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翟忘憂什麽都看不到,不知是夢裏夢外,可因為是入夢草,她不自覺地放松心神,像自己所說的那樣,任/其/施/為…
風掠過山谷…
“大師姐,以後若有機會,穿一身紅衣給我看可好。”夕舟擡頭,穿上嫁衣的大師姐一定極美,可惜她怕是看不到了。
“好~”翟忘憂微微回神,輕輕應了一聲,不知為何,她心底總有些慌亂不安。
“大師姐,我的名字叫夕-xi…”話只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音。
半空中的人影化作淡紫色的光點,最後彙聚成一顆小小的、幾乎透明的珠子。
淡紫色珠子迅速下降,迎着海風,無聲無息地潛進山谷,直至消失不見。
“嗯?你叫星麽?”翟忘憂伸手,雙手卻落了個空。
她似是感覺到了什麽,伸手拿開蒙在眼睛上的衣帶。
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幾步之外,紫金罩孤零零地滾落在地,裏面的入夢草不知何時斷成了兩半。
翟忘憂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紫金罩,呢喃出聲:“你還在嗎?”
沒有人回答,秋夜寒涼,刺骨的涼,涼的心髒也跟着疼。
日月交替,又是一年秋風起。
夕舟渾渾噩噩地醒來,陽光有些刺眼,她趕緊伸手擋了一下,入目一片樹影斑駁。
“醒了?”一道略微熟悉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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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舟擡眼望去,除了樹枝就是黃葉,并沒有看到人。
“睡了兩三年,腦子睡壞掉啦。”聲音又響起,語氣裏還帶着嫌棄。
夕舟這次聽清了方位,右上方。
她看過去,是一棵樹,離地面半身高的樹皮上露出人的五官。
她眯着眼睛辨認了一下:“樹妖前輩?”
這是在凡界山的另一邊?凡界?自己沒死,蒼天開眼,她沒死……
“醒了就趕緊交代,兩年多以前你身上為什麽有小狐貍的氣息,這可是我為小狐貍精心鍛造的身/體,你怎麽能用?”樹妖看着坐起來的夕舟,語氣裏充滿疑惑。
當初她用小狐貍留下的一縷生/魂鍛造,結果小狐貍等不及跑進了修真界一去不回。
就在兩年多以前,她才剛鍛造好,這身/體就被人給占了。
樹妖打量着夕舟,明明之前見面的時候,這個草妖身上并沒有小狐貍的氣息,為何突然又有了,還很奇怪。
因為那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很像她第一次遇到小狐貍時,從臨死托孤的小狐貍生母身上聞到的氣息,難道這棵草妖是小狐貍生母的轉世。
夕舟坐起來,被問的滿眼問號,什麽兩三年前?什麽小狐貍氣息?什麽身/體?
她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呢?
“前輩,您要不要詳細講述一下剛才的問題,從那個什麽兩三年前開始。”
樹妖看着夕舟滿眼不解的樣子,以她的眼力當然看得出這個草妖是真的不理解,所以到底是誰問誰來着?
她耐着性子從夕舟突然占了為小狐貍鍛造的身/體開始講起……
“現在該你了,小狐貍呢?”
夕舟還在發愣,她睡了将近三年!三年!大師姐還好嗎?
“問你話呢,腦子真壞掉了?”樹妖一個樹枝掃過來,推了推夕舟的肩膀。
夕舟又愣了一下,小狐貍,她似乎沒接觸過什麽小狐貍,不對,好像見過,那天晚上的狐貍虛影。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慢慢講來。
“當時那只狐貍虛影似乎沒有意識,而且看起來像是要傷害大師姐,所以我一着急,就吞了。”
說完,她還有點心虛,不會真的把小狐貍給吞了吧……
樹妖聽完皺了皺眉:“不對呀,這縷生/魂還在,小狐貍應該還活着,你再想想有什麽細節沒有說清楚。”
夕舟搖頭,除了那一次,她再也沒遇到過什麽和狐貍有關的了。
哎?她忽地想起什麽,期待地看向樹妖:“前輩,這三年間,大師姐有來過嗎?她受你所托去找小狐貍,應該有來過吧。”
樹妖瞥了一眼她的神色:“翟忘憂來過一次,說是有負所托,待有了小狐貍的消息再來,想來應該是一直都沒什麽消息。”
她看着夕舟明顯很在意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忍了忍沒有說出來,可憐的孩子。
“前輩這是什麽表情?”夕舟看着樹妖又是憐憫又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心裏突然有些不妙。
樹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與那翟忘憂是什麽關系?道侶?”
應該是的,第一次見面她就看出來了,一人一妖之間靈氣相/融,尤其是翟忘憂身上的靈力,和這棵草妖身上的氣息契合得驚人。
夕舟呼吸一滞,道侶?
心跳突然加速,臉上則努力保持着雲淡風輕,她淡淡道:“前輩為何覺得我們是道侶?”
樹妖撇嘴:“翟忘憂是木靈根,草木雖同源,但也不至于靈力和你這個草妖那麽契合,除非相/融了,而且你明明能化/形,怎麽說修為也不低,偏偏沒一點靈力,想來是你們用了什麽法子,一個不留餘力地給,一個盡數吸/取,才使她的修為突破那麽快。”
翟忘憂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修為已經突破到了分神期,這棵草妖還真是用情至深,竟然默默付出了那麽多。
可惜啊,這一睡三年,人家已經找了新的道侶,連孩子都有了,真是可悲可嘆。
夕舟見樹妖看她的眼神又充滿憐憫,不由解釋道:“不是您想的那樣,我沒有不留餘力地給,大師姐也沒有盡數吸/取……”
咦?怎麽感覺這位前輩似乎說錯了,可又好像都說對了的樣子?
她和大師姐之間,到底是誰在要?誰在給?
見她啞口無言,樹妖揚眉道:“你現在徹底變成了人,壽數短短幾十載,何不忘了前塵,把握當下,去凡界過個順心順意。”
夕舟面色一怔,徹底變成了人,她本來就是人好嗎?
可是……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山頂,那裏可以直接去修真界……
樹妖輕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開口道:“山頂從三年前就被封了,唯一的入口只有山下,想去就只能混進今年要去測靈根的新弟子當中。”
夕舟被道破了心思,低聲道:“我只想再看她一眼,也算了了心思。”
她們之間,深深淺淺,誰也不曾挑明。
可是她心底總有一絲隐/秘的期待,大師姐對她或許是不一樣的,就像前輩說的,短短幾十載,何不讓自己過得順心順意。
樹妖并沒有打擊她,去見了也好,死心了就不會妄想了。
“你醒得湊巧,明天便是九月初九,我助你混進去,但你要幫我辦件事。”她本來還想着自己冒險去修真界找小狐貍,如今有了更好更安全的法子,自然樂見其成。
“前輩要我辦什麽事?”
樹妖畫了一道符在她額頭上一點:“你身上有小狐貍的氣息,有了這道符,你可以與我千裏傳音三次,它還會順着氣息指引你找到小狐貍,見了她以後就說我快不行了。”
見夕舟面露驚愕,她又補充道:“當然是騙她的,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夕舟翻了個白眼,随後又擔憂道:“萬一我沒有靈根呢?”
到時候直接被遣送回來,豈不是很尴尬。
“你有,不過不管是幾靈根都要腳踏實地,一步步來。”
夕舟眼底一亮,這意思是她天賦出衆,不會和大師姐一樣是單靈根吧,那樣就可以直接入內門了,也就更容易見到大師姐了。
次日,九月初九,重陽日。
夕舟心驚膽跳地跟在三十名少年身後,原來樹妖前輩的辦法就是隐身,而且還是限時的,等進了修真界就會顯形,這坑了爹的。
若是沒有靈根,妥妥的會被抓起來啊,前輩到底靠不靠譜。
凡界皇室的人領着到了入口處,便有執事堂的弟子前來接應,領着三十名少年踏入修真界。
入口一開,夕舟提着一口氣走進去,執事堂來接應的弟子看了一下人數,奇怪道:“不是三十個嗎?怎麽多了一個人?”
衆人相互一看,視線最終落在夕舟身上,眼底都不由一亮,好一個妖嬈美人。
夕舟幹笑一聲:“呵呵,我是臨時補進來的,那個…我爹爹可是花了重金的。”
執事堂弟子皺了皺眉,心道凡界的人做事情越來越不上心了,他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麽。
夕舟前面的那個少年想說什麽,見大家都很安靜,挑了一下眉,拿出一個腰牌朝着夕舟晃了晃,又打了個手勢。
夕舟看得眼花缭亂,不知道他這操作是在表達什麽,只能敷衍地笑笑。
少年一臉得意地轉過頭去,一行人井然有序地下山。
三大宗門的弟子已經等候在靈根石旁邊,虎視眈眈地盯着新來的弟子。
在看到最後一位時,很多人的瞳孔都不由縮了縮,好一個明媚妖嬈的美人,這等姿色若是入了宗門,少說也會被內門弟子看中,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靈根。
夕舟敏感地察覺到了衆人的視線,在看向她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尋常,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醒來後只惦記着回來找大師姐,忘了照鏡子。
她以前的長相不說清秀絕倫,也還看得過去,那個樹妖前輩很不靠譜的樣子,不會給她整變形了吧。
摸着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應該是正常的吧……
這一次的新弟子有靈根的更少,前面三十個人裏面竟然只有五個人有靈根,且只一個雙靈根,單靈根一個沒有,其餘都是三靈根、四靈根。
凡界貴族子弟的資質真是越來越差,衆人如是想。
到了最後一個,夕舟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伸手放在靈根石上,瞬間亮起五道顏色不同的光芒。
她強忍眼底的欣喜,那些沒靈根的弟子都沒有光芒亮起,自己這是有靈根吧,有靈根就好,看來樹妖前輩還是靠譜的,不過五道光芒是幾靈根?
不會吧……
夕舟心底忽然冒出一個不好的預感,就聽一旁負責記錄的執事堂弟子道:記下來,第六位有五靈根,資質下下等,可做外門雜役弟子。
夕舟的表情僵在臉上,五靈根!資質下下等!
敢不敢再加一個下,樹妖前輩還讓她腳踏實地,這不腳踏實地也不行啊……
接下來就是三大宗門各自介紹的時間,和往年一樣的千篇一律。
夕舟看向三大宗門的人,禦刀宗的領隊不認識,藥宗的也不認識,天劍宗的領隊倒是個熟人,好像是三年前那個唯一的單靈根弟子,叫什麽來着,好像姓周。
新弟子一個個做出了選擇,最後只剩下夕舟和她前面的那個少年。
“喂,我要去天劍宗找三哥,你跟我一起過來。”少年的語氣帶着命令,一邊朝着天劍宗的方向走,一邊朝着夕舟招了招手。
衆人不由多看了這邊一眼,夕舟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她本來就是要去天劍宗的。
見她果然跟了上去,衆人眼底劃過一絲可惜,原來是個名花有主的,也不知道這朵花的土松不松得動。
上了天劍宗的飛舟,夕舟便老實地站到了角落,那個少年似乎認識領隊,去打了聲招呼便朝她走來。
“看到沒,那個領隊的師兄叫周百回,是我三哥,他是單靈根,才三年就築基了,我雖然是雙靈根但也很厲害,你以後就跟着我吧。”
少年的話裏帶着炫耀,夕舟卻微微走了神,築基期就能做領隊了?
以前不都是金丹期嗎?而且感覺這一次來招新弟子的人态度很冷淡,似乎招不招得到新弟子無所謂,難道是因為他們之中沒有單靈根?
“喂,美人兒,跟你說話呢。”
夕舟蹙眉:“你哪位?”
少年又拿出那個腰牌:“我叫周周子,是五皇子。”父皇說他是大周之子,是萬民之子。
夕舟挑眉:“肘子?不錯。”
“是周子,周。”
夕舟閉上眼睛,直接裝死,她現在只想快點到天劍宗見大師姐,管它肘子還是粥子。
周周子還想說,見有弟子看過來,默默閉了嘴,修真界的人真無趣,一個個的跟悶葫蘆一樣,有嘴不用來說話真是浪費。
一走進天劍宗,夕舟便感受到額間微燙,那道符隐隐往正北方指引,她看向不遠處聳立的山峰,那是北山峰的位置。
難道大師姐已經找到小狐貍了?
“女弟子跟我走,喚我呂師姐便好,男弟子跟馮師兄走。”一名中年女子對着夕舟淡淡開口,臉上沒有什麽情緒。
“見過呂師姐。”夕舟打了個招呼。
對方點了點頭,領着她去了住處,安頓好便離開了。
夕舟環視一周,翻看着剛領到手裏的修煉要術,還有必背宗規三百六十條。
外門弟子無事不得去內門,每道門都有人看守,擅闖者按違反宗規處置……
她合上書,看來急不得啊。
夕舟又想起什麽,起身走到鏡子前,在看清自己的長相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桃花眼,這紅唇,這是她?
可以說是跟她原來的清秀長相一點關系都沒有,就兩個字:妩媚。
她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努力安慰着自己,鼻子和眉目之間還是有一點神似的。
不行,忍不了……
耳邊響起樹妖的聲音:“喚我何事?找到小狐貍了,還是見到你那大師姐了?”
夕舟摸着額頭上的符,語氣複雜道:“前輩,我為何變了模樣?”
對面一靜,緊接着便傳來樹妖氣急敗壞的聲音:“這道符總共就能傳音三次,你浪費這麽寶貴的機會就為了問這,這重要嗎?”
夕舟一頓,莫名心虛:“不…不太重要?”
她這不是太過震驚嗎?換誰一照鏡子發現裏面的人根本不認識,誰能穩得住?
“你那身/體本來就是用一縷小狐貍的生/魂為基礎鍛造的,狐妖一族的人一颦一笑本就自帶風/流氣質,你平時收着點就行了。”
夕舟茫然:“這怎麽收?”把臉蒙起來嗎?那樣會顯得更奇怪吧。
樹妖沒好氣道:“還能怎麽收,學你那大師姐,冷着一張臉,對誰都不理不睬就行了。”
夕舟:“…”
又看了一會修煉要術,夕舟試着引靈氣入=體。
書上說,天賦出衆的弟子一兩天就能煉氣成功,從凡人變成修士,也就可以辟谷了。
只有到了煉氣期才能煉化靈力,待靈力蓄滿丹田時,便能突破到築基期。
她茫然地放下手裏的書,別說引什麽靈氣了,她不拿手揮揮都感覺不到氣流在哪裏。
這資質果然是下下等。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暗下來,夕舟去飯堂吃了一碗粥就回來了,因為整個天劍宗就她和周周子兩個新弟子,也只有他們兩個沒達到煉氣期,還不能辟谷。
偌大個飯堂就他們兩個,而且還有一個是話痨,全程都在說個不停,聽的她只想跑。
入夜,四下寂靜。
夕舟剛入睡,耳邊便聽到一聲:“娘親~”
直接把她吓醒了。
一睜眼,卻發現自己并不在雜役弟子所在的房間,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房間裏的擺設,這是…
這分明是…是大師姐的房間,雖然略有變化,但的确是大師姐的房間。
她心底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想低頭卻發現渾身無力,但這熟悉的感覺……
她回來了,嗚嗚嗚,夕舟欲哭無淚,她回到入夢草身上了,蒼了個天。
大師姐我回來了……
“娘親,小草動了。”方才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夕舟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在大師姐的床頭櫃上,床上盤腿坐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姑娘,正歪頭打量着她。
夕舟愣住,心中仿佛跑過一群群快馬,這小姑娘在跟誰說話,難道大師姐不住在北山峰了?
就在這時,內室的房門打開又合上,一道女子的聲音響起。
“噤聲,睡覺。”
夕舟轉頭,心底頓時有一點酸酸澀澀的,大師姐。
視線裏,翟忘憂一襲紅衣,表情和記憶中一樣淡淡的,但在看向小姑娘的時候,眼底會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溫柔。
翟忘憂看向床頭櫃上的花盆,伸手摸了摸花盆的邊緣,小姑娘在床上扯着被子,帶起一陣風。
入夢草那枯萎的,要落不落的葉子随風動了動。
小姑娘湊過來,趴在床邊小聲道:“娘親,小草真的動了。”
翟忘憂伸手輕撫她的頭頂:“是風動,不是草動,睡吧。”
花盆裏只剩下半截入夢草,葉子枯黃欲落,細莖也枯萎不堪,沒有一絲生機。
另外那半截沒有根部的入夢草早就化作了泥土。
床上,小姑娘似是習慣了娘親的冷淡少語,仍舊小聲問着:“娘親,爹爹還會回來嗎?”
“睡覺。”
“娘親,剛才小草真的動了,沒有風。”
“噤聲。”
聲音逐漸沒了,夕舟卻久久回不過神來,入夢草不在紫金罩裏面了,大師姐是怎麽打開的……
不對,這個時候不是思考那些問題的時候,這個時候應該想的是,爹爹是誰?
方才這個小姑娘叫大師姐娘親!
還有爹爹!
大師姐這是收養了一個女兒嗎?
可是小姑娘長得好像大師姐,除了那雙多情的桃花眼…
那鼻子、那嘴巴、那臉型簡直就和大師姐一模一樣,明顯是母女…
夕舟恍惚地抖了一下,這下心裏不是有一點酸酸澀澀了,是非常酸,非常澀,還很苦,甚至有點痛,不,是非常痛……
這一晚,有人睡得香甜,有人卻注定無眠。
次日一早,夕舟剛到修道場就引得衆人看過來。
好一個妩媚的女子,應該是新弟子。
周周子最先走過來:“喂,你還沒說叫什麽名字呢。”
“夕舟。”語氣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冷淡,似是要把人凍住,看來這這個新弟子是個冰美人。
夕舟并不是遵從樹妖的囑托要對人冷淡一些,而是此刻的心情真的很低落,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低氣壓狀态中。
大師姐竟然有道侶了,還有了孩子,孩子看起來都兩歲了,她才睡了三年,所以自己剛失去蹤跡,大師姐就忘了舊愛找了新歡?
或許自己連舊愛都算不上。
那她算什麽?
工具草嗎?
“夕舟,你沒事吧?一會大師姐要來給新弟子訓話…”周周子伸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感覺這個小夥伴才一夜不見就變得好可怕。
“愛來不來。”夕舟冷哼一聲,始亂終棄的女人,呸。
周周子見她搭話,忍不住話痨的習慣,熱心分享道:“聽說咱們大師姐長得嬌俏可人,性格又溫柔體貼,對新弟子還特別好,而且她的道侶也很厲害。”
他說得正起勁,見夕舟的眼神充滿殺氣,不由停了一下話頭:“你這是什麽眼神?”
夕舟冷冷道:“果然是個肘子。”
都瞎了吧,翟忘憂那個女人長得嬌俏?性格溫柔?
要麽是這些人瞎了,要麽是她瞎了。
“跟你說多少遍了,我叫周子,小爺我在凡界貴為皇子,不過在這裏就不跟你計較了,我跟你說,大師姐的道侶可厲害了,上個月剛突破到金丹初期了。”
“你說什麽?那他們結契的時候,她的道侶是築基期?”夕舟打斷了周周子的話,眼神裏充滿了懷疑,翟忘憂這個女人到底找了個怎樣的道侶?
周周子點頭:“聽說是這樣,你說我們多久能築基,他們都說煉氣很快,短則一天,長則三五天,可築基就難了,天賦高的要三五年,像我堂哥就是,他是單靈根,三年築基,像咱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築基,我還聽說有的人一輩子都停留在煉氣期……”
“大師姐來了。”
修道場突然一陣小聲喧嘩又很快恢複安靜。
夕舟翻了個白眼,偏頭不想去看門外,下一刻又忍不住扭頭去看。
大師姐,若我走到你面前,你會認出我嗎?
下一瞬,她便看見一個妙齡少女笑容滿面地走進來,确實長得嬌俏可人,聲音也很溫柔。
可是…這是誰?
夕舟呆住,不是說大師姐嗎?翟忘憂現在不是大師姐了?
待到臺上的少女離開,她才看向一旁的周周子:“肘子,你說方才那個人是大師姐?”
周周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放棄糾正她的發音:“對啊,重雯大師姐,跟她的道侶一樣是金丹初期,你知道她的道侶是誰嗎?”
夕舟默然,她知道。
“少宗主王郡庭。”還是翟忘憂的前未婚夫。
周周子挑眉:“我以為你兩耳不聞窗外事呢,沒想到還真知道。”
有個小夥伴分享八卦的感覺太好了。
他用胳膊碰了碰夕舟的胳膊:“你還知道什麽消息?”
夕舟深呼吸了幾下才沉聲問:“你知道北山峰上住着的是誰嗎?”
周周子挑了挑眉梢:“還是我消息靈通,北山峰上住着的是忘憂長老,不過大家私下都叫她忘憂仙子,聽說年紀輕輕的就是分神期修為了,還是個絕色美人,真是太絕了。”
忘憂長老,忘憂仙子,看來是确定北山長老的死訊了。
夕舟內心一陣複雜,已經是分神期了啊,她現在連煉氣期都沒有,不對,想這些做什麽,那個女人已經有道侶了啊,連孩子都有了。
她抿了抿唇,感覺心裏的苦已經蔓延到嘴邊了,不,蔓延到全身了,哪裏都苦。
“那忘憂仙子的道侶是誰?”
周周子這次搖了搖頭:“這還真沒人知道,不過大家私下都傳一定是個風/流倜傥的男子,說不定是什麽隐世高人。”
沒人知道,夕舟呼吸一滞,嗓音不自覺地發緊:“既然沒人知道,為何一定是個男子?”
周周子瞥了她一眼:“你傻啊,忘憂仙子都有孩子了,據說長得很像她爹爹,一雙桃花眼好看得緊,跟你一樣,不過在我眼裏還是你的眼睛最好看。”
夕舟啞然,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跌落谷底,是啊,她是傻子嗎?
大師姐都有孩子了啊。
那個小姑娘的眼睛真的很好看,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很像她的爹爹吧,真好看啊。
夕舟輕吸了兩口氣,擡頭望天,眼底紅成一片,有潮水起起浮浮又隐去。
周周子疑惑地挑眉,怎麽感覺小夥伴方才紅了眼,是因為修煉太難了嗎?
第一天,他們兩個誰都沒有煉氣成功,兩人被鼓勵一番後,敗興而歸,看來他們的天賦都很一般。
臨近夜晚,夕舟枕着胳膊躺在床上,連晚飯都沒胃口去吃,只顧着發呆。
時間久了,她不知不覺地睡過去,臨睡前還念着,這次絕對不要回到入夢草裏去了。
北山峰上。
“你回來了嗎?”
翟忘憂用手指摸着花盆的邊緣,小心地澆下半杯注滿靈力的水。
花盆裏,原本枯萎的半截入夢草根部露出一抹動人的紫色,淡淡的紫色散發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帶着無限的生機。
她的手指在花盆上輕輕移動,想去碰一下那淡紫色的嫩芽,可又莫名害怕,不敢去觸碰。
“娘親,小草真的活了,那爹爹是不是要回來了?”
這一次,翟忘憂沒有再像往常那樣讓女兒噤聲,而是溫柔地注視着花盆裏的入夢草,道:“是娘親要回來了,你沒有爹爹,她也是你的娘親。”
“可是觀瀾姨姨說有了爹爹,娘親才會生下我。”
“她并不知情。”翟忘憂想解釋什麽,可看着年僅兩歲多的女兒,又打消了解釋的念頭,那個人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何必讓無望等待的人再多一個。
修道場裏,夕舟兩眼無神地重複着引靈氣入體的動作,她昨晚只是在睡前言不由衷地祈禱了一下,誰知道後來就真沒去大師姐那裏。
蒼天啊,你該靈的時候不靈,不該靈的時候瞎起什麽勁。
“我成功了,我能駕馭靈氣了。”周周子興奮不已的聲音在修道場裏響起,周圍立即有弟子過來恭喜。
“周師弟不愧是雙靈根,說不定會是咱們中最先築基的。”這個修道場中都是外門弟子,除了呂師姐和馮師兄是築基期,并且雙雙被提為外門管事以外,剩下的全都是煉氣期。
周周子得意地揚了揚頭,看向了自己的小夥伴:“夕舟,你怎麽樣?”
夕舟搖頭,語氣沒什麽起伏:“感受不到靈氣。”
馮師兄見狀走過來,笑道:“夕舟師妹不用着急,咱們外門,就屬這修道場的靈氣最為充裕,你一定可以的,說不定明天就做到了。”
夕舟點點頭,又開始麻木地重複起引靈氣的動作。
馮師兄眼神一黯,這麽一個妖嬈的美人兒,偏生性子冷淡,本來還有點意思,可惜惹了重雯大師姐不快,紅顏薄命啊,可惜了。
待到午飯時,飯堂裏就只剩下她一個,這下整個宗門就剩她還是凡人一個了。
做飯的廚娘也是外門雜役弟子,還主動端了飯菜過來:“夕舟師妹,你想吃什麽就跟我說,現在飯堂就你一個人來,我當練廚藝了。”
夕舟客氣地道謝:“多謝師姐,我不挑食的,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夕舟小口吃着碗裏的米飯,據說是什麽靠靈氣長大的靈米,可惜她吃不出什麽滋味,感覺還沒有普通的米飯香。
吃完飯又努力一下午,仍舊沒有任何收獲,夕舟看着志得意滿一直在她眼前炫耀不停的周周子,不由洩氣,難道這就是資質中等的雙靈根與資質下下等的五靈根之間的區別?
見她停下動作,周周子煞有介事地指點道:“你要平心靜氣,集中注意力,要用心去感受周圍的靈氣……”
夕舟嘆氣:“你不如直接拿修煉要術讀給我聽。”
周周子讪笑一聲:“我現在不就是在背給你聽嗎,我向師兄們打聽過了,咱們天劍宗的弟子煉氣最慢的五靈根弟子也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你最多十天一定能成。”
夕舟揚手,繼續努力練習:“借你吉言。”
天道酬勤,她還就不信了,這靈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怎麽就感覺不到呢。
感受到了涼涼的秋風算不算感受到了靈氣?
到了晚上,夕舟早早躺在床上,一陣蹙眉嘆氣,要不要去大師姐那裏呢?
不對,應該說會不會去大師姐那裏呢?人家都有道侶了,還有孩子了……
也不知道今晚靈不靈,會不會是受自己的意念掌控?
夕舟在心底猜測一番,閉上眼睛,試着像從前入夢那樣凝神去想。
“小草又動了。”
一聲稚嫩的歡呼在耳邊響起,夕舟睜開眼睛,就看見小姑娘正趴在床邊盯着她,一臉乖巧可愛的樣子,讓人讨厭不起來。
“小草你又動了,我要告訴娘親。”小姑娘伸手想摸一下,又似乎在擔心什麽,最後把手收了回去。
夕舟默默看着面前這個冰雪聰明的孩子,悲哀地發現,她竟然覺得自己是喜歡的,因為是大師姐的孩子啊。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愛屋及烏,即使這是大師姐和別人在一起生下的孩子,她還是忍不住心生親近,忍不住會覺得喜歡。
她想用葉子去碰一下小姑娘胖乎乎的小手,卻發現自己的葉子很少,也很短,像是剛長出來的嫩苗。
小姑娘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終忍不住伸手,學着翟忘憂平時的動作,摸向花盆的邊緣,誰知身子一歪,差點摔下床來。
夕舟心底一驚,下意識的去扶,還好小姑娘并沒有掉下來。
她松了一口氣,随後站在床邊愣住。
“你是誰?”小姑娘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子,不自覺地退到床尾。
“我叫夕舟。”
“我叫星回,翟星回。”小姑娘禮貌地回了姓名,似是見她沒有什麽危險的舉動,又從床尾挪了一點過來。
夕舟勉強笑笑,語氣發苦:“翟星回,名字真好聽。”
小姑娘見她笑了,又靠過來一點道:“我爹爹叫星,所以我叫星回。”
夕舟強忍心酸,抿唇笑道:“星回真乖,下次要小心點,我先走了。”
她要離開這裏,大師姐的道侶叫星,所以孩子叫翟星回,大師姐在等着別人回來,可那個人不是她。
書上怎麽說的來着,感受不到愛意的時候,一定要學會全身而退,她要全身而退。
眨眼間,夕舟消失在原地,也離開了入夢草,在雜役弟子所住的房間醒來。
她抱着枕頭一陣打滾,腦子裏全都是翟忘憂的樣子,啊,那些雞湯文學果然都是騙人的,只講結論不講過程,學會全身而退,可怎麽做才能全身而退啊。
次日,夕舟瘋狂地練習着,腦子裏循環着“我要全身而退,女人只會影響我修煉的速度,我要全身而退…”
周周子見她要拼命的架勢,忍不住勸到:“你這樣是不行的,要平心靜氣…”
“我行,我一定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全身而退,我一定行的…”
夕舟的臉上似帶着殺氣,讓周周子默默走遠了兩步。
他看着狀若瘋狂的女人,心道父皇說得對,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誰能料到這看起來妖嬈多情的美人兒竟然會發瘋。
看來這個美人兒是不能順利俘獲了,太不正常了,還是做兄弟靠譜。
一連八天,夕舟憋着一股勁沒有回到入夢草裏,一心修煉,結果到了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