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節
蓋波光,構建出絢麗的阿諾河河面,低着頭,露着白皙脖頸,圍裙上是不經意擦上的顏料,你站在角落落筆,絲毫未注意到窗外落英紛紛。
陳之影站在江南身後,少女的側影認真而動人,碎發如細絨,惹得他心癢。
少年心跳的節奏亂了幾拍。
作者有話要說:
The rose in the deeps of his heart
by William Butler Yeats
《他內心最深處的一朵玫瑰》
葉芝
經典段落:
With the earth and the sky and the water,
remade, like a casket of gold,
For my dreams of your image that blossoms,
a rose in the deeps of my heart.
大地、天空、海洋,
被重新鑄造,猶如一桶黃金,
正如你在我夢裏的樣子,
Advertisement
猶如一朵玫瑰,綻放在我內心最深處。
心思(二十九)
星星都已熟睡,向衛惺忪下樓走向客廳,正欲倒水喝,卻發現陳之影坐在露臺椅子上,像在思考什麽。
向衛端着水杯走過去,扣了扣玻璃門,陳之影轉頭,看到向衛,點了點頭。
走到陳之影身邊,向衛拉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下。
煙灰缸裏已有兩支煙蒂。
“睡不着?”向衛拿了桌上煙盒,抽了支煙,點上火。
“加班這麽晚?”
“遇到點麻煩事,不過一會兒就完了,這麽晚,主要時間花在夏葉身上罷了。”向衛吸了一口煙,仰頭呼出煙圈。
“身上”指的就是“身上”,向衛叼着煙,伸了個懶腰。
“費神費體力,但值得。”向衛看了眼陳之影。
“這麽些年,虧你忍得住。”
陳之影一言不發,只是看着夜空,最近他總是想起四年前。
張掖去往敦煌的火車上,他躺在江南對面卧榻上,他側着身玩手機,餘光裏,女人坐在下方卧榻上,低頭看着視頻。
窗外黃土地,植被了了,空曠而寂靜,只有火車聲。
向衛上了火車爬上卧榻就沉沉睡去,留他第一次和女人在狹小空間裏彼此無言,各自玩着自己手機。
他意識到,這麽多年,他确實沒有一天忘記她。
想她,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可見她難過的面對星瀚蒼穹,面對荒涼沙漠,金燦燦的沙漠,星空下卻像無邊黑洞,将所有人吞噬,江南站在屋頂,看着沙漠,無聲無息哭着。
他心疼,可他卻伸不出手,哪怕只是給她一個安慰。
靜靜陪着她,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事。
心思翻湧,織成密不透風蛛網,掙脫不得。
他多想摟過她,告訴她,別難過,她的爺爺走了,只是歸隊罷了,他的戰友們都在等他而已。
甚至篤信科學的他也想告訴她,天上的星星是她爺爺逝去的光芒,可話到嘴邊,發不出一個音,江南轉身時,詫異,往前走了半步,她喚他名字,他卻掐着自己掌心,沉默着後退了一步。
一步的距離,此後再難彌補裂痕。
他後悔的時間太多,如同他想念她的時間太多。
時間倒流是個僞命題,可若能回到過去,他會往前踏出一步,哪怕一切煙消雲散,鏡花水月。
她最難過時,他退後了。
她在掙紮,他亦在掙紮。
她愛而不得,他愛而不可說。
孤獨讓他們靠近,又令他們止步,誰都不願再前進,只怕粉身碎骨。
陳之影承認自己懦弱,他怕江南對他失望,自己都不能保證明天能不能見到太陽的人,如何對別人說“永遠”?
“想什麽呢?”向衛打斷陳之影回憶,“你一臉懊惱,仿佛在說:老子悔不當初。”
“是悔不當初。”
“悔是應該的,老陳,你太瞻前顧後了知道嗎?明天都不知會怎樣,不活盡興都對不起這張臉。”向衛摸了摸自己臉頰,棱角分明的俊朗感。
彈了煙灰,向衛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想起很久前的事。
高一的秋季,江南去圖書館,他跟着一起去寫作業,江南翻着詩集,從書裏抄句子,留作作文素材。
“幫我抄一點。”向衛拜托江南。
“今天抄的是顧城的詩集,你不是看不上顧城嗎?”
從作業中擡頭的向衛拿過江南手中書,還真是他厭惡的顧城。
“随便抄一句就行。”
江南翻了翻,在向衛本子上抄了《避免》。
厭惡歸厭惡,向衛還是看了一眼。
多年後,他還記得,“江南曾經抄過一首顧城的詩,《避免》,你想不想聽聽?”
見陳之影看了他一眼,他平靜說:“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逃避,人人都會,直面卻需要十萬分勇氣。
“沒想到,我會淪落到需要你教育的地步。”陳之影讪笑一聲,昙花一現太易,他卻偏要留她到永遠,過去不行,現在可以。
“江山和美人,從前只可選其一,你小子是命好,如今這時代能搏個全要罷了。”向衛打了個哈欠,他有些困,不打算再陪陳之影。
“睡了。”
“向衛,”陳之影叫住他。
“怎麽?”
“那時,你真睡着了嗎?”
向衛轉頭,目光難測,“你說什麽時候?”兩人對視,相顧無言,彼此都有說不出口的話,靜靜看着對方,水杯輕蹭桌面,向衛拿起,對着陳之影敬了敬,“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陳之影移開目光,對着向衛擺了擺手。
神情已然将彼此出賣。
彼此心知肚明。
問向衛果然多餘,向衛不過是假裝不知罷了。
高二盛夏的圖書館自習室,疏影橫斜,窗簾随風揚,向衛大大咧咧趴在桌上睡覺,斜對面的江南在看書,看着看着也困了,陳之影來時,兩人都趴在桌上入了夢鄉。
少年少女情窦初開,心思難以捉摸,陳之影看着江南,微微彎腰,湊近,擡眸看了看對面的向衛,向衛流着口水換了個舒服姿勢,轉向另一邊。
陳之影低頭,吻上少女。
彼此初吻。
在陽光下,在清風下,在心上。
坐到少女對面,看着她睡顏,仿佛欣賞名畫的陳之影托着腮,随意翻着書,目光卻落在少女身上。
明明那麽脆弱,卻有點倔強,到底該拿她怎麽辦?
陳之影想,等高考結束,就跟她告白會不會更好?到時就跟她說:江南,能不能允許我喜歡你?
事出突然,高中聚會那天,他進了醫院。
“能不能陪你不止一個暑假?”醫院裏,陳之影手臂覆上雙眸,抿緊嘴,忽然而至的壓迫令他感到絕望。
輸液管、白熾燈仿佛都在提醒他,他沒有資格開口要求別人喜歡他。
他給不起。
要是他不在了,說完也就完了,她要怎麽辦?會不會還記得他?
如果一開始就抛棄,或許就讓他一人的心思藏于心就好,不要讓她知曉就好。
陳之影看着星空,“‘為了避免結束,‘我’避免了一切開始’。真是諷刺。”
遙遠的回憶裏,聲聲嬉笑撒嬌都是江南,陳之影心弦微顫的一次次,累積成一曲艱澀不可言的戀歌。
16年,他只為她一人情深,少女的一颦一笑都刻入他骨。
年華如水,往事如煙,星漢今日月,愛早已入了骨。
不曾體會的感情,來之不易的心動,白雲蒼狗的歲月,11歲陳之影被查出換了白血病,他知道自己病了,病的很嚴重,危及生命,因為疼痛令他徹夜難眠。
他只能靠艱澀難懂的書催眠,可看得越多,他越知道自己病的有多重,床頭的書都是爸媽拿來研究的,沒誰想過陳之影會看。
陳之影很快消瘦,他看着鏡中的自己,憔悴,險些認不出自己,同病房的小朋友比他大不了幾歲,前幾天進來住院,穿着病號服,還和他比個子,今天就轉了重症病房。
太匆忙,甚至來不及同他炫耀自己的玩具。
陳之影趴在窗口,看着底下的人玩鬧,大家都穿着病號服,或者有家人陪伴,或者有醫護,他一直等啊等,等來的是爸媽痛哭流涕。
好像很難籌錢的模樣,錢是好東西,可以救命,他知道爸媽的工資沒那麽多,但醫療費似乎并不便宜,醫生背着他和爸媽談話時,提及過住院費問題。
他躲在門口,偷偷聽,不知為什麽覺得難過。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一瞬間覺得活着好像太難,若是從窗口跳下去,也許就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