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1】
姜慕凝在貨車的颠簸中醒來。
她将藥片壓在舌下，裝暈的時候臉貼在地上偷偷吐了，但也被唾液融化了一部分藥性，她又不敢動作太大，只得任由藥性将自己暫時拖入夢鄉。
她心裏有事，含在嘴裏的藥汁也不多，因此很快就醒了過來。她意識到自己在途中，就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不動聲色地感應自己所在的環境。她似乎被什麽綁住了，但也只是大概綁住身子和腳，她的手臂雖然被勒在繩子裏，但輕輕用力還是能挪動一些的，只是當她感覺藏在懷裏口袋的手機還在時，整個人還是有些無語。
她知道這些人大概不是很專業，但也沒想到這麽……沒警惕心，現在的年輕人很少只有一個手機，他們這麽果斷把手機交出去，心裏就沒一點懷疑？
但是敵人不聰明對自己也有好處，她沒什麽想法，随着貨車的颠簸緩緩調整自己身體，将手機壓在懷裏，悄悄伸出手，透過厚厚的大衣摸索幾下，偷偷按了幾下按鍵。
這個過程并不順利，何況還有人在身邊，她摸索了近半個小時，才大概确定了按鍵的位置，以設定好的順序按了過去，試了幾次才感覺懷裏震動了一下。
是快捷報警。
震動聲有些大，姜慕凝不動聲色地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貨車不斷颠簸，聲音沒那麽明顯，不過還是引得身邊的人警覺地四處張望起來。
姜慕凝将臉微微垂下，貼緊地面，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明顯。姜陽秋和宋瑜信任她，知道她有後招，藥片都不小，全吐出來很容易被發現，為了不那麽明顯，他們倆都是結結實實把藥吃下去的，現在都沒醒，那人把她們挨個踹了幾下試探，見反應都正常，也就沒在意了。
姜慕凝在心裏算着時間，黑暗中一切感官都會被放大，她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走來走去，貨車沒裝什麽東西，空曠的很，他們似乎被扔在貼緊車壁的角落，這倒是個好位置，如果有機會，她能在保證姜陽秋和宋瑜安全的情況把人都踹下去，角落是最好的地方，因為後路兩邊都被堵了個嚴實，足夠反擊也更方便把人堵起來圍着打。
電話打過去，警方靠定位也能查到地址，只是這裏安靜的很，聲響很小，希望不要被當作騷擾電話。
她琢磨了一下位置，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乖乖等救援，這些新手沒什麽本事，膽子又小，估計被抓只是時間問題。
在漫長的等待中，她聽到了逐漸巨大的喧嘩聲，和驚恐莫名的質問。
……
姜陽朔和景琏一直在關注警方的救援進度，其他雜事就交給于卓等一衆助理了。
于卓總覺得輿論爆發得有點快，也很突兀，最重要的是惡意來的太突然，正常情況下，看到有人可能被綁架消息，輿論第一反應怎麽也不該是詛咒人活該，宋瑜人緣還沒差到那個地步。最後他查來查去，查到了沈家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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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卓：“？”
這是哪家？
他撓頭沉思良久，突然想起将近半年前景琏讓他查的沈妍，頓時一個激靈，接着查下去，才了解了個大概。
沈家是近幾年才崛起的新秀，其實說崛起有點誇張，但是勢頭确實不錯，雖然規模不大，各個領域也都有涉及，如今掌權作主的沈忠，就是沈妍的親生父親。
說起來，沈忠的發家讓人頗為不齒。他是成了家出去打拼的，但走前非要離婚，連父母都扔在家鄉由前妻照顧了，親女兒沈妍更是十幾年見不到一面。
他在最落魄的時候都沒想過回去，第一次創業成功有個人樣的時候遇上了現在的沈夫人，那是個家世不錯的藝術家，不然也不能養成溫柔天真的性子，商場沉浮太久，沈忠見慣了雷厲風行笑裏藏刀的女性合夥人或是對手，乍然見到這麽一個溫柔漂亮，仿佛天使一樣不染塵埃的姑娘就難免心動。
于卓：“……”
真不是他酸，這個如天使一般的女孩特麽是沈忠婚禮上說的。
沈忠那個時候也算是個成功人士，衣冠楚楚，儀表堂堂，對沈夫人的事業又是全力支持，從未有過一句高高在上的貶低，兩人就這麽在一起了。
如果不看沈忠十幾年沒怎麽見過親爹的女兒、到死都沒見上兒子一面的父母，這确實是讓人羨慕的一對。
于卓是生意人，最厭惡沒誠信沒責任感的人，這種很可能就是方磊親爹那種，一遇到挫折就自殺，留下一堆爛攤子的人，也不想想留下來的親人和受害者跟随者該怎麽辦，他也舍得。姜家當年甚至都算步入死局了，姜川愣是用命拼出了一條血路，才讓自己的三個兒女能有現在的平靜日子，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個家庭家破人亡，那兄妹三個又要怎麽生存下來。
他也沒一點遮掩，全報給了姜陽朔和景琏。
警方現在已經差不多确定了姜慕凝他們的位置，但具體進度，哪怕是家屬也只能知道部分，姜陽朔滿心焦慮沒處發洩，看到證據人都快氣傻了，拍着桌子怒道：“沈忠有毛病嗎？？？他又不涉及娛樂産業，針對宋瑜幹什麽！”
于卓硬着頭皮說：“其實各行各業都是息息相關的，他确實不涉及，但也不能說沒一點關系……”
姜陽朔噎了一下，又道：“這對他能有什麽好處？不是我看不起他，主要是想學跑也得先會爬啊，他還沒那能力吧？”
于卓說：“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雞蛋碰石頭也就這樣了，而且沈忠甚至和宋總都沒見過一次，也沒有任何利益沖突，能有什麽理由針對她？”
姜陽朔沉吟片刻，其實他想到了沈妍，但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她想幹什麽，總不能是宋瑜壓榨得她受不了了，拼了命也要報複，那不至于吧。
他想不明白，就扭頭看向景琏。
景琏對沈妍就更不熟了，那人在他腦海裏現在也就是個模糊的影子，臉都記不清。他想了想道：“等他們回來再說吧，有什麽過節當事人最清楚，而且惡意是不需要理由的，你不需要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她。”
他和沈妍只說過幾次話，就那幾次不多的相處，他就認定了這個人腦子似乎有點問題，瘋子的思維不需要去理解，控制住就行了。
在三人失去聯系的第三天，警方來通知說人救下來了。
用了三天都是擡舉方磊他們了，一群養尊處優連架都沒打過，也沒步入社會上班的小混混，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最劇烈的運動就是酒吧蹦迪，連會開車的都不多，轉移人用的大貨車都是花錢租來的，看起來好笑又可憐。
姜陽朔：“……”
這綁架未免也太窮酸了點吧？
方磊一直沒找到，或者說他好像都沒參與，姜陽朔在醫院見到了處理身上擦傷的姜慕凝，那些人在被圍起來的時候本來想拖他們起來做人質，被姜慕凝攔住了，只是他們人多，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擦傷。
景琏沒有進去，只是默默在門口看着，姜陽朔就沒那麽多顧忌，風風火火擠開人群，探頭看了看姜慕凝的傷，問道：“就那水平的也能傷到你？以前那幾年白練了？”
姜慕凝說：“我又不是你，而且你被四個人圍住，是你你也受傷。”
姜陽朔噤聲，他到底還是心疼自家姐姐，坐到她身邊問道：“大哥他們還好嗎？”
姜慕凝道：“沒什麽大事，就是安眠藥吃的有點頻繁，還有些恍惚呢，讓他們好好歇着吧，我也有點頭疼。”
安眠藥不是能随便開的，只有神經衰弱的沈母有。
姜陽朔罕見的沉默了一下，他不想再提沈妍，想了想就問道：“我怎麽看着那些人裏沒有……方磊，不是那群人嗎？”
姜慕凝停頓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她沒有明确說什麽，姜陽朔也就不吭聲了。
那四個人确實沒有方磊，但是其中一個人，姜慕凝是認識的。
那天她去沈妍打工的酒店和景琏對峙時，看到的一個寸頭小青年。
她還記得在确定被包圍之後，那個寸頭青年神色驟然複雜了起來，他讓那些人停手，把所有人都打發下去，最後……
事情又多又亂又雜，她頭疼的很，因為吃了藥又不大精神，并不想多費神，草草打發了姜陽朔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的在夢中，姜慕凝隐約又看到了那個寸頭小青年無奈悲傷的神色，他垂着頭跪下，只輕聲說，希望她能看在他們都沒怎麽造成太大傷害的份上，在他們進去後幫忙給方磊的母親一個活命的機會。
可做了就是做了，總不能因為他沒有達成目的就輕易放過，姜慕凝最讨厭道德綁架，只是大概是因為吃多了藥腦子緩不過來，她情緒複雜的很，幹脆不去多想。
只是下午姜慕凝剛迷迷糊糊醒來，就從于卓那得知了一個堪稱驚人的消息。
沈夫人被潛入沈家的方磊傷到，本來就快四十歲的人，還懷了六個多月的身孕，驚恐之下住院了。
醫院還在搶救，孩子只是勉強保住了，但情況并不算太好，至少在生産前都要躺在床上輸液，即使這樣還是随時都有流産的可能。
姜慕凝呆怔地坐在床上，腦海中仿佛有一條不甚清晰的線，緩緩地将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