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民國莊府鎮10【一更】
“我們買刀。”
在伍下久說完這句話後,那個打鐵的上下打量起他們兩人,過一會兒才垂下腦袋繼續敲打鐵塊,嗓音沙啞地問道:“買刀?你們是什麽人?”
“莊府鎮的新規定,現在買刀都需要登記在冊,看你們穿着警服,警署的?”
伍下久道:“算是,我們跟着李署長,昨天才來到莊府鎮。”
打鐵的聞言,動作一頓,再次擡起頭道:“李署長……就是昨天晚上住進程家的那個?”
“昨晚上,程家的動靜可不小,估計那裏整條街都聽見了,鬧僵屍。”
“怎麽,僵屍進去一回莊家,這回又輪到程家了?”說到最後,打鐵的面容僵硬地勾了勾嘴角,仿佛在嘲笑着什麽一般。
伍下久看他一眼,沒說話。
時副隊則懶懶地掀了掀眼皮,道:“是啊,鬧僵屍,除了莊老爺變成的僵屍以外,還有五個從莊府村裏出來的僵屍。”
“不過這六個,全部抓住放火給燒了。”
打鐵的眼神一閃,去拿鉗子的動作再一次停止。
他道:“莊老爺?他不是都已經下葬了嗎?怎麽還會變成僵屍為害程家?”
時副隊似乎心情好,眉梢挑起,笑着和他閑聊起來:“莊老爺又被人給重新挖了出來,制作成僵屍活了。”
“我們懷疑莊府村裏除了瘟疫以外,還有僵屍的存在,有人在背後暗中禍害莊府村和莊府鎮。”
“莊府村的村人們都已經死絕了,難保接下來不會輪到莊府鎮上的民衆。”
“這不是,李署長委派我們前往莊府村去調查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來你這裏買刀以求自保。”
打鐵的喃喃自語道:“莊老爺變成僵屍活了?怎麽會……”
時副隊:“有人在莊老爺的體內放了兩個僵屍蠱,放蠱你知道嗎?是一種用無數條蟲子制作而成的蠱。”
“砰噔”一聲。
打鐵的拿在手裏的鐵鉗掉落在地,他似被驚醒般回神道:“不知道,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他說着便彎下身體去撿掉在地上的鐵鉗。
時副隊看着他的背影,雙眸在鏡片後面微微眯起,意味不明道:“是麽。”
打鐵的直起身,将鐵鉗随意地放在桌子上,道:“還買不買刀了,不買就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買,但我要親自挑選。”時副隊道。
打鐵的:“屋裏有成打做好的刀具,自己進去選就是了,選好出來付錢。”
說完,他便無視了伍下久和時副隊的存在,繼續低頭打鐵。
伍下久見狀,跟随着時副隊進屋挑選。
這間屋子就是一個租來的小房子,最裏面放置着一張簡陋的木床,用來睡覺和休息,旁邊懸挂簾子。
外面的地上則堆滿雜物,牆上和架子上就都是各種刀子了。
伍下久看了眼外面,低聲道:“這個打鐵的,他有問題,難道他和莊家、程家有仇?”
時副隊說那些話是為故意試探。
事實證明,這個打鐵的的确有一些不對勁。
尤其是在時副隊提到莊老爺變成僵屍以及體內有蠱蟲的話後,他的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
雖然只是一瞬間,卻也被兩人注意到了。
時副隊輕聲回答道:“他臉上的傷疤是好了以後又反複被燙,甚至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動的手。”
“當然,也不排除是什麽人或許跟他有深仇大恨,要毀掉他的容貌。”
“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
“畢竟,如果他臉上和身上的傷疤烙印真是別人動手留下的話,他在看到那些打鐵的工具時難道就不會害怕嗎?”
“若整日裏對着曾經狠狠傷害到、痛苦折磨過自己的東西,他心裏就不會感到恐懼?晚上都不會做噩夢嗎?”
“臉,對于一個人來說有多麽重要。”
“更何況,這還是烙印燙傷,燙在皮膚如此嬌嫩的地方,留下來的痛苦是無法磨滅的,給心理造成的傷害也是不可消除的。”
“沒有人會在面對曾經折磨過自己的工具時而做到無動于衷。”
“要麽,就是這個傷害是他自己故意造成的,你說對麽。”
說到最後,時副隊對伍下久輕輕一笑。
“對、很對。”伍下久看着他回道。
——創傷後應激障礙。
患者的臨床表現會具有回避、警覺性高、驚跳等症狀。
但很顯然,這個打鐵的在遭遇到如此嚴重的毀容後,卻仍然選擇了從事傷害到他的相關做工。
那就在一定程度上已經說明了這個傷害就是由他自己親手造成的。
他是懷有目的的待在莊府鎮上,卻不想要被其他人認出來。
還有……
這個時副隊的觀察能力很強。
不僅能夠随機應變、馬上就能想到試探那個打鐵的,而且武力值也很高的樣子。
伍下久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昨天晚上對莊老爺的那一腳,程家下人們一起都攔不住的僵屍,卻被這位時副隊給一腳踢飛出去了。
另外,他給自己的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在想什麽。”見面前的人好似在愣神的模樣,時副隊靠近低頭問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近了,超出普通關系的範圍。
近到,他一擡起頭就可以透過鏡片望進時副隊的眼睛裏,像是入了星辰一般。
伍下久立即回神,往一旁站了站,垂眸道:“沒什麽,挑刀吧。”
他卻沒有發現時副隊略顯深沉的眼神好似凝在了他的眼睫上,真長。
不多時,兩人便挑選好用來防身的刀具等,去外面付了錢,然後離開了打鐵的鋪子。
伍下久和時副隊卻沒有走遠,而是拐過一個路口後,側身躲在牆壁後面觀察着。
他們帶走了兩捆用繩子系好的刀具,外面包裹着一層麻布,防止人不小心觸碰到刀尖從而劃傷手指等處。
但刀與刀挨近,行動之間就難免發出一點磕碰的鐵質聲音來。
時副隊這時道:“你覺得他會是什麽人?”
伍下久:“既然他選擇親自動手将自己的臉給毀掉,自然是不希望有人能夠在這裏認出他。”
“而他好像格外在意莊家和程家……”
“我想,不用我再繼續說了,時副隊應該對此也有些猜想才是。”
時副隊輕笑一聲,道:“是有,但還需要驗證。”
伍下久道:“可若是他今天沒有動作,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前往莊府村了。”
時副隊:“不急,我賭他會有動作。”
兩人的運氣不錯,那個打鐵的在敲打沒一會兒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他鎖上了打鐵鋪的房門,往周圍看了眼,然後離開,是與伍下久和時副隊兩人相反的另外一個方向。
時副隊道:“東西給我拿着,我們跟上去。”
伍下久聞言,遲疑了一秒後,便将刀具遞給了時副隊,也不見他怎麽用手拎着,行動之間,刀具卻再沒有發出磕碰的聲音。
兩人悄然無息地跟在那個打鐵的身後面。
不一會兒,便見他來到了一個地方——一個幾乎已經成為廢墟、到處都有燒毀痕跡的兩層古樓。
這座古樓的最上邊還挂着一個燒毀半塊的牌匾,露出後面的兩個字體——“什麽月樓”。
伍下久頓時想到了什麽。
‘采月樓’?
【恭喜乘客發現采月樓,獲得相關信息——采月戲班的慘劇(待探索)】
果真是……
伍下久的眼神不禁閃了閃,見那個打鐵的往左右環顧一眼,随即推開了戲樓破舊落灰的大門進入其中。
大門再次掩上,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見。
“要進去麽。”時副隊道。
“進。”伍下久回答。
他們都已經跟到這裏了,怎能不進去看一看。
“那就走。”
兩人于是從躲藏的地方出來,走到采月樓的大門前,輕輕地将門推開後進入裏面——
這個時期的戲樓也可以作為茶樓或者酒樓,推門進入後經過一個走廊就是廳堂,露天的那種。
中間擺滿桌椅板凳,最前方則搭建着戲臺子,戲班就在那裏唱戲。
而通過樓梯再往二樓去,那就是有錢人可以坐在更好的視野往下觀看……
“這裏曾經是一個戲樓。”時副隊低聲道。
他自然是看出來了。
雖然這樓裏面的東西已經被燒毀得差不多了,可卻仍舊能夠看出原貌來。
中間廳堂的地面上滿是黑灰,但走廊的小道上卻是幹淨的,可見那個打鐵的很有可能是從這裏走了。
這個走廊通向哪裏?
“戲班的後臺,他們在登臺演出之前待着的地方。”時副隊道。
“走。”
兩人往着幹淨沒有黑灰留存的地面走去,但他們卻沒有注意到。
——就在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于這條小小的走廊上時,戲樓的廳堂裏竟然開始慢慢地被濃霧所覆蓋。
而就在這片濃霧完全包圍了整個廳堂和戲臺子後,中間地面的黑灰上竟出現了一個接着一個的腳印。
這些腳印仿佛是憑空印在了上面一樣。
戲臺子上,則驀然響起了輕柔不已的戲曲聲,低低吟吟,斷斷續續……
就像是,這裏正在舉行一場無人觀看、也無人表演的戲曲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