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V]
雖然馮婉這愣怔的表情不算太明顯,但是那位西襄侯可不是一般的敏銳,而且他本就在暗中觀察馮婉,故此當即便就注意到了。
他笑了笑,居然直接挑明了他跟邱氏的關系,當場給馮婉解了惑。
“小姑娘如何露出這麽一副表情?老朽曾師從邱大人,故此須得喚鳳家大太太一聲‘師妹’才是,莫非犬子此前未告知于你?”
直截了當,并且順便賣了自己親兒子,侯爺您老真是好樣的。
馮婉表示這種隐藏的這麽深的、前世裏頭連個影子都沒有的暗線,她哪裏能知道呢?
面對着西襄侯的殷切目光,她除了當場搖了搖頭,實在是不知道能夠做什麽反應了。
見她如此,帥大叔西襄侯當場表演了變臉,直接對着項銳道:“老二,你這未免也太不上心了,怎能對你未過門的妻子如此不坦誠。”
怎麽着就是未過門的妻子了,項銳大佬您老到底是怎麽跟你老爹說的?
難道居然也沒有跟他老人家說真話?
一聽西襄侯這話,馮婉整個人都有點兒不好了。
合着三天前的那個密談是白談了,認真溝通、充分準備的人,竟然只有她自己……
這真是……
馮婉瞬間感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走了人——不然怎麽明明覺得這位項兄挺靠譜的一個人,居然做的事兒這麽讓人費解呢。
偏偏項銳還十分聽話地過來賠禮道歉,除此之外,一點兒要解釋什麽的意思都沒有。
馮婉十分無語,只能放棄了當場弄清楚事實真相,嘆息了一聲道:“侯爺您言重了。項公子他并未隐瞞,是當日時間倉促,未曾來得及細說而已,此時您親自說了,也是一樣的。”
她這麽一說,西襄侯立刻笑逐顏開,哈哈大笑着将她們幾個一起請了進去。
“小姑娘真不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沖着丫頭你這句話,就當定了我們家的人了。”
得了,馮婉這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帥大叔跟項銳的風格還是挺相似的。都是那種不聽別人說話,自顧自做決定,而且說的話別人聽不懂的。
行吧,來都來了,還是進門坐下詳談再說吧。
這裏是項家的地盤,總歸比外頭酒樓那些地方安全很多。
而且難得這兩天不管是鳳妧還是鳳家老太太都沒有怎麽來騷擾她,她倒是樂得清靜——至于鳳妧的所謂“生病”,那更加不用擔憂。
這位大小姐好歹是全書的女主,若是她都出事兒,那這世界非崩塌了不可。
生病什麽的,不是要觸發新劇情,就是又什麽新的陰謀,反正肯定不會是簡簡單單地生個病的。
至于到底是哪種,馮婉現在也拿不準了。
畢竟,現在這劇情在上輩子根本沒有。
因為馮婉努力鹹魚掉了她跟鳳妧原本該在十二歲之前就交換過來的人生,這幾年的事兒都是新的,到底會迎來怎樣的結局,馮婉也并不知道。
但是莫名地還是有些期待了起來。
宣袚那邊兒的反應就不說了。
這鳳妧似乎也有些意思——不知道那岳嬷嬷到底是什麽來頭,最近她的表現實在是讓馮婉有些驚訝起來。
這位平平無奇的老嬷嬷,不但跟上輩子的表現判若兩人,而且連性格看着都不大一樣了。
而且她那種種出乎意料的反應,絕對不太像是一個她這種終身困在鳳家下人房裏的老嬷嬷能夠擁有的。
那麽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麽秘密?這實在是讓馮婉有些在意。
不過這兩日她也一反常态地十分沉默,就更是讓馮婉有些不安,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憋什麽大招,準備到時候一下子給自己個“驚喜”了。
但是不管結果如何,現在馮婉也拿她們沒辦法——輕舉妄動是最不可取的,在這種時候,必須得沉得住氣。
原本是出于這種打算才來項家小院的。
沒想到的是,來了這裏,也并不能得到什麽休息——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是馮婉已經看出來這位西襄侯并不是個簡單人物。
乍眼一看,這位西襄侯是個舒朗大度、不拘小節的退休武将。
但是稍微一接觸,就知道,這位帥大叔遠不是看上去這麽大老粗。
恰恰相反,他簡直就是只老狐貍,說着笑着就把對方什麽底細都摸清楚了,然後選中最核心的一點,一擊即中。
現在,他就在用這招應對馮大娘。
而馮大娘這種真正單純爽朗的人,哪裏敵得過老狐貍一樣的西襄侯的算計。
再加上她原本就非常滿意這門親事,故此她很快就将自己家的情況和盤托出了。
從過去到現在,事無巨細,什麽都說完。
傷心處甚至落下淚來,高興時又忍不住手舞足蹈,實在是将“真性情”三個字直接寫在腦門兒上了。
馮婉根本來不及阻止,也不想阻止。
反正這些事兒,就算她們不說,西襄侯也能查的到的。
西襄侯。
她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
可謂是如雷貫耳。
就算上輩子根本就沒有見過他的面,但是他的事跡可謂天下皆知。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異姓王,他老人家一聲不吭地就忽然造了反,從西南封地一舉打到距離京城不足百裏。
但是可惜,就在那裏,他被宣袚打敗了。
不過寧願戰死也不被俘,直接在戰場上抹了脖子。
故此,在上輩子裏,這位西襄侯是作為傳說背景板出現的。
他是背景板,傳說是宣袚——不過是男主角宣袚變強裝叉道路上的一個可憐的炮灰罷了。
由于實在是個沒有怎麽細致描寫的人物,故此除了這種大事件之外,馮婉幾乎對這位西襄侯一無所知。
甚至連他為什麽造反都不知道……不過,這件事,本就是一個伏筆。
或者之後有什麽劇情會觸動這個伏筆,順勢交代一番西襄侯的過往——不管怎麽看,一個在西南富庶之地安享富貴的異姓王爺,忽然造反,這都是有什麽內情的。
上輩子這事兒在馮婉還在的劇情中被一筆帶過,然後她的劇情就急轉直下。雖然身為皇後,卻再也沒有接觸到什麽家國天下的主線劇情,而是直接跳轉到宮鬥副本,最後輸在了女主鳳妧手裏,在冷宮中孤獨死去。
所以說,這位西襄侯到底是為什麽造反呢?
而且又為什麽在離着京城不足百裏的地方失敗了?
總不能只是因為宣袚是男主這麽簡單吧。
應該是有什麽內情的。
沒想到重來一次,居然還能跟這位傳說中的西襄侯有這種緣分……那不是說,項銳他根本就不是什麽鄰居家的壯漢,而是西襄侯的兒子,小侯爺一位了?
這麽一想,馮婉看着項銳的目光不免有些複雜,沒想到他也正好在看她,四目相對,一時間有點兒尴尬。
偏偏西襄侯又看到了這一幕,當即笑着對馮大娘道:“親家母你快看看,這倆孩子在這兒打什麽眉眼官司呢……感情竟是這麽好了,簡直就跟等不及了似得。”
馮大娘笑道:“先前我就看着銳哥兒是個好的。但沒想到居然是出身侯府,倒是我們家高攀了。”
西襄侯忙道:“親家母這話就見外了。我們家這傻小子,十來歲就跟着他叔父去西邊兒打仗了,傻乎乎的,長這麽大也沒跟姑娘說過幾句話……我都還擔心他要打一輩子光棍兒了,結果前些日子忽然寫信回來,說喜歡了一個姑娘,想要成親,哎呀,這把我這老頭子給高興的啊……”
他說到這裏,又嘆息道:“親家母,你可別看我們家叫着什麽侯府,其實這日子過得還不見得有你們家舒心……我師妹久居京城,想必聽說過我們家的事兒。老二他娘沒的早,我又領着西南這邊兒的差事,平素事務繁忙,老二自小就愛跟着他叔父跟大哥跑,沒想到他們倆這幾年也前後腳沒了……就剩我這一個孤老頭子,困在這麽個小院子裏,還不一定什麽時候就……”
他說到這裏,居然眼眶紅了,顯見得是說到了傷心之處了。
馮大娘連忙上前安撫,邱氏愣了愣,也加入了安撫的行列——她之前一直冷眼旁觀,似乎對西襄侯這個“師兄”不怎麽感冒,但是随着談話的深入,她卻也漸漸對西襄侯有所改觀。
特別是聽到西襄侯自爆傷心過往,說出妻子早亡,弟弟長子慘死的往事,她就更是有點兒聽不下去了。
雖然說西襄侯算得上是年少輕狂,年輕時不怎麽得邱氏喜歡,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師兄人是真的不是壞人,慘也真的是慘。
雖然早就嫁入鳳家,但是西襄侯家的事兒,她也有所耳聞。
她起先還想着若是西襄侯敢隐瞞自家的實情,她就當場戳穿他來着。
沒想到西襄侯居然如此實誠,把什麽都說了——而且實在是太實誠了,看着他自揭傷疤,邱氏簡直有些不落忍,幾乎要讓他停下來別說了。
但是她也知道,唯有如此一五一十什麽都說了,才能幫着馮大娘和馮婉做出正确的判斷——西襄侯家的确闊過不錯,包括現在,這個侯爵之位也是沒有褫奪的。
可惜今非昔比,名存實亡。
三年前那一場大戰,大源兵敗,西襄侯一脈死傷慘重。項銳的叔父跟大哥戰死,只有項銳一個人僥幸活了下來,但卻是個“逃兵”,西襄侯自己也重傷落下了病根,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什麽戰力了。
但就算如此,老皇帝還是不放心。
他以“榮養”的名義在京城給項家弄了一個十分豪華的西襄侯府,實際上就是想把他們父子弄來京城看管起來。
但是被西襄侯直接跪了三天請罪,請求拿侯府和侯爵之位換項銳一條性命。
當然,老皇帝沒有答應。
不過他也沒有回絕。
西襄侯索性直接搬出了侯府,在這京郊弄了這麽一個小院子居住,形同圈禁,也是自我流放,總之是徹底遠離了大源朝的權力中心了。
就算如此,還是不能說老皇帝已經放過了他們家。
若是要清算,那真是什麽時候想清算就清算。
這其中的內情,若是對朝中大事一無所知的話,是根本沒有辦法做出正确判斷的。
尋常人家只會覺得西襄侯府名頭好聽。項銳又是西襄侯唯一活着的兒子,那将來必定是要繼承整個侯府的,這要是嫁過去,就是侯府女主人,實在是極好的親事。
不過真正的權貴之家,全都知道厲害,故此沒有人敢上前。
普通人家,西襄侯又瞧不上,倒不是嫌棄人家的家世,純粹是看不上那些極品的家人。
這麽一拖兩拖,項銳都二十出頭了,還是單身。
邱氏其實也看出來項銳同馮婉倒也算是良配,畢竟項家現在已經是日薄西山,馮家家世雖然不顯,好歹是清白人家,更何況馮婉人才樣貌俱都是上佳,厮配項銳那正是郎才女貌、綽綽有餘。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做成了親事,總是要兩邊兒清楚交底了才好。
只要看着馮婉,邱氏就覺得從心裏喜歡她、心疼她,想着做主給她一個最好的親事。
若是沒有遇到這些事兒,項家的确不錯,但是沒有遇到這些事兒,恐怕項銳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也輪不到馮婉了。
可見這世上之事,總難兩全,還是只能要她們自己決定了。
邱氏嘆息了一番。一時間居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悄悄問馮婉道:“婉姐兒,這門親事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馮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旁邊兒明明還在“商談”卻都悄悄豎起耳朵傾聽的西襄侯父子跟馮大娘,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面上卻十分淡然地開口道:“我願意。”
作者有話說:
艾瑪,不小心寫多了,哈哈哈。晚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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