷硬地揮袖,讓他離開。
“那朝堂?”
他冷漠說道:“這天下與我何幹?”
他只為一人入紅塵,那人不在了,這天下俗世萬裏紅塵與他何幹?
中書令郎君走後,蘭景行打開了門。
她坐在梨花樹上看到了屋內的大陣,那陣法透着一股邪性,她看着有些害怕,後來又想自己是個小魂魄,怕什麽?
只是她忘了,那日是她的百日祭,蘭景行見完中書令郎君之後,就脫下了衣服,那具修長充滿力量的身體上滿身傷痕印跡,像是刻了什麽字,因為一筆一劃地累加,已經看不清是什麽字。
她看着只覺得雙眼刺痛,背過身去,然後便聽見挂在屋檐下的鈴铛發出急促的聲響,不是平時悅耳的鈴聲,而是瀕死的死亡的聲音。
她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進了屋內的陣法內,然後看着蘭景行以血獻.祭,紅色彌漫了整個世界。
那一日,中書令郎君剛下山,便見山傾地沉,山頂的道觀、木屋、尋鹿先生以及十一殿下的屍身都沉進了地底深淵裏。
中書令郎君雙眼刺痛,許久低低笑出聲來,後來,他将十一殿下和尋鹿先生那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寫成了野史傳記,結尾處提筆寫道:帝崩百日後,孤雲山傾,先生殉情,與之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