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失色的世界 (1)
二十一世紀,日本并盛。
金色的晨曦才剛剛傾灑到大地,雲雀恭彌走在少有行人的街道上,心情意外地不錯。
擔當草食動物的監督者?
聽到小嬰兒提出這個建議時,他一口應了下來,他對那時強時弱的小動物感興趣很久了,尤其是小動物在指環戰中的表現,更讓他興奮地連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小動物能成長到什麽程度?
他非常好奇。
普通的兩層小樓很快近在眼前,那是沢田宅,也是小動物的住所。
沒有選擇去敲門,雲雀越過院門,幾下輕巧的借力跳上二樓,打開了正對街道的那扇窗:他記得,小動物就住在這個房間裏。
不出意料,小動物還在睡,穿着普通的藍色睡衣,睡相亂七八糟,毫無警惕心,連他跳進房間也不知道。小嬰兒似乎提過這種狀況,雲雀思考着,信步走到床頭,他是怎麽說的來着?
仿佛感到了近在咫尺的惡意,沉睡中的少年皺了皺眉,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兩雙完全不同的眼睛隔空對視,雲雀發現那裏面飛快閃過他不明白的東西,然後少年迅速翻身坐了起來。雲雀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發現少年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改變。
是什麽呢?
他想,盯着少年似乎在尋找什麽的動作,皺起了眉頭,“喂,小動物,你在做什麽?”他讨厭被忽略。
“……雲雀學長……”
仿佛許久沒發聲的幹澀聲音,與往日充滿各種情感的聲線完全不同,雲雀皺緊眉,注意到對方片刻的遲疑。難道不認識我了嗎,小動物?想起對方每每面對自己的敬畏慌亂,雲雀越加不悅,然而他無法像往常一般說出“咬殺”,或直接甩手離開。
他終于意識到不同,因為那整個世界在眼前毀滅的絕望眼神,“發生了什麽,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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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搖了搖頭。
“把指環給我,學長。”
少年用痛苦的眼神望向他,雲雀不自覺摘下脖子上的鏈子,将那枚帶着體溫的金屬遞上。他看着少年接過指環,珍之重之,用懷戀而絕望的目光凝視,然後大顆大顆的水珠從那雙蜜糖般的眼瞳中湧出來,像被傾倒的天空。少年把小小的金屬鎖進掌心,死死握攏,被無形的重負壓垮了肩膀,整個人縮成一團。
無措地站着,雲雀終于從少年痛苦的嗚咽中分辨出一個詞。
“……首席……”
***
半年後,Giotto一行人終于準備好前往日本。
阿諾德并不打算同往,卻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到碼頭,送送他的故友。
他知道那人來自那個東方國度,但去又如何?那裏沒有他愛着的人,更找不到那人生存過的痕跡,錯離的時光無從彌補,他們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戀人離開,他的生活依然不會有改變,他依然是阿諾德,是情報部首席,他從不屑于自欺欺人,更不會頹廢自傷,因為他是“阿諾德”。
他只是很忙。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我想,該把它給你,阿諾德。”
站在船邊,Giotto嘆了口氣,掏出錦盒遞給阿諾德。裏面安靜地躺着兩枚銀色戒指,那是綱吉離去前親手制作,想要送給阿諾德的“驚喜”,不想卻要由Giotto來轉交。
取出一枚,阿諾德摩挲着戒指光滑的平面,面無表情。他感到指下凹凸不平的紋路,忽然瞪大了雙眼。在戒指的內側,镌刻着一組簡單的字母“Alaudi”,他急急取出另一枚,雙手顫抖着幾乎把錦盒摔到地上,他摸到戒指內側的陌生詞組——“?つな”。
Alaudi&つな。
……簡直不倫不類。
把戒指塞進口袋,阿諾德揚起一個淡漠的笑容,第一次向他的首領道謝,“謝謝。”
“別這樣,阿諾德。”看着他的雲守,Giotto同樣不好受,然而他并不知道如何安慰,詛咒不可預測的命運?還是痛斥可悲的人生?
在綱吉消失後,Giotto曾找過新一代的“命運的巫女”奧莉埃塔·吉留羅涅。
有着包容雙目的少女微微笑着,告訴他綱吉回到了屬于他自己的時空。即使早有預料綱吉并非來自他們的未來,得到最終結論的Giotto仍感到悲傷,然而少女卻微笑着,用Giotto無法理解的語氣說,“神不會背離他忠誠的信徒。”
Giotto無法理解,他只是舉起早已沒有指環存在的右手,告訴他的雲守。
“指環上銘刻着我們的光陰。”
如同誓言。
***
那個清晨過後,綱吉再沒有失态,他一如既往地溫柔包容,只是變得沉默寡言,在獨處時會安靜地凝望不知名的角落,露出悲哀懷戀的眼神。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包括他那位無所不能的家庭教師。
他再也無法讀到他年輕弟子的心聲,就像那裏面有一片悲傷的湖水,浸透了一切能發聲的存在。唯一令他滿意的是綱吉再沒有抗拒成為“彭格列十代”,學習意大利的各種常識語言時也讓他省心不少。
轉眼兩年。
指環戰後九代的身體越發差,處理家族事務也更加力不從心,拖了兩年才讓綱吉繼位已經非常不易,然而登位後綱吉将面臨的局面仍讓這位慈祥的老者心懷愧疚。
綱吉并不介意。
他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一切魑魅魍魉,這是曾經阿諾德言傳身教他的手段,而今他也只能通過這些來懷戀過去。那段短暫的時空旅行沒給他留下任何東西,如果不是刻骨銘心的悲傷,他幾乎要懷疑那只是一場夢。
夢的話,該有個完美的結局吧?
這樣自嘲,綱吉按部就班地準備着彭格列十代的繼承式。
如果成為彭格列十代,或許會離你近一點吧,首席。即使不在一個時空,即使兩段時光碎片再沒可能相遇,哪怕是一點點也好,他想靠首席近一點,哪怕這只是可悲的幻夢。
繼承式被定在了綱吉十六歲生日。
漆黑的正裝仿佛預示着少年即将踏身黑暗,他從年老的上一代領路人手中接過象征黑暗世界權柄的戒指,戴在右手無名指,然後将被傳承來的六枚指環分別交給他的七位守護者。
晴岚雷雨霧雲,六個屬性,七名守護者。
綱吉沒想到讨厭群聚的雲雀,性格莫測的六道骸會老老實實參加繼承式,于是在為他們着戴指環的時候,他向他們露出笑容,分別得到一聲冷哼和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守護者的交接儀式完成,之後就是Varia。
猩紅色眼瞳的暴君站在綱吉面前,渾身上下都透着令人膽寒的氣息,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年輕的首領,令所有人都忐忑起來。
XANXUS,那個XANXUS會向人臣服?
并不介意四處各種意味的目光,綱吉靜靜地回應XANXUS的審視,嘴角的弧度始終平和包容,他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做什麽,因為這個男人愛着彭格列,如同眷戀着唯一的歸所般,願意為彭格列付出一切。
最終,男人垂下高貴的頭顱,親吻指環,向新一代首領表示臣服。
迎着所有人震驚的目光,綱吉示意XANXUS和他率領的Varia站到與守護者們同樣的高度,這代表他将如信任他的守護者們一樣信任Varia。
然後,綱吉走到了最高層的臺階,停在王座之前。
他将向所有參與繼承式的同盟家族們宣誓,宣誓他繼承彭格列,并為家族帶來輝煌。他沒有準備演講稿,也不準備展露才能,他需要的只是一點平庸的誓詞,放松所有人的警惕心,然後在未來的日子裏一點點蠶食他們的勢力,直到徹底掌控這個家族。
“我宣誓,我将成為彭格列十代。”
一板一眼地說着,綱吉不動聲色地觀察所有人的表情,将那些松了口氣的面孔一一記住。
如果讨厭,就毀滅吧。
毀滅現有的令人厭惡的家族,然後,按照自己的心意賦予它新生。
如果注定了要邁入黑暗,那麽他将傾盡所有,驅散它,然後鑄造一艘新的方舟。
吐出最後一個單詞,綱吉擡起右手置于胸前,“VivaVongola,Famigliacentoanni。(彭格列萬歲,百年依然。)”話音未落,他的右手邊騰起粉色煙霧,所有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以至于眼睜睜看着一個青年男人突然出現在新任教父面前。
“嗯?”
男人發出簡短的單音,似乎也對他的突然出場感到意外,冷淡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然後像意識到什麽似得,他猛然回頭,狹長的鳳眼瞪大到極限,“……綱?!”
死死盯着那日日在夢中描摹的熟悉眉眼,服帖的鉑金色鬓角,綱吉後退一步扶住王座的扶手,雙手不自知地顫抖。
“……首席?”
是夢嗎?
是夢吧。
明明、明明早就、早就——
理智叫嚣着,本能卻誠實地控制着身體上前,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這具瘦削的身體。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綱吉收攏了雙臂,忘記臺階下站立着的他的守護者,忘記濟濟一堂的同盟家族,忘記各式各樣的惡意試探。
已成長到能将男人徹底擁入懷中,他垂下頭,在男人耳邊低聲呢喃。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首席。”
他得到同樣有力的回應。
“哎,這是怎麽回事,阿綱?”在賓客的竊竊私語中,山本武笑眯眯地開口問出所有人的疑問:啊啊,話說阿綱完全感覺不到這些家夥的低氣壓嗎?
綱吉笑了笑。
“雖然有點突然,不過可以請諸位做個見證嗎。”他忽然不再裝做毫無威脅的小透明,柔軟的眉眼舒展開,并不如XANXUS的張揚霸道,卻挂着溫和的笑容宣布無可逆轉的決定,“在此,見證我與首席……”
他微笑着回頭望向阿諾德。
“怎麽知道我帶着?”低聲反問,阿諾德取出稍有年頭的錦盒,兩枚保存完好的銀色戒指安靜地躺在裏面。
“就知道。”
嘴角的弧度大了些,綱吉接過錦盒,取出戒指為阿諾德戴上,在阿諾德為他戴上戒指後,牽着男人的手轉向濟濟一堂人,“首席、不,阿諾德是我唯一的伴侶,在此請諸位做個見證。”
衆人陷入微妙的沉默。
……特麽他們連這男人是誰都不知道啊!
誰沒兩個情人?但這個年紀就找了男性情人,還光明正大地帶到繼承儀式上來,出場方式還這麽奇怪,這任十代真長腦子了?還唯一的伴侶,男人怎麽生得出繼承人啊喂!
年輕的家庭教師若有所思地拉了拉帽檐。
阿諾德?
……初代……雲守?
“當然,反對也沒用。”
綱吉微笑,繼續道,“我不接受反對意見,首席也一樣吧?”
諸位同盟家族首領們就看見那突然出現的青年男人扯開嘴角,露出桀骜的笑容,不知何時出現在指尖的銀亮手铐飛速旋轉,金屬質感的光芒晃得人膽寒,有如實質的戰意混雜着殺意向衆人逼去,“當然。”
為阿諾德的氣勢所迫,同盟們沒了聲響,有九代站在那裏,家族內部的長老們也不會立即提出反對,以XANXUS為首的Varia站在一旁看好戲,最終反對的聲音反而來自剛剛獲得身份承認的守護者。
“kufufufu……這人感覺和你很像嘛,小麻雀。”六道骸唯恐天下不亂,“彭格列你品味真……奇特。”
兩位據說樣貌相似的雲守對視着,半空中仿佛有電閃雷鳴的虛像,阿諾德挑眉,沒想到剛來到這個時代就碰到對他的人心懷不軌的家夥,該說幸運?從黑發少年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性格樣貌都仿佛出于一體,那麽連喜好……
綱吉扶額,往一側走了兩步,下一瞬,兩位雲守就戰到了一起。
“要摻一腳嗎,XANXUS大哥?”
眼見兩人的戰鬥很快演變為十代家族大戰,綱吉有點自暴自棄,幹脆退到XANXUS身邊,“我不喜歡被人看好戲。”既然亂,就再更亂點好了,所以要不要幹脆趁這個機會教訓一下某些人?剛上任,他暫時不會動那些家夥,但彭格列不需要有二心的同盟。
黑發暴君盯了新任首領一陣,驀然扯起嘴角。
随着Varia的參戰,十代繼承儀式徹底淪為鬧劇。站在不會被波及的角落,九代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初代雲守?他選下任首領的眼光果然不錯,至于後代子嗣,他不也沒兒子?就讓下一輩煩惱去吧~
這一天,所有同盟都深深記住了十代家族的強大,再不敢輕視這些尚且年幼的“新人”。同時,他們将對十代伴侶的敬畏印刻于腦海,也對能找這麽個伴侶的年輕十代産生了莫名的畏懼。
繼承式後,阿諾德很快走馬上任,掌控彭格列情報部。到底是曾經的情報部首席,阿諾德迅速收攏勢力,而他得到的第一個工作,就是處理繼承儀式上鬧劇導致的各種風言風語。
然後,他向整個黑手黨世界,宣誓了他的主權。
阻隔不再,難道還指望他放手?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Vongola Viva,Famiglia cento anni。(彭格列萬歲,百年依然。)這玩意是谷歌翻譯的,不曉得正不正确,有問題請指正嗯_(:з」∠)_
寫完了感覺有點倉促,可似乎沒有更好的結局了,其實最後吧,這倆是在高調秀恩愛泥萌懂麽,發現阿諾德來了,綱吉完全不問直接宣誓所有權啊喂,雖然确實不會離開了,至于阿諾德來的原因,嗯,就當是奇跡吧【喂 _(:з」∠)_
到底是Happy END,把虐和甜一起放出來,應該不會想揍我了吧-________-'' 早在構思這個文的時候,就總覺得寫到結局的時候會被揍呢。一口氣看三章,爽否?……雖然拖了那麽久啦_(:з」∠)_
☆、001 番:信仰的幸福
常常有人詢問綱吉,為什麽會喜歡上同為男性的阿諾德。
這些詢問者們或是心懷某種不甘,或是不懷好意,尤其以某些無從讨好教父的中小型家族為最。不收藏奢侈品,不愛好美人,也對金錢沒有特別的貪慕,新任黑手黨教父顯然不那麽容易讨好,于是他們希望知曉教父喜愛他那位戀人的緣由,以此為基準,獻上更美好的美人。
沒準有能成為彭格列首領夫人的呢!
一些家族首領樂觀地暢想,哪怕不能成為正室,只是被教父寵愛的情人,也足以利用此來給家族謀福利了!
面對各種意味的問句,年輕的教父往往只有一句話。
——我總能感到自己被無限寵溺縱容着呢。
寵溺?縱容?
知情者面色怪異地在心中回憶阿諾德嚴謹冷漠的容顏,不知情者則為教父的措辭而困窘,兩者都在迷惑于一個問題:相處中被寵溺縱容着的,是年輕的教父?!
不管他人如何難以理解,綱吉自己倒毫不在意,他說的是真話,至于他人如何理解與他無關。
“胃口不好?”
傳來熟悉的詢問,綱吉擡起頭,看到擦着濕發走出浴室的阿諾德,便笑着迎上前,接手了擦拭濕發的工作。他們的相處不如外人所想的旖旎,工作的繁忙使得他們哪怕同時待在總部,也難有共處的時候,所幸夜晚要同睡一處,于是晚上的時間對他們而言就彌足珍貴。
也因此,綱吉不喜歡出席夜晚的聚會應酬。
首領出席的話,情報部必定跟進,縮減了相處時間不說,更會增加阿諾德的額外工作。因此除非必要,綱吉很少在入夜後出去,私下裏倒被親近的人調笑為成年了還遵守門禁的“乖乖牌”。
“嗯?”
毛巾下傳來疑問的鼻音,綱吉笑笑,“有一點。”
綱吉知道阿諾德說的是他午餐沒吃多少的事,放任阿諾德去掌握他的一舉一動,每餐的進食量自然也在對方的“監管”之中。
每每想起,總覺心暖。
這種感情有點奇怪,綱吉想,正常人或許不願意自己的訊息被他人知道地那麽清楚吧?哪怕少吃一點飯,少喝一點茶,或是晚睡了一會那樣瑣碎的變化也被知道地清清楚楚,就像整個人脫光了站在聚光燈下,任何缺點瑕疵都無法遮掩。可綱吉卻知道,阿諾德其實對他人的隐私八卦毫無興趣,除了任務對象,他從未如此認真的研究另一個人的起居飲食。
每時每刻,他都感到自己是被深愛着的。
啊啊,但這樣想的他果然太奇怪了吧?手上老老實實地揉搓着,綱吉忽然笑起來,如果能遇上首席是因為他比較奇怪的話,那他再奇怪點也沒關系。
“在笑什麽?”
阿諾德仰起頭,柔軟的毛巾遮住了雙眼,唇上被輕輕一觸,“我愛你啊,首席。”首席的好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首席的關注,首席的溫柔,首席的一切的一切,都只要投注在他眼中就好了。
“……那把‘首席’二字換掉怎麽樣?”抿了抿唇,阿諾德垂下眼,他不知道為什麽綱吉變得如此直白,熾烈深情的話語總弄的他不知所措。而且,綱吉從不肯叫他的名字,除了激情時……被呼喚着“首席”,就像他們之間仍存在差距,明明已經靠的非常近了。
這個稱呼還令他感到羞恥。
作為長官卻被下屬壓在身|下憐愛,多少有些怪異。
“我不要。”
拒絕的聲音幾乎沒有停頓,阿諾德皺了皺眉,“為什麽?”
頭發已經幹得差不多,青年索性丢開毛巾,孩子氣地抱住戀人,“現在,還在叫‘首席’的,不是只有我了嗎?”他喜歡這種特別,喜歡地不得了。
“……随便你。”
微紅了臉,阿諾德閉上雙眼,他感覺到青年安靜了一會,不安分的手就滑進浴袍。後頸落下的細吻帶點詢問,又帶着煽動,他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哪怕同處一個屋檐下,他們也有近一星期沒親熱了,這相對他們以往的記錄來看近乎難以想象。
想想明天沒有緊急事務,阿諾德點下頭,表示默許。
于是那雙溫暖的手立即纏上來,随之而至的熱吻頃刻剝奪了他的呼吸,他們擁在一起,發絲纏繞,肢體緊貼,不同的溫度在唇舌勾纏間節節升高。在床鋪上翻滾的兩人尤嫌不夠似的,熱辣的低吟喘息聲很快充斥寬敞的卧房,暧昧的氣息漸漸在空氣中彌散開。
待到雲收雨歇已近午夜,一邊輕輕按揉阿諾德的腰,綱吉忽然輕聲發問。
“首席為什麽給我起名‘何西亞’呢?”
“……嗯?”
眯着眼,阿諾德略有困倦,縱欲後腰肢酸軟不想動彈,瞥了綱吉一眼,“怎麽?”
“只是忽然想到的。”掌下的肌膚光滑而富有彈性,綱吉心中一跳,身體食髓知味地再次興奮起來,眨了眨眼,他快速轉移注意力,“‘何西亞’是聖經裏的預言者吧,為什麽首席會想給我取那個名字?沒有理由嗎?”
“沒有理由。”
愛困地縮了縮,阿諾德靠進綱吉懷裏,柔軟的淺色發絲在綱吉胸膛上蹭來蹭去,聲音慵懶,“你不是來自‘未來’嗎,知道未來的人不就是‘預言者’?”
嘴角一抖,綱吉按住阿諾德的後腦,苦笑,“再蹭的話……”血氣方剛的大男人怎麽會對戀人的撒嬌無動于衷,何況對方還渾身光裸,渾身上下還染着激情時的色氣,甚至空氣中的性味都還沒散去。
“累。”
吐出這個字,男人閉着眼繼續磨蹭,尋找舒服的睡眠姿勢。
綱吉苦笑,他是怎麽都不會不顧阿諾德意願亂來的,何況明天又不是休息日。只不過這一邊說累,一邊點火的男人倒顯得有點過分,綱吉沒忍住在阿諾德耳邊輕聲抱怨,“這種時候超任性地呢,首席。”平日裏都是成熟完美的男人,可每次回了房……
想到情|熱時的畫面,綱吉紅了臉,某處接到感召,立即精神地立起來。
“……精|力旺盛的小鬼。”
聽到男人低聲吐出的評價,綱吉臉更紅,尴尬地轉了轉眼,攬住阿諾德的手卻沒有松開。他們确實有很久沒有親熱了,但近期事務繁忙,也不容許他們放縱,何況明天還有着一場很重要的談判,如果縱|欲過度明日大意失荊州,那可得不償失。
深深呼吸,綱吉試着讓身體冷靜下來,哪怕不說,他也是知道的。
Vongola的強大是他們在一起的基礎,首領的威儀是他們的關系得以确立的根源。
坐穩了彭格列十代的位置,他就能控制自己的婚姻,否則,一個無法生育的男人怎麽可能占據十代首領夫人的位置。黑手黨終究是重視血脈的,何況綱吉是號稱繼承了初代血統的人,他表現得越是強大,高層們便越希望他有孩子,有了更優秀的繼承者,才能保證彭格列的未來。
一切都是為了彭格列的繁榮。
有時候,綱吉也會自暴自棄地想幹脆逃離這裏,跟着阿諾德一起去某地隐居就好了,但他與阿諾德的牽絆,與同伴們的牽絆都被牢牢束縛在彭格列這個巨大的牢籠中,無法掙脫也無力掙脫,彭格列促使他們相逢相知,是守護,也是鎖鏈。
指環上銘刻着他們的光陰。
無法後悔,也不想後悔。
“——唔,首席?”綱吉忽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從紛雜的思緒中回神。
淺發男人仍閉着眼,似乎對他的所作所為一無所察,“滿足戀人,是身為伴侶的職責吧?”他問,聲音平平,手中不緊不慢地套|弄起來,“你只要閉上嘴,小心不要‘弄髒’就好。”
“……”
什、什麽啊,首席……
無奈苦笑,綱吉微微弓起身體,下颚抵住阿諾德的發頂,圈攏了手臂。總是這樣主動,讓他害羞,又忍不住挫敗。難道是因為純種的外國人,才比較開放的緣故嗎?
大抵因為戀人比自己年長許多,綱吉每每感到自己被遷就寵愛着,他一邊失落于被對方看做小孩子,一邊卻丢臉地感到歡喜。
沒有人不喜歡被溫柔寵溺,作為彭格列十代,如今綱吉感受到更多的是來自家族成員的依賴,信任,崇拜,這些情感使他肩負使命,同時會有壓力,他需要一直保持溫文而強大的首領姿态,就像帶着面具。唯有阿諾德,會讓他覺得可以徹底依賴,撒嬌,任性,或是露出孩子氣,有些心事,連他的守護者也不能訴說,面對阿諾德時卻可以。
因為是首席呢,強大的首席。
“你會把我寵壞的,首席。”聲音裏帶着喘,綱吉在阿諾德耳邊輕聲道。
“是嗎。”
睜開眼睛看了綱吉一眼,阿諾德笑了笑,勾攏指尖,“寵壞就寵壞吧。”反正是他自己寵的,旁人有什麽資格評論,就算寵壞了,他自己受着就是,“不過,這種時候還有心想七想八,是我技術不過關麽?”
回答他的是綱吉克制的低喘。
略微一愣,阿諾德不懷好意地笑道,“想到了什麽,嗯?”
“……太過分了,首席。”哀哀地叫着蹭了蹭男人的發頂,綱吉探手抽了兩張紙巾,仔仔細細将阿諾德的手擦幹淨。“在這方面要體諒我一點啊,而且,首席是故意的對吧。”
阿諾德哼了一聲。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綱吉知道他一定得意極了,聽聽這得意洋洋的哼聲,難道還不夠明顯麽?不滿地哼哼,見阿諾德一翻身準備睡覺,他鼓了鼓臉,攬住阿諾德的腰帶進懷裏,故意細細親吻男人的耳後,得寸進尺地含住男人的耳珠。
“——!!”
薄紅迅速暈染了整個耳垂,阿諾德僵了僵,不爽地給了綱吉一個肘擊。
笑了笑,綱吉便不再作怪,他聽到懷中的戀人低聲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綱。”
啊,知道的。
随意選取的名字,最初僅僅暗示他“來自未來”,但後來卻隐隐昭示了他們期盼的命運。“我是‘何西亞’,你也是‘何西亞’呢,首席。”在戀人的發頂落下輕吻,他微微笑了。
“名字是最短的預言。”綱吉低聲說,收攏的手臂,“還好,我是‘何西亞’。”
何西亞啊,神最忠實的信徒。
錯誤的相遇,本不該有的戀慕,無可奈何的分離,祈禱着,盼望着,堅信着,然後……重逢終已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002 番:美麗的意外
對綱吉來說,生命總是充滿了各種驚喜。
其中,最大的兩個驚喜改變了他的命運,與Reborn的相遇可算作一個,而當年穿越時空遇到阿諾德,則是另外一個。
然而這個清晨,綱吉發現他的斷言過于鐵齒,人生充滿了驚喜,你永遠不知道有什麽未來等着你。
這一天綱吉醒來時地比往常要早些,微薄的晨曦淺淺映在窗簾上,暈染出一層朦胧的光輝。綱吉探頭看了眼床頭的鬧鐘,五點五十,他或許能有十分鐘的時間賴床。
……啊,不。
稍稍收攏手臂,年輕的首領低頭看向窩在懷裏沉睡的戀人,露出溫暖的笑容,應該是,可以在首席身邊多賴一會兒。
平日嚴謹肅然的男人,在沉睡時倒意外地可愛。長長的睫毛搭在眼睑,臉頰還浮着一層淺淡的暈紅,總是緊抿的薄唇微微張開,一縷亂發垂落在腮邊,看起來就像是被含在唇邊,有一點不合年紀的純真無害。
綱吉眼神更加柔軟,溫柔的吻落在戀人的額頭,眉心,眼角。
大抵是被攪擾了好眠,男人嗚咽着扭了扭,像貓兒似的蹭了蹭,試圖躲過騷擾。
“嗯?”
薄唇擦過一片毛茸茸的溫熱,綱吉愣了愣,指尖穿過戀人柔軟的淡色發絲,然後他在發絲間看見了一對色澤淺淡的柔軟獸耳,忍不住揉了揉粉嫩的耳廓,“……是真的?”一時驚愕,他的聲線不由得拔高了些,沉睡的人立即蹙起眉,帶着低氣壓的嗓音響起,卻沒有睜開眼,“……綱?”
“嗯,抱歉。”
指尖在那對柔軟的獸耳上流連一陣,綱吉松了手,“失禮了。”說着,他的手探向阿諾德身後,果然在尾椎的部位摸到一根柔軟的帶着絨毛的物體,一時啞然,“……還真有啊。”
“嗯~”
被攪擾地不得好眠,阿諾德睜開眼,一手按住綱吉的手,怒氣值飙升,“居然敢吵醒我,準備好被铐殺了嗎?”
“我不是一直都準備着被首席‘铐’殺嗎?”指尖撥了撥手中溫熱的柔軟,綱吉笑了,溫柔的吻輕輕落在阿諾德眉心,帶着細密的安撫,“你長了一對貓耳朵,還有一根貓尾巴哦,感覺怎麽樣,首席?啊,事先聲明,不是我幹的。”
阿諾德哼了一聲,回以鼻音。
直到纏綿的吻滑到唇角,淡發男人才從起床氣中回神,眼神銳利地瞪了綱吉一眼,伸手确認身體多出來的物件。
與阿諾德發色相同的尾巴從被褥中探出,被綱吉托在手中,手掌虛握将它托到唇邊細吻,細長柔韌的貓尾像受驚般縮了縮,立即從不甚嚴謹的牢籠中掙脫了。
“它就像首席一樣柔軟呢。”視線順着尾巴上滑,直到沒入衣擺的尾端,綱吉輕輕嘆息,笑容溫柔,“好可愛。”
阿諾德瞥了綱吉一眼,“大清早發什麽情。”
綱吉只是盯着阿諾德身後不斷搖擺的尾巴,笑着将面孔埋進阿諾德懷裏,“不是的,只是感慨能遇到首席真好罷了。”啊啊,有了這個尾巴,首席的心情就好猜許多了呢。毛茸茸的尾巴忽然纏上他的手臂,綱吉眼神更加柔軟,濃郁的蜜色幾乎流淌出來,想将心愛的人淹沒。
是在高興吧,首席,或許還有些……害羞?
“我越來越愛你了,首席。”
軟軟的尾巴“刷”的一下豎起來,晃了晃後小心翼翼地纏上綱吉的手臂,輕輕拍打了幾下。
“吶,很可愛對吧。”笑眯眯的托起尾巴,綱吉擡起頭,不出意外的看到淡發男人不愉的表情,“才不是我一大早發情,而是首席一大早就那麽可愛,誘惑地我停不住呢。”
阿諾德的回答是揪住青年的臉頰,讓那盈盈笑臉變了形。
“很得意?”
“啊,因為難得看到那麽直觀的反應呢。”有點別扭,有點害羞,不過這樣的首席也很可愛。
“是嗎。”阿諾德忽然笑了,捧住綱吉的臉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那麽聽好了。”額頭抵着額頭,淡發男人保持微笑,一字一頓道,“我愛你,綱,就像你愛我一樣……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愛你。”說完,他滿意地看着對方呆愣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瞬間漲紅了臉。
“——等等等等一下!!!”
臊地整個人都燒起來,綱吉捂住臉,一邊孩子氣地縮進被褥裏,一邊大聲嚷嚷,“太狡猾了!首席你這是犯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