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郁枝一口氣跑到工廠門口，依然沒有停下的打算。
在外等候的調查員們見她還要往外跑，紛紛不解。
“還跑什麽呀，我們都在這裏呢。”
“對啊，有蕭隊在，你怕什麽？”
郁枝很能跟他們解釋。
一旦解釋清楚，就要面對“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的質問，甚至還有可能被懷疑成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
……雖然某種意義上，說她是幕後黑手也不算錯。
郁枝：“你們也快跑吧，那只魚人那麽大，肯定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麽好對付。”
衆人聞言又是一陣嗤笑。
“你是沒見過厲害的異常吧？異常這東西可不是體型越大就越強的……”
“就是，像這種傻大個，連給蕭隊磨刀都不夠……”
“你說的是指甲刀吧？”
“哈哈哈哈哈哈……”
工廠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息，郁枝懶得搭理他們，直接穿過人群，路過秋時的時候還順手把他也拉上了。
秋時整個人還是無精打采的狀态，被郁枝這麽一拉，也就懵懵懂懂地跟着她一起跑了起來。
“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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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口問道，低低軟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好奇。
郁枝頭也不回：“鯊魚要吃人了。”
秋時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他垂眸看了看郁枝緊握他的那只手。
女性的手溫熱而柔軟，手指纖長，白皙的肌膚在夜色下顯得瑩潤如玉，卻又比玉更溫暖。
很奇特的體驗。
秋時眼睫輕輕扇了扇，收回視線，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很快便跑出百米外，圍在罐頭工廠門外的調查員看着他們兩人的背影，又開始調侃起來。
“不是我說，這膽子也太小了，這是被吓傻了吧？”
“難道21區的調查員都是這個水準？”
“D級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們跟他們借人的意義是什麽啊……”
他們在工廠外議論紛紛，工廠內，超大型魚人已經被蕭灼砍斷了四肢。
粘稠的綠色汁液濺得到處都是，機器、地面、流水線……所見之處皆是綠色，濃烈的腥臭味令人幾欲作嘔。
周圍的罐頭正在急劇溶化，而失去四肢的魚人仍然嘶吼不止，震耳欲聾的吼叫幾乎蓋住了機器的運作聲，也蓋住了罐頭滋滋溶解的聲音。
蕭灼被它吵得頭疼，腦海裏充斥着它歇斯底裏的心聲。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
這就是低智怪物的全部思維了，它的大腦只會産生最直接的反饋，除了對蕭灼造成更多的精神污染以外，完全無法讓他獲得一絲一毫的有效信息。
蕭灼将這只醜陋而龐大的怪物踩在腳下，舉起唐刀，打算一刀解決它。
倏地，一只溶解了一半的罐頭骨碌碌滾到了他的腳邊。
罐頭的鋁蓋被腐蝕了，湯汁流淌，露出裏面的食物。
是一只人身魚尾的類人生物。
蕭灼瞳孔微縮，下一秒，更多的罐頭從流水線上滾了下來。
這些罐頭或是腐蝕了大半，或是變成了扭曲的一團，或是正在急劇化為滾燙的鋁水……
唯一的相同點，是每一只罐頭的裏面，都蜷縮着一只如同人魚般的袖珍生物。
他們閉阖雙眼，胸口起伏，仿佛正在安詳地沉睡。
蕭灼随即意識到——這些人魚還沒有死。
下一秒，罐頭裏的人魚突然睜開眼睛。
和可愛無害的外表不同，它們的眼睛是沒有瞳仁的灰白色。睜開的一瞬間，惡意和誘惑從這無數只可怕的眼睛裏噴薄而出。
蕭灼的心中警鈴大響。
幾乎是瞬間，他利落地提刀一揮，面前一片人魚頓時被鋒利的刀刃切成了兩半。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奄奄一息的魚人已經爬到了水閥邊。
在蕭灼揮刀砍下的時候，他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碎了機器旁邊的水閥，充滿水壓的水柱噴湧而出，瞬間淹沒了整個工廠，連帶着将罐頭裏的小人魚們也一起沖了出去。
“那是什麽？”
“魚？罐頭？怎麽好像是活的？”
“蕭隊說了，不能讓任何生物離開這裏，快攔住它們！”
調查員們的反應很快，在看到水流湧出的第一時刻便試圖關門，封鎖廠房。
但水流奔湧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只是短短幾秒，水流便沖到他們腳下。
與此同時，水中的小人魚突然紛紛甩動魚尾，猛地從水面上跳彈起來，猶如吸血的螞蟥一般，鋪天蓋地地撲向了他們！
“卧槽，這什麽東西！”
“這是人魚嗎？看上去好好吃啊……”
“喂，你瘋了？這東西能吃嗎？！”
密密麻麻的小人魚順着水流游動，一個接一個撲到調查員的身上，美麗的魚鱗在夜色下流光溢彩，有些精神力較弱的調查員情不自禁地捧起它們，眼中已然露出貪婪之色。
“大家小心，這些東西很可能有誘惑人心的效果，立即開槍射擊！”
蕭灼在廠房中厲聲提醒，同時反手劃過一刀，将撲向他的小人魚盡數砍斷。
“是，蕭隊！”
他的聲音喚醒了被誘惑的調查員。衆人不敢再多看，紛紛扣動扳機，對準水中的小人魚毫不留情地開槍射擊。
子彈射穿了小人魚的身軀，小人魚們發出了凄厲尖銳的叫聲。
鮮血染紅了洶湧不止的水流，未被擊中的小人魚們伸出利爪，猛一甩尾，再次撲向調查員的臉龐。
它們的爪子細小但尖銳，像鈎子般紮入了調查員的皮膚，然後蠕動攀爬，一個翻身，便滑進了調查員的嘴裏。
“唔唔唔……嘔……”
調查員試圖将小人魚吐出來，但小人魚的體型實在太小了，如同滑膩的泥鳅，甚至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直接滑進了他們的喉嚨。
被迫吞下小人魚的調查員很快有了反應。
他們的腦袋逐漸脹大、腐爛、變成越來越深的墨綠色，四肢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蹼鳍……
短短幾秒，人類的模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醜陋怪異的魚人。
“小陳，你還有子彈……小陳？！”
“卧槽，你他媽誰啊！”
“有人發生異變了！大家小心，千萬不要被那些東西碰到！”
衆人都亂了套。
接連有人吞下人魚發生異變，其他人不但要忙着對付那些兇殘的小人魚，還要對付變成魚人的隊友，場面頓時陷入了巨大的混亂。
與此同時，郁枝已經拉着秋時跑到了這片區域的最邊緣。
這一片都是和魚相關的食品工廠，除了廠房，周圍的湖泊都是魚群的養殖場。
在這種地方制作人魚罐頭，的确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不去救那些人嗎？”
秋時站在郁枝身旁，輕飄飄地開口。
“我們現在應該沒有那個精力。”
郁枝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廠房，慢慢說道。
秋時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随即唇角微勾，明白了她的意思。
本以為逃離罐頭工廠就能躲開人魚的襲擊，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更多的魚人從一棟棟廠房的後方走了出來，口水橫流，眼冒精光，顯然已在這裏埋伏多時。
秋時微微歪頭：“這個應該叫……‘甕中捉鼈’吧？”
郁枝：“我可不想做鼈。”
秋時笑了笑：“只是打個比方。”
他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危機感，甚至還有心思開玩笑和學成語。
但郁枝可沒有他這樣的好興致。
這些從廠房後面走出來的魚人少說也有二十只，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從罐頭工廠那裏追過來的。
那就只能說明一點——有人特意安排這麽多魚人堵在這裏，為的就是将他們這批人一網打盡。
這絕對不是人魚王的行事風格。
作為他的設計者，郁枝很清楚，人魚王非常讨厭這些醜陋的魚人。
所以他絕不可能豢養魚人，更不可能操縱魚人替他做事。
看來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郁枝舉起槍，平靜地對秋時說：“先說好，我沒有多餘的精力顧及你，你應該能保護好自己吧？”
“嗯……”秋時微微沉吟，“如果我不能呢？”
“那就被魚人吃掉。”
郁枝瞄準最先向她跑來的魚人，扣動扳機。
飛射的子彈猶如閃電一般，劃破黑夜，接連穿透了前後兩只魚人的腦袋。
兩只魚人來不及哀嚎便倒下了，綠汁很快從臃腫的魚頭裏流了出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成為神槍手的潛質。
“漂亮。”秋時贊嘆道。
郁枝：“……”
這個人還真是一點都不緊張啊。
“你真的不打算動手嗎？”郁枝一邊開槍一邊說，“我的子彈不多了。”
這畢竟不是她的槍，彈夾裏子彈有限，一旦子彈打完，她就沒有辦法了。
雖然還可以使用洗腦的能力，但洗腦是需要發動條件的，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很難。
“不急，”秋時看着慢慢靠近的魚人們，輕聲道，“等他們聚集得再近一點。”
好家夥，玩的就是心跳是吧？
郁枝不說話了，她直接對着虎視眈眈的魚人們接連開槍，七聲槍響後，魚人們的汁液彙成了綠色的血泊。
“沒子彈了。”郁枝說。
還有十幾只魚人在靠近，它們跨過同類的屍體，蹼狀的爪子踩在綠汁上，發出烤肉似的滋滋聲響。
實在不行，只能去碰它們的爪子了。
郁枝感到了一絲反胃。
秋時的神色依然平靜而柔和。
“那些綠汁，是不能碰的吧？”
郁枝嘆氣：“我覺得是。”
“那我們得離得遠一點。”
郁枝：廢話，要你告訴我？
她已經懶得吐槽了，随手将槍扔到一邊，便準備卷袖子。
就在這時，秋時突然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屏住呼吸。”
郁枝：“？”
她來不及思考秋時的意圖，只覺身體一輕，下一秒，她便脫離地面，毫無預兆地落入了冰冷的湖水。
夜晚的湖面波光粼粼，看上去有種清冷的靜谧感，但水下卻又黑又冷，像冰窖一樣，還有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郁枝無法在水下說話，只能屏住呼吸，憤怒地側過臉，望向身後的罪魁禍首。
秋時正帶着她緩緩下潛。
對上她的視線，他非但沒有半分愧疚，反而彎彎眼睛，孩子氣地笑了一下。
他的面孔在水下更顯幽邃空靜，眼底亮起碧色的光，黑發在水中漂浮，猶如一只漂亮的水妖。
接着，他擡起手，捂住了郁枝的眼睛。
郁枝的眼前一片漆黑。
下一秒，耳邊響起水流激蕩的聲音。
像是有什麽東西破開了冰冷的湖水，呼嘯着沖出水面。
隔着湧動的水潮，她聽到岸上的魚人發出哀嚎。
刺耳，尖銳，撕心裂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