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宋瑜的婚禮進程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着,姜慕凝則整天頭疼怎麽應付她請來的婚禮策劃師。
不過很快,景琏注意到她的異常,不知道去找宋瑜說了些什麽,姜慕凝那之後感覺世界都清靜了。
雖然再聚的時候宋瑜提起景琏還是罵罵咧咧,但看語氣已經柔和了許多,顯然景琏能為姜慕凝出頭讓她滿意了一些。
其實這些家人對景琏不管态度如何,心裏都是希望他們能好的。
也許是臨近婚禮,姜陽朔乖巧了許多,已經許久沒惹出事了,過于平靜的生活也讓姜慕凝漸漸放松了下來,每天就是遛狗看書處理文件,偶爾去醫院看看岑思歸,生活充實起來後日子過的也比想象中的快。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最先打破這份寧靜的竟然是沈妍。
沈妍的父親闖進了她住的別墅裏,又是鬧又是破壞東西,非要将她帶走。
接到電話的時候,姜慕凝心裏湧起一股深深的疲憊,壓都壓不下去。
再三插手別人的家事已經不是的處事風格,但人已經闖到她的房子裏,不是她說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
但她肯定不能單槍匹馬去面對,想想身邊的閑人也就姜陽朔一個,就幹脆帶上他一起去。
沈妍的父親如今四十多歲的模樣,但看着年輕,氣質儒雅,打眼看過去也就三十來歲的模樣,穿着白襯衫戴着金絲框眼鏡,倒還真有那麽幾分唬人的氣質。
前提是不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
姜慕凝十三歲被送去的鄉下,那時沈妍只有八歲,她們平時雖然不太熟,但因為雲景的關系也能見到幾次,再加上當年沈家鬧的動靜不小,基本那個時候的人都會知道一些。
無非就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就覺得對方粗魯市儈,不如飽讀詩書的年輕姑娘優雅大方,自古以來相互扶持走過困難歲月的夫妻,似乎多數都是這個下場。
沈母原姓李,與沈父出身同樣貧困的小鄉村,他們兩個家庭都清貧,供不起孩子讀書,沈母家裏沒有男孩,兩家人又是親密的鄰居,見兩個孩子關系親密,倒也不生氣早戀,口頭定下娃娃親後就合兩家之力供沈父一人讀書,沈母讀到初中就辍學了,帶着一家人來縣城買了房子。
那個年代,有姜川那樣敢于放棄學業去闖去嘗試的商人,也就有一心學習,試圖用成績改變未來的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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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誰能說哪條路不好,但結果好像是顯而易見的,沈父被供上大學,被繁華迷了眼,開銷逐漸增大,沈母懷着孕精打細算,一邊養家一邊照顧兩家的三個老人,孕期吃個雞蛋都要擔心多花錢,這也導致她第一個孩子沒留住,臨近三十生下女兒後傷了身體,沈妍瘦弱多病,她也沒落得好。
姜慕凝知道這些還是聽雲景說的,那時雲奶奶憐惜沈母一人撐起一個家,常常會和兒媳一起去送點食材,幫忙收菜。舊時代的人,總是熱情又淳樸,幫幹農活,互送菜品,都是善意最好的表達。
文人多清高,那時的大學生精貴,沈父上的雖然不是多好的大學,但也足夠找個安穩體面的工作養活一家,積累下來也能做到富足,但沈父不願意從基層做起,他見過一個人最體面高傲的模樣,哪裏願意從基層做起,做個被人使喚的小職員?
他辭去分配的工作,開始嘗試他向往的輕松體面,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靠妻子養了幾年,看她斤斤計較,為幾角幾分錢露出猙獰兇悍的面目;看她灰頭土臉,草草挽起頭發穿着土黃的圍裙在廚房忙上忙下,身上散發的是嬰兒的奶臭味和油煙熏味,連頭發也熏的肮髒油膩;他看到妻子與人争執推搡,震天的嗓門吵的人耳膜生疼,看她紅腫裂口的大手蘸着唾沫翻來覆去地數一沓髒兮兮油膩膩的鈔票,被揉皺的紙幣摸起來有種潮濕柔軟的感覺,不知曾在多少個人的手心被汗濡濕……
他看到妻子最不堪的一面,不願深究其中原因,只是愈發懷念她當初清純幹淨的模樣,于是他開始教育妻子大方優雅,教育她平心靜氣,教育她與人為善,可沈妍的看病錢、上學錢、老人的養老錢、家裏的柴米油鹽水電費,方方面面都猶如一座大山,丈夫不幫忙就算了還整天指責添亂,層層壓力幾乎能将她逼瘋。
夫妻倆年歲相差不大,沈母還要小一些,偏偏被逼的蒼老了不止十歲,夫妻倆站在一起甚至跟母子似的,而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來自孩子。
沈父終于學會認命,找了個還算不錯的工作,然而他認為女孩不能讀書,希望再生個兒子供他讀書以後指望兒子帶他們過好日子。
……反正姜慕凝當初聽到這些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人腦子有病。
沈母不是獨生子女,但因為種種原因兄弟姐妹接連去世了,沈父倒是獨生,但那是因為他母親為了生他去世了,他父親娶不到未嫁的姑娘又不想娶寡婦,幹脆就單着了,按理說頭胎是女兒的情況下他們是能再生一個的,但沈母并不願意,放棄學業本就是她為了父母家庭的犧牲,現在有更好的選擇,憑什麽要她的女兒犧牲?
所以他們在沈妍十歲的時候離婚了,這段婚姻帶給她的只剩一地雞毛,沈母也因此愈發偏激,逼着女兒讀書,想來也有希望證明女孩也能很優秀的意思。
姜陽朔拉着姜慕凝在沈父面前坐下,臉色并不好,恨不得給臉上貼着“你是什麽貨色老子就是什麽臉色”的字條。
沈父抿了抿唇,敢怒不敢言,幹脆找看起來更好脾氣的姜慕凝的搭話:“阿凝,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
姜慕凝心說可不是嗎,七年了,什麽都在變化,什麽都在成長,只有你越來越賤。
她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輕聲細語地說:“沈叔叔。”
姜陽朔冷哼一聲:“套什麽近乎,我姐跟你熟嗎?”
沈父表情僵了一下,讪讪的不說話了。
姜慕凝看着縮在一旁沙發上垂淚的沈妍,心頭湧上一絲失望,有那麽一瞬她甚至想不管了,叫物業保安把他們都趕出去就是了,可想想過去,想想雲景,又難免心軟。
姜慕凝嘆了口氣,輕聲說:“聽小妍說,你已經再婚了,現在又想帶她回去,不會不方便嗎。”
這當然不是沈妍說的,這是景琏知道她要帶姜陽朔來處理沈父的時候讓于卓送過來的,之前姜陽朔還吐槽過他總是對一切都保持警惕,沒影的事都要提前調查一下,現在看來,還是有用的。
沈父不由得回頭看了女兒一眼,沈妍眼睫顫了顫,沒有應聲。
他有些緊張地伸手拿過茶杯抿了口茶,低聲說:“我……現在的妻子人很好,她不想生孩子,說過會對小妍好的。”
姜陽朔一拍桌子,大怒:“你個傻……”
那個b字還沒出口,就被姜慕凝掐噤聲了,她微微側了側頭,看向窗外的風景。
她其實不愛與這些人糾纏,極品之所以稱之為極品,就是因為他們自成一套體系,怎麽說都有理,糾纏到最後會很累,也很無趣,不管勝負都是在浪費時間。
姜慕凝說:“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會讓您覺得有些冒犯,提前跟您道個歉,以及,不管再怎麽生氣,也請你不要打斷我說話。”
沈父看了一眼她身旁虎視眈眈的姜陽朔,咽了咽口水,點頭道:“您盡管說。”
姜慕凝盯着他的眼睛,輕聲問:“我先問您一個問題,你要帶沈妍走,她自己願意嗎?她的母親願意嗎?你征詢過你現任妻子的意見,有沒有問過你前任妻子,你女兒親生母親的意見?”
沈父一怔,當下就有些啞口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搓手手,明天看我女鵝手撕沒有責任心的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