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他。
他小心藏着的巧克力，靜悄悄躺在冰寒處。
他不知這麽保存巧克力對不對，但他想留給江南，直到原諒他。
就像過去，他用僅有的零花錢，買了最甜的糖哄她開心。
淚灑手背時，陳之影還想哪裏漏水，直到一滴接一滴淚漬控制不住，潤了手背，他才慌張扭頭。
“沒有糖就算了，巧克力也甜。”
江南咬着巧克力，甜中一絲苦。
“陳之影，你吃不吃巧克力？”
含着巧克力，江南沒看陳之影，只是掰了塊巧克力，遞到他身邊。
“陳之影，你吃不吃糖？”
“我可不想蛀牙。”
“我還不想給你呢！”
“那我偏要吃一塊。”
和好的方式，也許，只需要一塊糖，卻是陳之影最後的“救命稻草”。
夾着鼻音，“……那，我吃一塊。”陳之影接過江南遞來的巧克力，塞進口中。
無聲無息，卻再無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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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
陳之影看了看手機裏港城航班，由于港城是座小城市，只有國內航班，所以他要從港城坐汽車到東申，再由東申飛回德國。
他靠在牆角，給家裏人發了信息，退了今天下午去東申的汽車票，買了明天上午最早一班港城飛東申的航班。
後天淩晨回德國的飛機。
原本，他想早一天去東申，重新走一走東申大學。
大學四年，除了臨清大學外，最熟悉的地方。
可，他收到了江南信息。
江南：【陳之影，我有話想和你說。校門口等你。】
陳之影知道江南會說什麽，他看着電腦屏幕前的郵件。
科研項目因審查，被第三方投訴虐待動物，環保阻止項目進行，現在正在解決中，郵件最後，老板希望他盡快結束休假，馬上回德國。
如果這次項目被終止，他的博士論文就會受影響，苦熬了這麽多年，他不能放棄。
可是江南……
萬一……
他是可以轉研究方向，重新開始，少則一年，多則數年。
曾經有個學長，養了七年動物，在即将完成觀察數據，論文即将完成時，觀察動物意外去世，論文也淪為廢品。
七年，他有多少七年？甚至，有十幾年的研究，他有資格讓江南等嗎？
陳之影站在窗口，攥緊拳頭，一拳一拳悶聲砸在牆上。
垂死掙紮一般，騎車出門去往校門口。
躲在角落，望着江南。
天明到天黑，直到繁星點點。
她身體一點點滑下，脊背一點點彎曲，他陪着她，一點點……一點點……壓抑。
發在大群裏的機場照片，是他網上找的；
路過去關心江南的學妹，是他托學妹去看她的；
他跟着她，一路星辰暗淡，一路逆風。
直到江南回了家，陳之影站在江南家樓下，又一次，他又一次先轉了身。
“江南，我知道我會後悔，可是，不能自私要求你……因為愛着你，所以我遠走他鄉也不願你等我。不要等我。”
東申國際機場大廳，陳之影低頭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機裏的對話框。
直到播報他的航班即将停止登機，他才擡頭，萬分艱難，甚至想抛下行李，立馬出現在江南眼前。
他多想任性，不顧一切愛她。
一步一步往前走，陳之影險些咬碎牙。
口腔裏是清晰的血腥味。
即便牙碎，他也要和血吞。
不能回頭。
不能回頭，陳之影。
飛機在晴空劃出一道身影，将天際一分為二。
陳之影頭靠在椅背上，此生的絕望，都已嘗遍，再無心跳可言。
心思（二十一）
江南系好安全帶，車窗前的陳之影示意她降下車窗，江南照做。
陳之影彎腰，趴在車窗上，環顧四周，未發現異常後将目光挪回江南面上。
“大晚上跑來異性家，總有投懷送抱嫌疑。”陳之影一副教育口吻。
江南翻了個白眼，正要升車窗，陳之影又開口補充：“倒也不是不行。”
江南伸手推他，“知道了，以後不來就是了。”
“意思是要我上門‘投懷送抱’？”陳之影假意為難狀。
“……你這種理解，腦回路方式有點看不懂。”江南佯裝生氣，又推了推陳之影胳膊，“走了。”
陳之影伸手輕柔江南秀發，寵溺而溫柔。
“回去早點休息。”
“我的發型！”江南不滿抗議。
太過親密的舉動，一切仿佛回到原點。
明明沒什麽感情經驗，卻一副志在必得模樣，連撩人話都……
江南握着方向盤，又摸了摸自己臉頰，“真是……無法理解的男人……”
想起自己剛才提前離席，不知夏葉那邊怎樣了，這個點飯局早結束，江南覺得應該和夏葉打聲招呼。
江南：【今晚有事先跑，你回家了？】
消息發了許久不見回音，江南回到家喂完舒克貝塔都沒等到消息，反而有點擔心，不會又喝高了吧？
正打算給夏葉打個電話，突然收到信息。
夏葉：【向衛家】
江南：【……】
江南：【瞞了我多久，這會兒這麽坦誠？】
夏葉：【這幾年加起來沒幾次，也沒需要坦誠吧？】
江南：【！】
夏葉：【是你跟陳之影拖沓，磨磨唧唧，成年人的感情就該走走“腎”。】
“走腎”個毛線錘錘呢！她之前繞了多少彎路，撞了多少次牆，夏葉雖然不全明白，但猜也能猜到。
旁的不說，就說威尼斯的夜，兩人半臂之隔，穿着睡衣都沒發生什麽，還“走腎”？從前江南懷疑陳之影對她無意，現在了解他心思後，江南懷疑轉了方向，不知是陳之影“不行”，還是他克制。
如果是……“不行”，那他“柏拉圖式”感情倒也能理解，若說他是克制……反而可怕。
明知對方有意，卻能克制到身心都不放肆，理性壓倒感性，說容易做起來難，起碼江南是做不到的。
看着夏葉的信息，江南不大服氣的回：【那你跟向衛“走腎”，還能走到“破鏡重圓”嗎？】
夏葉：【要是顧明兮追我，就沒“破鏡重圓”這一說。】
言外之意頗為豐富。
江南哽了一下，看來夏葉和向衛确實能從“腎”走到心，但另一方面，夏葉暗示顧明兮追江南的事……
謹慎敏銳心思沉的顧明兮，往哪一站都是焦點，偏偏對她多出些心思。
令人頗為費解。
晚上的照片，江南點開又看了看，顧明兮拍的很好，角度光線構圖沒有瑕疵，江南想了想，假裝沒看到小字，很客氣的回了句：【照片拍的不錯。】
隔着時差，他現在又正在比賽，江南不想多加打擾，月底工作對接完，應該就不會有太多聯系了吧？
躺在床上，貝塔跳上床，繞到江南身邊，趴下，打了個哈欠，舔了舔自己爪子，閉上眼睡了。
江南摸着貝塔順滑柔軟的皮毛，不禁感嘆手感驚人的舒服，特別是摸了摸貝塔的頭，它閉着眼也配合擡了擡下巴，示意江南摸它下巴。
“總覺得……”
總覺得……陳之影剛才揉她頭發的手法……和她撸貝塔，有點像？
想起今晚的事，百感交集，一時理不清頭緒，甚至不知該從哪件事，哪個人身上開始理清關系。
陳之影、白血病、顧明兮、照片……
夏葉和向衛甚至排不上號，果然，“重色輕友”乃人之常情。
為自己“開脫”完，江南鑽進被子裏，關了燈準備睡，閉上眼卻總是想起小時候的陳之影。
面無表情，冷漠，冷清，很少關心他人，甚至是向衛，也是厚着臉皮和陳之影搭話。
少年人不該有的疏離感，沒有生氣和活力。
曾經，江南想不通，十幾歲的青春年華，為什麽獨有一個陳之影像影子般安靜藏匿，不動聲色。
原來，少年人的童年并不幸福。
如果你知道自己即将痛苦死去，你會是什麽表情？
沒了生的希望，甚至不知明年能否見到花開，你會是什麽表情？
江南知道自己在做夢，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童年陳之影坐在床上，看着書，手上滿布針管。
無人開口說話，只有時鐘滴答。
空蕩蕩的房間，時鐘聲被無限放大，每一下都讓人心慌。
醒來時，江南感覺心慌，看了眼手機，早晨7點多，鬧鐘都未響，有一條信息，點開，是江媽的。
母上大人：【爺爺奶奶的房子準備賣掉，你幫挂網上看看有沒有買家。】
三室一廳的小屋，承載着江南的童年和少年，爺爺已走了4年有餘，老宅确實無人照管。
過去的事，總歸會過去。
有些事，只能留在回憶裏，除此以外，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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