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事變
前往盧府的路上,陳震出現了,他交給奚敏一個木盒子後便回了無垢司。
快到盧府時,皇帝讓心不在焉的單公公去通知盧尚書出來接駕,單公公踉踉跄跄又面帶喜色地跑了。
來到盧府,果然看到盧尚書穿好官袍,親自出來了。行禮後,盧尚書帶着皇帝等人去了盧府大廳。
“陛下深夜前來,臣惶恐不知所為何事。”盧尚書作揖,躬身道。
“朕聽奚大人說,尚氏沒有勾結平西王,平西王也沒有造反。她還說,是你冤枉了尚氏和平西王。”皇帝坐在主位上,淡淡地看着盧尚書,“盧大人,你有什麽想說的?”
盧尚書連忙跪了下去,大喊“冤枉”,他說道:“陛下,臣老實本分,實在不懂奚大人為何要冤枉臣。再說了,尚氏和平西王的案子不是周大人一手查辦的嗎,奚大人是周大人的師妹,難不成還不相信自己師兄的辦案手段?”
奚敏不想和他廢話,直接讓周歡打開了木盒子。木盒子內赫然放着一道聖旨,一份奏章和一柄黑鐵斷劍。
奚敏将聖旨取出,捧到皇帝面前,說道:“陛下,請看這份聖旨。”
皇帝看了奚敏一眼,才接過聖旨打開來看。皇帝看着聖旨,眉越蹙越緊:“朕從未下過這道指令。更何況,這份聖旨的內容是讓平西王率軍進京救駕,可是那段時間京城安好,根本不需要救駕。”
奚敏說道:“陛下,有人模仿您的筆跡寫這份聖旨,且偷了您的玉玺蓋了章。”
皇帝聞言,霎時惱羞成怒。
“誰這麽大膽,居然敢做這種事情?”周歡故意來了這麽一句。
“是盧尚書。”奚敏看向盧尚書。
盧尚書本來漫不經心地聽着奚敏說話,這會兒突然被她點名,盧尚書做出一副驚訝疑惑的樣子。
盧尚書悠悠道:“奚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身為陛下的臣子,怎麽可能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再者,我除了上早朝,其餘時候從不進宮的,我哪來時間做這種事?”
盧尚書說這些話的時候,皇帝身後的單公公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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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敏沒有理會盧尚書,而是從懷中拿出兩份卷宗,将其中一份遞給皇帝。
“陛下,盧尚書的确沒有親手模仿您的筆跡寫下那些字,也沒有親自偷玉玺蓋章,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他指示您身邊的單公公做的。”奚敏說道,“這份卷宗有單公公進出禦書房的記錄。太成八年七月三十卯時,單公公趁陛下上早朝的時候進入了禦書房,半炷香後單公公才從禦書房內出來。”
皇帝看完卷宗上的記錄後,轉頭看向單公公。單公公恰好擡頭對上了皇帝的眼睛,單公公一個心慌,肩膀跳了跳。
“而那份聖旨上的落款時間,正是太成八年七月三十。”奚敏補充。
“陛下,奚大人這麽說,末将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吳統領突然站出來說道,“方才在宮裏,在末将帶兵捉拿奚大人的時候,單公公拿出您的令牌,說是奉您的旨意讓末将當場誅殺奚大人。”
單公公連連給盧尚書使眼色,可是盧尚書卻當沒看見,将頭轉到了另一邊。
皇帝頓時惱怒了:“朕倒是成了替人受過之人了。”
又是模仿皇帝筆跡,又是偷皇帝玉玺和令牌的,單公公的下場定然悲慘。
“就算如此,那也只能證明那份假聖旨和單公公有關,跟我有什麽聯系呢?”盧尚書挑了挑眉。
不等奚敏開口,皇帝身後的單公公先吼起來了。
“盧大人,您不能把我撇到一邊啊!”單公公一邊喊着,一邊沖向盧尚書,看樣子是想尋求對方的庇佑。
可是不等單公公靠近盧尚書,他就被吳統領一把拽過來,押住了。而單公公這麽一鬧,盧尚書就沒辦法解釋了。
皇帝黑着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奚敏拿出一份奏章,說道:“這份奏章,是盧尚書寫給平安縣縣令談大人的,臣查過了,這位談大人此前是半夏縣的縣丞,前段時間不知為何被調往平安縣。”奚敏說着,将奏章遞給了皇帝,“請陛下過目。”
皇帝瞪着盧尚書,拿過奏章,快速浏覽一番。
“盧尚書利誘談縣令,讓他出面陷害尚大人勾結平西王謀反。陛下您知道的,半夏縣是平西王大軍經過的第一個縣城,由半夏縣的官員出頭指證尚大人和平西王,最具說服力。”奚敏說道。
皇帝擡頭看盧尚書,此時皇帝的臉色已經沒那麽難看了。
皇帝冷笑一聲,問盧尚書:“這上面有你的私印,字跡也和你的一模一樣,你想如何解釋?”
盧尚書不疾不徐地回答道:“陛下,或許那私印是臣的,但是臣從未給半夏縣的人寫過奏章。臣猜測,臣應該是遭遇了和陛下一樣的事情,那就是臣的私印被人偷了,然後有人模仿了臣的筆跡。”
奚敏嗤笑一聲,心想盧尚書真會編。
不過……看到盧尚書一點兒也不着急的模樣,奚敏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難不成,盧尚書還留有後手?
“再說了,臣的私印在一個月前就已經不見了,這怎麽可能是臣按下的私印呢?”盧尚書繼續道。
皇帝顯然不信任盧尚書了,他将奏章丢到盧尚書的面前,冷眼看着盧尚書。
這時,奚敏遞給皇帝第二份卷宗,說道:“陛下,這份卷宗來自印寶房,上面記錄了盧尚書每一個私印的雕刻時間。盧尚書說他的私印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弄丢了,可是您看卷宗上的時間記錄,他在把私印弄丢之前就已經去印寶房登記了要重新雕刻一份私印。”
奚敏說罷看向盧尚書,盧尚書還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哦喲,盧尚書為何要提前重刻私印啊,莫非盧尚書您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提早知道了自己的私印會搞丢?”周歡陰陽怪氣地笑道。
“這不是以防萬一嘛!”盧尚書樂呵呵地說道。
“陛下,還有這柄斷劍。”奚敏将木盒子裏最後的物品呈出,“這斷劍是黑鐵材質,陛下您知道的,黑鐵劍只有中衛軍的三位統領才有,而臣今日已經确認,這柄斷劍是王馬統領的。只不過……王馬統領已于今日下午已經死了。”
王馬的死訊在場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奚敏就那麽簡單地提了一句。
奚敏繼續說道:“陛下可還記得于道促将軍?他是在尚氏和平西王的冤案中,唯一一個逃出來的人。在于将軍死之前,王馬找到了于将軍,王馬與對方交手後被于将軍斬斷了黑鐵劍。于将軍自知他離死期不遠,便留下線索,讓臣能夠找到他及其拼死保護的假聖旨、奏章和斷劍。”
奚敏說到這裏,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算清楚了。
皇帝這次也不問盧尚書還想怎麽解釋了,他逐漸平複了心情,面無表情地看着盧尚書。
“陛下,如今真相大白,請陛下聖裁!”奚敏跪下,作揖道。
“臣查案有誤,一切聽憑陛下發落。”周歡也跪了下去。
盧尚書看着皇帝,咧嘴笑了。
皇帝見狀蹙眉,就在這時,盧尚書突然迅速地從懷中掏出幾枚大的彈丸,将其砸在地上。屋內霎時起霧,白色的煙霧彌散開來,很快便占據了整個空間。白煙濃濃,熏得人睜不開眼睛,嗆得人直咳嗽。
吳統領大喊着“保護陛下”,奚敏和周歡立刻起身,在濃密的煙霧中尋找盧尚書的身影,可是盧尚書已經不見了蹤跡。
事情發生得猝不及防,廳內的一些人驚慌失措。
“先出屋子!”奚敏鎖眉,捂着口鼻大喊。
吳統領護着皇帝最先離開大廳,奚敏和周歡随後,剩下的人陸續出來。
“盧尚書真是瘋了!”吳統領蹙眉,“若是束手就擒,陛下還會看在他多年勞苦功高的面子上留他全屍,如今他居然敢來這麽一手!”
奚敏心中卻了然。
難怪剛才對峙的時候,盧尚書不慌不忙,一點兒慌張害怕的情緒都沒有,原來是早有準備。
奚敏上前一步,說道:“請陛下即刻派人将盧尚書捉拿歸案。”
盧尚書一介文人,肯定跑不遠。
周歡道:“陛下,臣帶人搜府。”
吳統領也道:“末将這就讓人監視所有城門,以防萬一,絕不讓盧尚書出城。”
皇帝點頭同意,二人立刻帶人辦事。周歡和吳統領剛走不久,武去拙便拖着一個黑衣人過來了。黑衣人被捆綁住,現在是昏迷狀态。
武去拙将黑衣人丢到中間,說道:“陛下,這人就是放暗箭要殺奚大人的刺客,估計是盧尚書派去的。”
奚敏看了黑衣人一眼,道:“盧尚書沒有提早出府,應該是在等此人的消息,如果他成功刺殺我,盧尚書就不用跑了。只不過刺客失敗了,武将軍去追他,才讓盧尚書沒能及時收到消息,沒能提早撤走。”
可是盧尚書留了後手,這不,還是讓他給溜了。但奚敏也不着急,因為盧尚書不可能逃得掉。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尚氏一案有問題的?”皇帝問奚敏。
“前段時間臣墜湖昏迷,沒能與師兄一起調查此案,之後師兄将案子的前因後果說給臣聽,臣聽了以後就覺得此案另有蹊跷了。”奚敏知道皇帝會這麽問,便将提早準備好的答案說出。
皇帝信了,不再看她,而是轉向武去拙。
“武将軍,會武功啊。”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武去拙。
奚敏不由得為武去拙緊張起來,她看向武去拙,餘光卻瞥到一個影子。奚敏擡頭看房頂,只見一個黑衣人舉起□□,指向皇帝。
“陛下,臣這不是……”
武去拙的話音未落,奚敏突然大喊一聲“陛下當心”,同時,奚敏跑向皇帝,在皇帝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奚敏便替他中了□□。
奚敏往地上噴出一口血。□□深深地刺入奚敏的後背,刺痛感傳遍了她整個身子。
“奚敏!”武去拙連忙去扶奚敏。
皇帝驚得暗自捏緊了拳頭。
“沒事。”奚敏撐着武去拙的胳膊直起身子,“陛下無礙便好。”
皇帝皺眉:“來人,就近請大夫。”
“是。”
奚敏被暫時安置在盧府的一個房間內,大夫讓女徒弟為奚敏止了後背的血,又為奚敏纏了繃帶。
“傷口挺深的,但是沒關系,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我開了藥,記得讓她按時吃藥。”大夫對武去拙道。
“知道了,多謝大夫。”武去拙點點頭。
送走大夫後,屋內便只剩下奚敏和武去拙了。
“陛下回宮等消息了。”武去拙道,“你先休息一下,然後我再送你回無垢司,一起等周歡回來。”
“不,我們去找周歡。”奚敏起身說道。
“你找他幹什麽,他又不是抓不到盧尚書。”武去拙拉住奚敏。
“你忘了,盧尚書身邊還有聽音和見言。周歡此去追尋盧尚書,一定會遇到那對夫婦,他們的武功水平你見識過,你覺得周歡一人能打得過他們嗎?”奚敏正視武去拙。
蒼狼組的刺客不會放棄自己的主人,可是盧尚書從被包圍到逃跑,聽音和見言都沒有出現過,所以他二人肯定早就被盧尚書安排在了某地,只等着護送主人離開京城。
奚敏這麽一說,武去拙便明白了。
“你去了也沒用,還是讓我去找周歡吧。”武去拙道。
“我想親自參與抓捕盧尚書。”奚敏見武去拙要走,連忙拽住他。
“抓什麽抓,周歡去追盧尚書的時候你不跟着一起去,非要等幫陛下擋了箭受了傷之後再鬧着去抓盧尚書,你怎麽想的……”武去拙突然不說話了。
武去拙狐疑地看着奚敏:“刺殺陛下的刺客,是你的人?”
“果然瞞不住你。”奚敏笑了笑。
“為了什麽?救陛下,讓陛下記下你的功勞?”武去拙很快便了然了,“是為了将功補過,讓陛下不追究你的逃獄之過吧。”
奚敏點點頭。
逃獄畢竟是死罪,何況她逃獄之後宮裏還走了水,雖然皇宮走水與她無關,但那件事情總歸因她而起。
武去拙看着奚敏,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個刺客,是你的什麽人?”
“是樓光峥。”奚敏實話實說,“我在宮裏遇到了他,和他做了一個交易。”
奚敏請樓光峥幫的忙,便是由樓光峥找機會刺殺皇帝,但不用真殺,畢竟奚敏是要替皇帝受傷的,她還不想死。
武去拙道:“你還敢和樓光峥做交易。”
奚敏知道武去拙的意思,他是覺得樓光峥一心阻止奚敏重查尚氏冤案,還想殺了奚敏,奚敏與樓光峥做交易,是羊入虎口。
但奚敏沒有解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武去拙,武去拙一時不知道還能再說點什麽,便轉過頭,沉默了。
“你呢?”奚敏突然出聲。
“什麽?”武去拙沒懂奚敏的意思,轉過來看着她“在禦書房的時候,有人暗殺我,你幫我打偏了箭,立刻出去追人。可是剛剛,刺客成功地傷到了我,你為什麽不去追?”奚敏問。
“你都說了你受傷了,我還追什麽追,當然是留下來看着你了。”武去拙說道。
奚敏得了答案,淺淺笑了。
上一世,她獨自一人行走江湖,為了關鍵時刻的自我保護,她不斷地提升自己的武功水平,卻從未想過需要別人的庇護。
這一生,她遇到了武去拙,遇到了這個願意予以她保護的人。
奚敏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依賴別人,但這不代表她不想擁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一個在她需要保護的時候挺身而出的人。
就在奚敏走神之際,她的胳膊忽然被武去拙拉住。
“我們去找周歡。”武去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