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姜慕凝打開門讓姜陽朔進來,她無心與景琏再糾纏,就讓姜陽朔幫他塗傷藥。
姜陽朔看信息裏的“藥箱”“受傷”一類字眼就已經腦補了一場大戲,早早做好了和景琏大戰一場同歸于盡的準備,然後就聽自家姐姐讓他給他最讨厭的死對頭上藥,頓時臉色就跟便秘了一樣。
景琏倒是神色不變,只是淡淡看了姜慕凝一眼,然後撩起衣袖,反正惡心的又不是他。
姜陽朔深吸一口氣,表情猙獰地笑了笑:“景老……先生要好好鍛煉啊,多出去曬曬太陽,你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出去別被人當小白臉。”
景琏面不改色,眼睛都不眨一下,“多謝關心,只是我天生曬不黑,不比你,天一黑就找不到人。”
姜陽朔:“……”
姜慕凝:“……”
以前倒沒見他嘴這麽損。
姜陽朔惱羞成怒:“去你媽的,老子那是健康的小麥膚色!”
他随父親,膚色原本是天生的奶白色,但一曬黑就格外明顯。姜陽朔東奔西跑這麽些年,本就不如養尊處優的哥哥姐姐們一樣精致,本來回來的這段時間都要捂白一點了,旅途中的一段時間上蹿下跳地亂跑,導致他又給黑回去了。
他自己在不在意是一回事,被讨厭的人說出來并嘲諷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這不大的農家小院裏,多了兩個奇怪的人。
姜陽朔面色猙獰,揉面團一樣揉着景琏手臂上的淤青;
景琏面無表情,臉色卻微微發白,額頭微微滲出冷汗來,死死繃着手臂,仿佛在與他暗中較勁。
姜慕凝木着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們倆,她知道姜陽朔和景琏不對付,只是現在管不管都尴尬,只能暗自祈禱姜陽朔趕緊上完藥回家。
好在姜陽朔心裏再大火氣,手裏也是有分寸的,将淤青揉開後就一臉嫌棄地甩了甩手,陰陽怪氣地諷刺道:“圈圈很少咬人,就你特殊,就你招人厭,狗看到你都要多咬你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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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是那只大鵝的名字。
景琏神色淡淡,并未受影響,目光随即落到姜慕凝身上,意味不明。
姜陽朔頓時寒毛豎起,渾身的警惕雷達都在叫嚣,狗攆似的竄起來拉着姜慕凝往出走,連藥箱都來不及拿。
姜慕凝被他拉的踉踉跄跄,臉上滿是無奈:“我都退婚了,還能和他有什麽牽扯,你激動什麽?”
姜陽朔說:“你不知道,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小嬌妻忍無可忍跑了之後,霸道總裁先是不屑一顧,覺得小嬌妻是欲擒故縱,然後因為她冷漠的态度怒火中燒……”
他咬牙切齒道:“下一個流程就是霸王硬上弓,流産堕胎,和白月光女配結婚,然後挖腎掏心,陷害坐牢,骨灰飛眼睛、手撕/眼/角/膜,然後重歸于好,媽的,他敢!”
姜慕凝:“???”
你背着我看了什麽東西???
挖腎就算了,掏心是不是有點恐怖了???
不對,挖腎也很恐怖啊!
姜陽朔絲毫看不懂臉色,想了想又鐵青着臉說:“我覺得那個岑思歸就很有白月光女配的潛質,我早看出來了,景琏對她不一樣!”
姜慕凝氣極反笑,擡手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待會多吃點魚,補腦!”
她說:“岑思歸是景琏的姐姐,據說是遠親家的孩子,父母離婚後都不要她,景琏媽媽心疼孩子就收養了,後來景琏父母鬧離婚,帶不走景琏,也是岑思歸一直陪着,雖然不是親母女,但感情不差多少,他們沒有任何可能,別瞎說,對人家女孩子不好。”
姜陽朔被拍醒了,讪讪撓了撓臉,頗為不服地反駁:“誰知道景琏怎麽想的,他這人腦回路就跟別人不一樣。”
姜慕凝說:“我看是你腦子有問題,全國到處旅游幾年,按理說該見的都見過了,怎麽沒一點長進。”
姜陽朔抿了抿唇,沒再說話,悶悶不樂地跟在她身後往回走。廚房的魚已經做好,都是一些不大的魚,去除內髒後直接下鍋,用油煎熟後一部分拿出去撒上調料,另一部分澆上湯再加幾塊西紅柿煮魚湯。
姜慕凝端了碗挑了幾條坐一邊去吃,她吃得很慢,等她吃完去洗碗的時候,姜陽朔已經洗好碗和幾個小孩子打鬧在一起,二十多歲的人了,混在六七歲的小孩裏面竟然毫無違和感。
房東阿姨甩甩手上的水珠,操着濃重的鄉音奪過姜慕凝的碗,讓她去一邊休息,橫豎推脫不過,姜慕凝就出去坐在院子裏,看着姜陽朔扒野草編蟋蟀。
姜慕凝略有些出神。
這還是雲景教給他們的。
幾年過去,姜慕凝記憶裏雲景的面容已經有些模糊,只是那些自在快樂的日子猶如烙印,任憑時間的流水怎麽沖刷也洗不掉,反而越洗越清晰。
成年後,已經很難有那樣純粹快樂的日子和心情,他們從出生就是嬌貴的富家子女,從小被教導的就是矜持禮貌、彬彬有禮,就是最跳脫的姜陽朔,對人的禮節也是挑不出錯的。各色的補習班、或嚴厲或溫和的名師,姜慕凝被教導笑不露齒,被告誡該冷靜,喜怒不形于色,別說一屁股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和小孩混在一起,就是坐姿也被嚴格要求着。
姜陽朔拔的草是長條的野草,不好編織成小蟋蟀,弄出來的成品不是四不像,就是被中途夭折,房東的孫子膽大點,嘟着嘴說他笨,被惱羞成怒的姜陽朔扯到懷裏撓癢癢,小孩尖叫着大笑,幾個人扭成一團,笑的五官模糊。
姜慕凝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純粹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一下。他們難得有機會接觸鄉下淳樸又熱情的少年少女,如今再次見到,心裏不由得放松下來,好像回到了十三四歲的少年時代,父親還在,雲景還在,母親雖然病着,可家還是完整的,她的人生還是完美而幸福的。
這時候姜陽秋和宋瑜帶着雲奶奶回來,姜慕凝恍惚了一下,笑着招呼道:“你們回來晚了,估計只能喝個湯了。”
姜陽秋說,“沒事,我們在外面吃了。”
宋瑜嘴饞,雖然吃過了,但聞到味還是有點心動:“外面的東西吃着都一個味,我去瞅瞅正宗家常菜有沒有什麽不一樣。”
姜陽秋點頭,将雲奶奶推回房子裏,片刻後掀開簾子,靠在門框邊上冷眼看着姜陽朔和幾個小孩纏在一起,道:“衣服弄髒了自己洗。”
姜陽朔充耳不聞,不知道從哪摘了一朵花,撕開花瓣露出粘膩的內面,然後‘啪叽’一聲貼到小姑娘臉上,美其名曰,裝扮小花仙。
好好的小女孩被他搞的像黑山老妖。
姜陽秋及時止損,移開目光,看向姜慕凝,想了想,說:“聽說景琏在隔壁?”
姜慕凝一怔,“對啊,怎麽?”
姜陽秋說:“我去跟他聊聊。”
姜慕凝:“……”
姜陽秋從不開玩笑,說幹就幹,姜慕凝沒拉住,幹脆甩手不管了,大不了打起來,反正這次他們帶了随行醫生,問題不大。
景琏沒什麽別的愛好,會來這裏也只是因為當時答應了姜慕凝,現在兩人鬧掰了,來這裏就更沒意義,他一天都在房子裏處理公務。
姜陽秋敲門的聲音他聽到了,景琏以為又是姜陽朔來找茬,頭都沒擡:“出去。”
姜陽秋将門簾挂到挂鈎上,站在門口神色淡淡:“既然出來就好好玩,不然就回去好好工作,不倫不類。你來這裏幹什麽?”
景琏怔了怔,擡頭看過去,眉心微蹙:“不為什麽。”
他們兩個人合作的時候倒是默契和諧,然而一旦涉及姜慕凝,說是互為殺父仇人也不為過。
姜陽秋覺得景琏不夠真心,始終有所保留,對不起他妹妹的付出;景琏覺得姜陽秋多管閑事,他們未婚夫妻倆怎麽相處是他們的事,姜慕凝都沒有意見,姜陽秋管那麽多幹什麽?
總之,姜陽秋不用想就能知道他們這次的聊天不會很愉快,但他還是說:“聊聊?”
景琏沉默片刻,“等我一下。”
他垂下眼,在鍵盤上敲了幾下,然後關上電腦道:“你想說什麽?”
姜陽秋說:“你對我妹妹到底是什麽想法?”
說實話,就過去景琏的所作所為,現在退婚了,他恨不得連夜搬離地球告訴全世界姜慕凝和景琏沒關系了。
可是……
姜陽秋手指輕輕敲着門框邊,心情煩躁。
即使姜慕凝盡力掩飾,他還是能感覺到妹妹的精神狀态肉眼可見的差,他不知道和景琏有多少關系,又不想觸動妹妹的傷心事,就幹脆先過來找景琏問,反正他們沒別的關系了,景琏傷不傷心跟他屁關系沒有。
景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沉吟片刻反問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覺得不行。”姜陽秋說,“我想我需要你先告訴我,你對我妹妹是什麽想法,我再考慮要不要回答你。我們之間到底能不能聊下去,全靠你的回答。”
景琏垂下頭摩挲着桌上的鼠标,半響,他道:“阿凝是很好的妻子人選,聰明省事門當戶對,對我的工作也有好處,我們相處也很和諧。”
“所以就是沒有喜歡?”姜陽秋追問道:“三年來,沒有一點喜歡?”
景琏神色不明,垂下眼不再說話。
姜陽秋冷笑一聲,轉頭就要走:“行,我看咱倆是沒什麽可說的了。”
“等一下,”景琏有些艱難地開口,“是有的,我還是……喜歡她的。”
人非草木,他又不是石頭做的,相處三年,是條狗都有感情了,何況是人。可景琏不會讨好誰,也不知道怎麽和未婚妻相處,他好像沒有愛過什麽人,一切都是随心意和本能,何況姜慕凝一直願意包容他,漸漸景琏也松懈了,反正姜慕凝不會離開他。
因此姜慕凝突然要退婚,他除了憤怒,還有茫然。
姜家人除了姜慕凝,對他态度都一般,出于自我保護,景琏需要冷靜,不能表露出太多在意,免得被揪住,作為攻擊他的把柄。
鬧到這個地步,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索性破壞破摔,橫豎也不會更糟了。
姜陽秋頓住,神色冷淡地回頭,通過刁鑽的角度看到了景琏微紅的耳垂,愣了一下。
他無言片刻,才說:“行吧,你問。”
姜陽秋答應的幹脆,景琏反倒遲疑了起來,許久才問道:“雲景,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