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的CCG日記[東京食屍鬼]

第3章 ☆、Day 3

05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有馬搜查官。

只是這次我的心境與上次截然不同，對上他淡漠到近乎毫無感情的眼睛，我下意識轉開頭，恍然覺得自己被看破了所有秘密。

——對的，這個人應該知道我的身份。

一只金屬箱被放到我面前，我認出這是每個喰種搜查官必備的箱子，裏面裝着喰種搜查官的武器庫因克，唯有利用庫因克喰種搜查官才能與喰種相抗衡。又因裝庫因克的箱子，喰種搜查官們又被戲稱為『提箱者』。

「……是給我的?」

我無法不遲疑，尤其在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時，我更加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難道我猜錯了?我只是一個有嚴重異食癖的人類?

有馬搜查官颔首。

無法，我只好打開金屬箱，類似觸手的黑紅色物體把箱子塞得滿滿當當。皺了皺眉，我拎起最邊緣的圓環一把提起，竟然是四只連在一起的觸手。

……這是什麽啊?

所謂的武器，難道不該是刀槍棍棒之類的嗎?四根觸手中間鉗個圓環，是讓我把它當飛镖丢出去?心中荒謬，我不由摸了摸這個庫因克，柔軟地仿佛還蘊含着某種脈動，同時又是堅硬的，無論手指如何用力都無法在上面留下痕跡。

我疑惑地望向有馬搜查官，希望他能給我一點提示。

「給它取個名字吧。」他說，「以後它就屬于你。」

我并不擅長取名，又因失憶而毫無前人的經驗可供借鑒，想了想，我再看了一眼我的庫因克，起了個随意的名字，「叫『赤』吧。」

其實我更想叫它『血』，因為它看起來就像一灘濃稠的鮮血，但那個稱謂太不詳了。

到這個地步，我想我是被接受了，但關于我的身份，CCG的目的，乃至我的未來的一系列謎團仍未得到解答。我只知道，我被培養做喰種搜查官，以疑似喰種的身份，去獵殺驅逐我的『同類』。

沒人能告訴我這是不是對的，我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哪怕喰種也會『共喰』，可以把自己當作食欲旺盛的喰種罷。

而事實是，我并非食欲旺盛。

我的耐餓度似乎超乎尋常地高，每當饑餓到來時，哪怕我面對着美味的人類我也能完美忍耐，哪怕那之後我痛苦地渴望下地獄，悲哀的撕扯自己身體上的肉來滿足這可悲的食欲。

我不能讓別人發現我的異狀，我是一個怪物，不容于世，不容于人，只要我想在人類的社會生存下去，我就必須隐藏。

生活暗淡無光，只有在看到英的笑容時我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我是靠英活着的，那時我這樣認為。

06

據說，有馬特等搜查官被稱為CCG的『死神』。

只是我從沒有見過他出手，在作為輔佐官的日子裏，我跟随着有馬特等搜查官出入各個喰種聚集地，唯一的工作就是根據有馬特等搜查官的指示，尋找并獵殺喰種。

最開始我還控制不太好力量，總是受傷甚至又一次差點被喰種吃掉，無論我瀕臨多麽危險的境地，有馬搜查官都不曾出手。

被喰種咬住時，被踩住腦袋侮辱時，我都能感到從某個角落射來的淡漠視線。

看到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出手，無論我遭遇了什麽，都不會有人會來救我。我甚至懷疑CCG讓我當有馬的輔佐官，就是要讓我死去。——或許讓我以人類的身份死去，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寬容。

我是喰種。

不知道為什麽，我越來越清晰地到這一點。我只知道，因為我是喰種，所以會給予人類的寬容仁慈拯救，我都無權擁有。我必須強大，必須戰鬥，否則就再沒有歸處。哪怕是CCG的人們也這樣想吧?作為異類的我，當然在戰鬥中死去更令人放心。

——我不要死。

——還有人在等我……應該有人吧……

英、英，我的朋友，只有他還期待着我活着，我想再見到他的笑容，想像他談及的過去那樣，再次一起吃好吃的牛排……

——我要，活下去。

——即使整個世界都期望我死去。

07

在稍稍适應了與喰種的戰鬥後，我被有馬特等搜查官帶到了一間滿是監視器的房間裏。從架子上拿下一盤錄像帶塞進機器裏，他面無表情地按下了播放鍵。

——是我。

畫面裏的是我每日在房間中進行的活動，包括那日日夜夜的掙紮，瘋狂而悲哀的自食行為，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重現，我就像被脫光了衣服站在雪地裏，渾身上下森冷徹骨。

「……你想說什麽?」

歪了歪腦袋，我試着詢問。

我分不清自己是瘋的，還是正常的，或許正常人與瘋子之間只有一線之隔。

為什麽呢?裝着不知道不好嗎?我的願望很簡單，不過是像普通人類那樣活下去就好。你看，我是喰種，但我從沒想過去捕食人類，我甚至忍着惡心吃自己的肉，為什麽還要挑明呢?

——逼瘋我，有什麽好處呢?

「你曾經是人類。」

這是有馬搜查官說的第一句話，我确信自己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大腦思維似乎出現了斷層，如果誰在這時候攻擊百分百會得手。

我……曾經是人類?

那麽現在的我算什麽?如果一開始就是人類，為什麽會變成喰種?不完全的人類，不完全的喰種，我忽然發現自己是如此地可笑，因為任何一方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有馬搜查官顯然不耐煩解釋，轉手把一份出面報告被推了過來。

我帶着嘲諷的心情閱讀上面的字句，慢慢地控制不住表情。

金木研，普通的大學生，雙親逝世，算是一個孤兒，唯一的朋友是永進英良。他的未來本也該是普普通通，卻在一次事故中被移植了喰種的器官，之後被那只器官同化為喰種。

一場人為制造的……悲劇。

悲劇嗎?

我翻看後面CCG調查出的『我』的過去，父親在年幼時死去，為了維持生計，母親在『我』十歲那年過勞死，一個人磕磕絆絆靠着政府救濟長那麽大，居然還養成文學青年的溫和性子，我都忍不住佩服起過去的自己了呢。

如果變『壞』，只稍稍變壞一點，是不是『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

資料上記載着『我』被喰種組織『青銅樹』抓住後，在『傑森』處的經歷，事無巨細全部羅列在上，我甚至不由得懷疑那邊是否有CCG的卧底了，當然，它們也可能是被從我的大腦中挖掘出來的東西。

懦弱地，委屈求全地，裝作好好先生地活着，這就是『我』為善的代價。

「這是你最深刻的記憶。」

「所以，這些都是從我腦袋裏挖出來的嗎?」我有點嘲笑地問，有馬很強，但他現在似乎不打算殺我，那我何妨放肆些——而如果他要殺我，不把心裏話說出來豈不是沒機會了?

「是。」

我驀然僵住了臉，簡直懷疑他是不是人類，為什麽他能那麽平靜地說出這種話?是了，人類和喰種是如此地相像，喰種與人類必定有着相同的祖先，而喰種會啃食人類，但人類就不會殘殺同類嗎?

人類自身的內鬥從未停止，他們『內部消化』的同類，又比被喰種吃掉的少多少呢?

即使沒有記憶，我還是對『人類』這個身份含有某種認同感，然而此時，在驟然發現所謂的『真相』時，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我』懦弱着，因為作為人類時懦弱的我能存活，而現在，我必須強大，因為我不強大就無法存在。

——喰種，是否因此才變強地呢?

面對數量衆多的人類，作為異類、作為人類敵人的喰種，如果不夠強大，就無法存在。

接下來的時間，我了解了部分我至今活着的原因。

CCG上層對我的處置實際一直存在分歧，尤其在知道我曾是『無辜的人類』時，分歧更大了。于是他們制定了兩條方案，消除我的記憶，然後讓我作為喰種搜查官，如果我在這段時間中死去，便會保留我人類的身份。而如果我活着，我将會被作為CCG的秘密武器培養。只是這兩條方案還存在分歧，喰種的食物是人類，CCG的上層絕不願意用同類的身體喂食一個怪物，哪怕這個怪物再怎麽潛力巨大。

于是我的房間被安裝了監視器。

我每一次險險沉迷于食欲，卻克制着，甚至不惜吞吃自己的肉的行為讓他們放了心。還有什麽比一個存有『人類之心』的喰種更好控制的?因此他們決定放我自由——我相信他們的出發點并不是所謂的仁慈。

然後我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結論。

——我是喰種，我需要進食，我通過吞噬自己抑制了食欲。

——所以，我刻意被培養為捕獵喰種的『人類喰種』。

很可笑不是嗎，但我只是安靜地聽着，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要變強。

強大到足以掌握自己的命運。

原本，我所希求的不過是像普通人類一樣生存下去，但既然連這樣簡單的願望都不肯滿足，那我就如他們所期望地堕落吧。

作者有話要說： ……似乎有點竹馬竹馬的感覺？唔，到第三章了亞門君還沒出來呢【捧臉。這明明是短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