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是我的朋友。”郁枝回答得很簡單。
“朋友？”小琉璃似乎不信，狐疑地看着秋時，“那他為什麽和姐姐穿着一樣的衣服，這個不是情侶裝嗎？”
秋時露出溫和的微笑，沒有出聲。
郁枝：“……”
這孩子的腦子有問題吧，員工制服都能認成情侶裝？照她這麽說，整個游樂園的工作人員都是情侶了，這算什麽，情侶大亂炖？
郁枝揉了揉眉心，加重語氣：“這是員工制服。”
小琉璃聞言，頓時驚訝地睜大眼睛：“員工制服？姐姐，你怎麽變成員工了？是不是你買東西沒付錢，被他們抓起來以身抵債啦？”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郁枝将她的手從自己腰後拿開。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又不是乞丐。再說了，就算沒付錢，別人也不可能抓到我。”
小琉璃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郁枝繼續道：“你可以理解為，我們在Cosplay。”
“Cosplay？姐姐也喜歡Cosplay？”
小琉璃似乎很興奮，那雙本就明亮的大眼睛頓時變得更加閃亮，像兩顆閃爍的、亮晶晶的寶石。
“只是想嘗試一下。”郁枝的語氣很敷衍。
“太好了，那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嗎？我很擅長Cosplay！”
小琉璃興奮地提議，完全無視了一旁的秋時。
秋時對此倒是沒有什麽不滿，只是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看樣子似乎已經無聊得發困了。
“這是游樂園的特殊活動，問我沒用啦。”郁枝直接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麽會出現這裏？我和我的朋友之前在戴斯小鎮找了你很久都沒找到，我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其實她想說的是“還以為你死了”，但一想到這麽說多少有點不禮貌，于是便換了個溫和一點的詞。
“哎？我沒有失蹤呀。我只是剛好看到一個很可愛的玩偶，就追過去和她合影啦，沒想到等我回去後才發現你們已經不見了，我也找了你們很久呢……”
小琉璃說着還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
郁枝不太相信這個解釋。
但她仍然不動聲色：“你和玩偶合影了？”
小琉璃搖搖頭，傷心地說：“沒有，她走得很快，估計是到下班時間了吧……”
郁枝和秋時默默交流視線。
“我們該做正事了。”秋時輕聲開口。
“對哦。”郁枝應了一聲，溫和地推開小琉璃，柔聲對她說，“我們要去那邊幹活了。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也可以跟我們一起，不過——”
“不能妨礙我們。”她笑了笑，“可以嗎？”
小琉璃失神地看着她，神态透出隐隐的癡迷與依戀。
“好的……姐姐。”
她看起來乖極了，如同一只溫順的小貓。
郁枝滿意地點頭，然後微微壓低帽檐，轉身向“瘋狂麥迪”的花園入口走去。
這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迷宮由高高的灌木組成牆壁，藍玫瑰作為點綴，而在迷宮最中央，則是一個巨大的、色彩缤紛的海盜船。
郁枝和秋時現在的身份不是游客，而是負責這個園區的工作人員，因此他們不需要盲走迷宮，有專門的員工通道供他們直達終點。
二人來到海盜船下方的時候，小琉璃還在外面努力地走迷宮。
郁枝走到告示牌前，一字一句地讀出來。
【游客悉知：】
【為了共同維護樂園的衛生，請您不要随地嘔吐，更不要吐在海盜船上。】
“所以我們的工作就是留意有沒有人随地亂吐？好像很輕松嘛。”郁枝說道。
秋時擡眸看向依次上船的游客們。
“的确很輕松，就是不知道那種情況在不在我們的工作範圍內。”
“哪種情況？”
郁枝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
此時海盜船還未開啓，十幾名游客們坐在位置上，其中有一個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真空包裝的小烤腸，撕開包裝袋，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郁枝：“這……”
員工守則上沒有提及這方面，那應該就是不用他們管吧？
她正琢磨要不要提醒那個游客別吃了，對方突然停止咀嚼的動作，震驚地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鯊魚……有鯊魚……有鯊魚啊！”
郁枝：“？”
她循着游客的視線望去，然而除了茂盛蔥翠的灌木叢，什麽都沒有看見。
除了她，其他游客也紛紛發出奇怪的疑問。
“鯊魚？這裏又沒有大海，哪來的鯊魚啊？”
“精神有問題吧這個人，還是那什麽……行為藝術？”
“可以請你坐好嗎？海盜船要啓動了，你這樣很危險！”
那個男人似乎沒有聽到別人的勸說，依然直直地看向前方，雙眼圓睜，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恐的表情。
“是鯊魚，真的有鯊魚……它還站起來了，它朝我走過來了……你們都看不到嗎？！”
男人震驚地四下張望，他惶恐而焦急地向周圍衆人求證，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附和他。
“什麽鯊魚，這裏可是陸地，怎麽可能會有鯊魚，難不成是走地鯊嗎？”
“我連蝦米都沒看到，還鯊魚，真的是腦子有問題，別是從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吧……”
“喂，你們兩個！能不能把這個神經病帶走啊，你們是員工吧，就這麽幹看着嗎？”
游客中有人将矛頭指向了站在不遠處的郁枝二人。
郁枝一怔，擡手指了指自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被人使喚了。
“我們應該管這件事嗎？”她問秋時。
秋時神色平和：“員工守則上怎麽說？”
“唔，我看看……”郁枝拿出折疊的員工守則，找到最後一條，“‘如果有游客聲稱見到鯊魚，無視他們，立刻離開’……上面是這麽說的。”
秋時得出結論：“那我們現在應該立刻離開。”
“OK。”
郁枝收起紙條，剛要轉身離開，突然看向秋時，“你能看到鯊魚嗎？”
秋時搖頭：“看不到。”
“但是，”郁枝擡手指向海盜船上的游客，“好像真的有鯊魚？”
那個男游客一邊驚恐大叫，一邊連滾帶爬地下船。然而，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拉扯一般，無論他怎麽用盡全力，都無法從船上下去。
他的雙腿像是被什麽東西扯住了一樣，那東西不僅在将他向後拉，似乎還在“撕咬”着他。
男人的鞋子突然掉了，腳踝處瞬間浮現一排深深的牙印，鮮血從牙印下滲出來，緊接着男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的兩只腳憑空消失了，只剩下血淋淋的骨肉截面。
就像是被一只鯊魚咬斷了雙腳一樣。
周圍游客們仿佛完全沒有看到這一幕，不僅沒有害怕，反而還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什麽表演？太有意思了吧！”
“效果還挺逼真的，他該不會是游樂園裏的演員吧？”
“喂，他是你們的同事嗎？”
有人笑着詢問郁枝二人，郁枝沒有回答，從身後掏出麻醉槍，瞄準那男人背後的空氣，扣下扳機——
麻醉針穿透空氣，沒有産生任何波瀾，男人卻像失去力氣一般，狠狠地摔了下去。
“啊哦。”郁枝神色微妙，“我有不好的預感。”
秋時點點頭：“我也有。”
說着，郁枝突然感覺到一道腥臭的氣浪迎面襲來。
她立即松手後退，與此同時，麻醉槍發出咔嚓一聲脆響，郁枝循聲一看，發現麻醉槍非但沒有掉落在地，反而還以懸空的方式被咬成了碎片。
“還真有鯊魚啊。”
郁枝迅速拔出別在身後的短刀，對着面前的空氣快速揮砍。她揮刀的動作很順暢，明明沒有任何滞澀感，空氣中卻灑下大片猩熱的血。
這種程度的出血量并不常見。可想而知，對方的體型的确很大，起碼絕對不是人類。
“哇，那是什麽！”
“是魔術嗎！還是什麽特別表演？”
“好精彩，我要拍下來！”
“各位游客，請收起設備，我們的演出禁止拍照與攝像。”秋時來到游客面前，溫聲阻攔道。
“啊？好可惜……”
就在游客們大為遺憾的時候，郁枝這邊已經結束了。
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沒有殺掉那只走地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氣浪和風動了。
另外，她腳下的血泊已經漫過了她的鞋面。
還好員工制服配的是靴子。
郁枝擡起腿，從血泊中走過來，對游客們溫和一笑。
“各位，演出已經結束。現在請各位遵守規則，好好享受這趟美妙之旅吧。”
女性一身黑衣，帽檐下露出的面孔瑩白美麗。靴子上血跡斑斑，在夜色下閃爍着猩紅的光。
游客們呆呆地看着她，一時間居然忘了言語。
下一秒，海盜船突然搖晃起來，衆人頓時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
郁枝與秋時對視一眼，二人将那名受傷呻吟的男游客拖到一邊，秋時對他使用昏睡能力，對方很快沉沉睡去。
“所以‘鯊魚’真的存在，也可以被殺死。”郁枝總結道。
秋時輕笑：“只要能被殺死，一切就好辦了。”
郁枝也笑了：“的确。”
可惜至今沒有看到走地鯊是什麽樣的，這讓郁枝稍微有點遺憾。
二人在一旁等了沒多久，海盜船便停了。
游客們紛紛腳步懸浮地走下來。
有一個看上去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臉色慘白，被她的媽媽抱在懷裏低聲輕哄，小女孩難受地搖了搖頭，突然“哇”一聲，扭頭吐到了地上。
郁枝：“……”
秋時的語調很輕，像是在笑，“麻煩了。”
“……嗯。”郁枝無奈嘆息，“說實話，我不太想對女孩子出手。”
而且還是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和小紅差不多大。
她可不能确定将這孩子帶走以後會遭遇什麽樣的事。
秋時：“那就我來？”
“不是你來我來的問題……”
郁枝正要解釋，突然微微一頓。
她立即擡眸看向夜空。
就在剛才，她突然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仿佛在被無數道冰冷的視線監視着——她能夠感覺到周圍有無數只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
它們詭異而無形，令人如芒在背，充滿了無法抗拒的強烈意志。
而這種無處不在的意志正在試圖令她服從同一個指令——
“執行你的職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