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翟忘憂轉身看向花盆裏的入夢草,唇角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星回見她一動不動地盯着花盆看,走過去扯了扯那紅色的衣角:“娘親,抱抱。”
翟忘憂偏過頭去,擡手擦了一下眼角,才彎腰把女兒抱在懷裏:“星回再給我說說那個漂亮的姨姨好不好。”
小星回伸手,胖乎乎的手掌落在翟忘憂的眼角:“娘親不哭。”
“娘親沒哭,是風太大了。”翟忘憂輕笑一聲,抱着女兒坐到床邊,又盯着花盆裏的入夢草看起來。
她真的回來了嗎?
小星回掙開娘親的懷抱,扯住床上的被子,一下下掀起:“娘親,屋子裏沒有風,這樣就有風啦。”
翟忘憂笑笑,扯起被子的另一邊,配合着女兒的動作,柔聲道:“對,起風了。”
花盆裏,母女倆沒有看到入夢草輕輕抖了一下。
接連經受挫敗,一直感受不到靈氣,夕舟一時沒忍住,又回到了入夢草身上,一睜眼便看到了床上正在玩被子的母女兩個。
她不由愣住,大師姐笑得好溫柔……
不過這修真界是沒有人給小孩子做玩具嗎?竟然玩被子!她四下看了看,還真沒看到什麽玩具之類的東西。
小星回很快就累了,歇息一會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翟忘憂給她蓋好被子,轉身端着花盆走了出去。
夕舟擡眼往上看,入夢草似乎長高了些,葉子也長了,也不蔫了,是因為她回來的緣故嗎?
秋日的午後,陽光暖暖地灑下來,映照在翟忘憂清瘦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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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輕撫着淡紫色的葉片,輕聲道:“你真的回來了嗎?”
夕舟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心裏微微泛疼。
翟忘憂似是不在意入夢草有沒有回應,繼續道:“師父說夢是不會騙人的,可我現在覺得,你最會騙人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眼底劃過一絲幽暗:“這些日子也不知你去了哪兒,若是膽敢去別人夢裏,便真的不用再回來了。”
夕舟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要化作人形,想把面前的人緊緊抱在懷裏,這話太讓人誤會了。
翟忘憂淺淺嘆氣,又自言自語道:“你說過,不論夢裏夢外只要我的…”
夕舟心底一酸,在心裏無聲地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現在有道侶,還有孩子,竟然還想着讓我要你,知不知道這種想法很危險啊你’。
翟忘憂聽不到她的心聲,語氣更為落寞:“這三年我一直在私下調查師父的死因,如今總算有了眉目,再過不久我就可以替你報仇了。”
她摸着淡紫色的葉子,眼底柔和。
夕舟聽的一激靈,師父的死因?替她報仇?
大師姐不會去做什麽危險的事吧,她不由擔心地看了眼內室的方向,女人你醒醒,你現在可是做娘親的人了,千萬別再去冒險了。
翟忘憂似是也想起了女兒,目光看向內室的方向,喃喃道:“如今修真界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是分神期,只是不知那個老道到底是何人,只要避開他,應該都不會有危險,你若是在該多好。”
她說着低下頭,手指捏住一片淡紫色的葉子,清清淺淺地落下一個吻。
身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夕舟忍不住身子一顫,嗚嗚嗚,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一言不合就搞偷襲啊。
翟忘憂的手指一緊:“你…你真的回來了,你回來了是嗎?”
夕舟下意識地低頭,用力搖晃葉子否認:不,我沒回來。
下一秒,她僵住身子,暗罵自己沒帶腦子就出門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完了,裝不下去了。
周身一靜,上方遲遲沒有傳來聲音,夕舟擡頭去看,正對上翟忘憂盈滿淚水的雙眼。
淚水應該是哀傷的,可這清透中卻帶着歡喜。
翟忘憂似是反應遲鈍了一下,在眼淚悄悄落下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她忙偏過頭去,平複好心情以後才回過頭來,眼中帶笑道:“既然回來了,為何不現身?”
夕舟不語,無知無覺地搖了搖葉子。
“不能現身嗎?那你能入夢嗎?不能也沒關系,你…你能喝水嗎?對,我去給你倒水。”
翟忘憂起身回房,動作間透着一些無措,一些慌亂。
夕舟定定看着,大師姐好像變了,以前總是少言寡語的,這一會感覺話多了些,自言自語也能說上許久。
不一會,翟忘憂端着一杯水走出來,手裏還拿着紙墨。
注滿靈力的水細細灑下,夕舟看着鋪在眼前的白紙,立着沒動。
她隐隐覺得翟忘憂的态度不對勁,這分明不像是把她當工具草的樣子,倒像是有心…
既如此,為何在她消失後便找了道侶,還生下了孩子…
翟忘憂見她不動,佯裝随意地伸手,捏住花盆的邊緣,聲音裏帶着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還會走嗎?”
夕舟猶豫了一下,低頭蘸墨,在白紙上寫:走。
翟忘憂心底一緊,眼神變得淩厲了一些:“為何要走?何時走?走去哪?”
一連三問,明明聲音冷澀,卻透着濃濃的不安。
夕舟心底無端的一疼,垂頭只寫下:晚上來,天亮便走。
她甚至忍不住想說,大師姐別再苦等你的道侶了,若你也有意,我們…
可是這些話根本說不出口,就連在心底想想都會覺得于心不安,怎麽能…
翟忘憂盯着白紙上的字,低低道:“每晚都來麽?”
夕舟輕輕搖了搖葉子,不行啊,她現在還沒煉氣成功,要勤加修煉。
再說今天本就是沒控制住,她是要全身而退的人,怎麽能天天來呢?那不是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嗎?
翟忘憂垂眸,所以沒有說為何要走,也沒說要走去哪?為何對這兩個問題避而不答。
她逐漸恢複冷靜,想起女兒的話,手指輕輕捏住了一片葉子:“星回說,你在她面前化過形,你方才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夕舟愣了一下,忘了這茬了。
如果否認?
那不就污蔑人家小姑娘說謊了?
若是承認?
豈不就是承認自己方才在說謊?
見入夢草久久沒有反應,翟忘憂的眼底也越來越涼,手指不由用力。
嘶,好疼!
這個女人……
夕舟晃了晃葉子,那捏住葉子的手指卻沒有松開,反而還在用力。
“娘親…”
房間裏傳來一聲呼喊,翟忘憂一頓,眸光冷凝:“你到底對我幾分真幾分假?”
夕舟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用力抽了一下她的手背,轉頭便逃之夭夭。
這話她也想問,你都有道侶有孩子了,何必還一幅惦記着她的模樣。
手中的葉片在一瞬間失去了韌性,變成了一棵普通的入夢草,翟忘憂望着手背上的紅痕。
物是人非事事休,現在連她也不是例外了嗎,抽完便走,無恥之徒…
清晨,夕舟來到修道場,在大家微妙的眼神注視下,沉浸在引靈氣的修煉中。
第十一天,還沒有煉氣成功,她好像開創了天劍宗的歷史。
周周子晃悠了一會,站到她身邊啧啧搖頭道:“我打聽了一下,之前天賦最差的是藥宗的一個五靈根弟子,據說第十天才煉氣成功,現在變成你了,你真是開創了修真界的歷史。”
夕舟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周周子似是習慣了她的态度,小聲道:“快看呂師姐和馮師兄,咱們外門弟子中,就他們倆築基成功了,聽說禦刀宗那邊發現了一個小秘境,只有築基期的修士能進去,咱們天劍宗有五個名額,你說他倆能從內門弟子手裏搶到機會嗎?”
他看着比往日更努力的修煉的兩個人,眼底透着八卦。
夕舟揮手,繼續感受着靈氣:“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周周子嘆氣,太無聊了,還不如在凡界做皇子呢。
對什麽感興趣?
夕舟停下動作,眼底劃過一絲複雜。
她皺了下眉,低聲道:“過去那邊講。”
周周子眼神一亮,這一副要分享小秘密的架勢,他喜歡。
待走出修道場,見四周無人,夕舟才道:“你知道多少關于忘憂仙子,關于她那個神秘道侶的消息?”
周周子的眼睛瞬間放光,小聲道:“我還真打聽到了新的消息,聽說忘憂仙子那個道侶是個渣男,在結契大典上抛棄了她,自那以後忘憂仙子就天天穿着一襲紅衣,好像是癡心不改,還在等着那個薄情寡義的渣男回心轉意呢,你說這美人怎麽總遇上渣男呢?”
夕舟眼神微暗,這個題有人總結過,她會。
“因為靠譜的人都忠貞不二,對自己的妻子從一而終,不靠譜的人到處沾花惹草,床上的人天天換,自然就更容易遇上了。”
“精辟啊,夕舟你簡直有大智慧,總結得太有道理了。”周周子搖着頭感嘆。
夕舟想起翟忘憂穿紅衣的樣子,似乎是的,這兩次見到大師姐的時候,她都是穿紅衣,相較于之前冷清淡漠的模樣,多了一抹豔色。
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冷豔。
驚心動魄的冷豔。
不過紅色?她好像說過類似的話…
夕舟看向一旁還在感慨的周周子,語調微妙道:“你覺得大師姐有沒有可能不是因為渣男才穿紅衣,或許是為了別人呢,比如某個女子?又或者,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她在等的人是一個女人?”
周周子果斷搖頭:“沒可能,你這故事編得太離譜了,還是我的消息更靠譜些,若照你的意思說,忘憂仙子的孩子怎麽來的?難不成是她跟另外一個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