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Ⅰ.忏悔錄16
到了梅鎮,莊笙與黎白先去鎮上的派出所。所長是個突頂的中年大叔,看到兩人熱情地伸出手說歡迎外省的刑偵骨幹來他們鎮所交流經驗。還說特意在所裏挑出了幾名優秀同志,并且打算聯系縣刑偵大隊,讓上面派來幾個骨幹,好跟兩人進行一場“技術性探讨會”。
“李同呢?”
莊笙掃了一圈,沒管所長熱情到近乎谄媚的态度,直接問道。所長笑成菊花般的臉頓時有些僵硬,勉強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同志找他有什麽事嗎?”
莊笙見他裝傻不由皺起眉頭,來之前他們跟這邊接洽過,所長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來此的真實目的,卻還明知故問,分明是想粉飾太平。
比起莊笙來,黎白要更懂得人情世故。對于一個鎮上的派出所來說,或許有的民警入職一輩子都遇不到命案。而這起已經定義為自殺的案子,再被翻出來說是他殺,派出所誤叛有損聲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影響當領導的政績,做為一把手的所長自然心中抗拒。
“趙所長,探讨會就免了,我們這次來只是想讓貴所的同志提供些幫助,并不想驚動縣上或市局的同志。”黎白說完給了趙局長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趙局長怔愣片刻突然反應過來,“哈哈”大笑着握住黎白的手用力搖了搖。
“大家兄弟單位,互幫互助是應該的,應該的嘛。”
莊笙意外地看了黎白一眼,自認識這位黎隊長以來,莊笙一直以為他是個特別講規矩的人,讨厭一切超脫于規矩之外的東西,比如說側寫師。可現在他竟然暗示趙所長,只查案并不翻案,實在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趙所長去安排人了,黎白收起臉上笑容,淡聲道:“兇手跨省作案,這已經不是梅鎮派出所的案子,真相大白的那天,所有受害者都将公布于衆。”
莊笙:“……”
所以他剛才的話,只是哄騙趙所長嗎?
不久後,李同被找了回來,原來他之前被派出去處理一起菜市場的糾紛——大娘上午買了只鴨子,快下午時跑來找老板,說鴨子少了三兩,老板坑她。老板堅持說沒有,結果借旁人的稱再一稱确實少了二兩多,老板改口說是鴨子吃過又拉了,所以才會變輕。大娘不依,兩人争執起來。
在去烏學村的路上,李同将自己處理的糾紛簡單說了一下,然後正要說唐強的案子,車後座的莊笙忽然關了句:“後來了?”
“啊?”李同一下沒反應過來,他是個瘦小的年輕人,看起來比莊笙更像大學生——實際上他大學剛畢業,考公分到梅鎮派出所,工作還不到一年。看到來自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莊笙和黎白,尤其黎白一看就很嚴厲不好說話的模樣,心裏很緊張。
“哦?哦,後來老板為了證明自己沒在稱上做手腳,抓了把谷子喂鴨子,将鴨子喂得飽飽的再上稱一稱,不僅少的二兩多補回來了,還多了差不多一兩。”
如果許解在的話,或許會感慨一句:這鴨子可真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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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烏學村,李同領着兩人去唐強的屋子,附近的居民看到李同還認得他,跟他打招呼,問他怎麽還在查唐強的案子。同時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莊笙和黎白兩人,看出兩人穿着打扮都不像鎮上的人,而像來自大城市的,沒敢多問,只紛紛私下裏議論。說難道唐強真是被人害死的,不然怎麽不僅小李警官一直追查不放,現在還來了兩個明顯城裏的人,難道是上面專門派來調查的。
屋子的大門鎖着,李同拿出鑰匙開門,邊往裏走邊說:“唐強沒有其他親人,這屋子死過人也沒誰敢再進來,我因為偶爾會來查看現場,所以鑰匙就給我保管了。”
“兩位随便看,這屋子基本還保持着當時的原狀,我雖然來過幾次,但什麽東西都沒動。”
半年沒住人,屋子裏有股難聞的氣味,還潮濕,光線也有些暗。莊笙沒有說話,仔細地一寸一寸查看整間屋子,越看表情越嚴肅。
倒是黎白和李同很快看完,李同是因為看過多次,連屋子裏什麽地方擺什麽家具都一清二楚,實在沒什麽可看的了;而黎白則是覺得已經過去半年,比周明浩那間屋子過去的時間還要長久,只怕就算當初有證據留下,也沒可能保存到現在。果然他搜索一遍後,除了之前說的碗的碎片和同樣碎裂的熱水瓶外,沒有其他發現。不過——
“看不出來,死者的生活習慣還不錯。”
黎白随口感慨了一句,屋子雖然半年沒打掃,家具和地面都落了厚厚一層灰,但床上被褥疊得很整齊,簡直跟豆腐塊一樣;廚房裏的杯筷碗碟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連客廳窗臺上的口杯牙刷等物都規規矩矩地擺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就跟用尺子量出來一樣。
誰知聽了他這句話,李同卻皺眉說了句,“我問過村裏的人,陳強平時是一個很邋遢的人,自己身上都不怎麽收拾。”
黎白頓時一愣,很快想到什麽,瞳孔緊縮,與李同對視。
李同略顯緊張地看着黎白,說得不是很有底氣,“我覺得,這些應該是殺人兇手做的。”
黎白面色凝重地沉吟不語,他也猜到了這點,而且這讓他想起在周明浩家裏看過的,擺放整齊的廚房用具,還有莊笙說過的關于兇手的側寫。想到這裏,黎白擡頭往剛好查看完畢的莊笙看去,眼中露出詢問之意。
莊笙沒看到黎白的眼神,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這位警官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李同看到莊笙的表情不禁面上一喜,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大城市來的人,就是能發現他發現不了的蛛絲馬跡。他剛想開口詢問,卻被黎白拉住,李同回頭看去。
黎白面容嚴肅地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擾莊笙。
過了好一會兒,莊笙似乎回過神來,低聲喃喃說了一句;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