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牡丹花海
睡得并不深沉的夢裏面他好像置身在一片碧綠的湖水中,清涼的湖水繞過他的手掌和腳趾,他開心的踩在水面上快樂的游着水,往前游了一會,突然他感覺什麽東西纏繞上了他的腰部,那冰冷又光滑的質感緊緊的貼在他的腰上,激的他渾身一陣雞皮疙瘩。他僵硬的低下頭一看,只見一條胳膊粗的小蛇正擡起極細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長着毒牙的嘴裏嗖嗖的吐着殷紅的信子。
“啊!有蛇!”葉琳琅抱臂站在一邊看着一屁股從床上坐起來,眼睛驚慌失措的不知道往哪裏看的上官茗止慌忙掀開被子到處檢查的忙碌模樣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敏銳捕捉到這個細微動作的小娃娃頓時瞪大雙眼,一臉氣急敗壞的表情:“你居然又敢耍本大爺?哼,你要再這樣對我,我就告訴哥哥去!”一個貼身丫鬟居然敢一而再的戲弄他,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臉面該往哪裏擱?對了,哥哥治人可是很有一套的,他就不信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黃毛丫頭能鬥得過莊主哥哥!
“哥哥。”葉琳琅看着比她矮了半個身子,雙手叉腰,臉頰又氣的鼓鼓的小娃娃一臉好奇道,“我還以為上官琴止是你爹呢,想不到居然是哥哥,啊也難怪,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你這個性格不難猜測上官老莊主也是個暴躁的脾氣了。還好傳言中的宋玉之姿,衛玠之容的上官琴止不是你爹,不然這性格實在是……”
“上官琴止是我親哥哥。”小娃娃沒好氣道。
“其實吧,我覺得這性格也是不錯的。”面對上官茗止的白眼,葉琳琅很自覺的轉移了視線。
“小莊主,外頭的夫子已經在門口候着了,您今日的行程莊主已經為您安排好了,還請您在辰時二刻前打點完畢。”卧室的門外傳來家丁響亮的聲音,連離得最遠的角落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中氣十足,聲音洪亮,武學根基倒是很厚實。
連一個家丁都有不錯的武功根基,那就更不要提其它人了,再來這裏只是雪霁山莊的後苑,如果是在無勝樓那個地方的話,那她碰到的人一定會比這裏棘手百倍。
少女低垂的眼裏有細微的波光閃動。
“哦,我知道了。”小娃娃看着杵在一邊不動的葉琳琅有點不滿,“喂,你可是貼身丫鬟,雖然我是說過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但是你什麽都不做的話可是會惹上不小的麻煩的。”
這小孩倒是挺聰明敏感的。
葉琳琅于是拉過一邊的衣服給他系上系帶,小娃娃肉乎乎的胳膊握在手上倒是很像小秋花抱在手上的感覺,于是少女伸出指頭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胳膊想和小秋花做比較。
“不許亂摸,男女授受不親!”上官茗止猛的向後退了一步,淺灰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喂,你才多大的小孩子就想到那些地方去了,你毛長齊了嗎?”葉琳琅沒好氣的伸手把他撈過來,上官茗止一邊捂着衣服一邊在她手上不停掙紮,幾番拉扯之中,小娃娃身上僅着的裏衫也被扒拉了下來,圓乎乎的小肩膀和後背頓時全面暴露在了少女面前。
被劉海遮的看不見眼睛的少女的嘴角咧開一個很大的弧度。
感覺像是落在惡狼手裏的小綿羊抖抖縮縮的抱成一團,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氣憤和害怕的情緒:“你……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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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琳琅歪了歪頭:“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和小秋花挺像的所以才想捏一下你,原來只是覺得你們很像而已,今天一比較,看來你們兩果然是同類。好啦,趕緊穿衣服吧,不然他們可要怪我伺候不周了。”
上官茗止盯着她的動作,眼裏警惕未散:“小秋花是誰?”
“哎呀忘了和你介紹了。”葉琳琅笑眯眯的抱着不知道從哪裏溜進來的小豬崽晃了晃道,“這就是你的新朋友小秋花!來秋花,給他作個揖!”
小豬崽于是樂哼哼的在小娃娃的大床上拱來拱去。
上官茗止的臉由白轉綠,又由綠轉黑。
正在門外等待小莊主出來的衆人只聽得門裏傳來一陣撕裂人心的慘叫:“來人,快把這只豬給本大爺拖出去斬了!”
“我問候你娘親!”
于是呼,雪霁山莊的小莊主上官茗止的貼身侍女葉琳琅在入駐的第二天因再次惹哭少莊主一事被吳管家拎到千月樓罰站了一整天。
“哦?那個侍婢居然能将茗兒惹哭兩次。”公務堆積的文案上,一襲尤勝三尺白雪的白衣倚在軟榻上細細品着香茗。
自無勝樓而彙集的晨風猶帶一絲冰冷的氣息,那淩冽的溫度将空中一夜沉澱的浮沉悉數掃落一空。經久未熄的燭臺上早已堆積上厚厚的燭淚,暗紅的粘膩固體舔舐着燭臺好像一汪幹涸凝固的血。
身着雪青的女子撿起地上散落的一張信箋道:“聽說是個昨天新入的丫鬟,可能不是很懂規矩。”
“茗兒的性格我自然清楚,這個小魔頭從來只有禍害他人的份怎麽今日忽的栽在一個新入的丫鬟手上了,所以這丫頭估計也是有些手段的。滄媞,你讓璎珞查查這個丫鬟是什麽來歷。”
白皙修長的手指将瓷杯擱在桌面上,發話的人人微微側過身子,随即那一頭失了束縛垂散而下的烏發如同瀑旋,傾直而下,如水般的發絲順着并不寬闊的肩頭肆意蔓延,那墨到極致的黑與素到極致的白相互映襯相互對比,明豔之中混合神秘,天然之中夾雜魅惑。以黑為山,以白為水,黑白之色重重沖擊着人的視覺。
滄媞不自覺的将視線轉移到了信箋之上:“屬下明白。屬下還有一事禀告,昨晚又是幾名江湖鼠輩竄入百花閣中想要偷得百花秘術,滄姳發現後已将人帶走審問。”
白衣男子淺灰色的眼眸裏凝結着一層冰冷的笑意:“既然百花秘術以百花命名,自然不可能将東西藏在百花閣裏,真是虧了這些人習得一身的功夫。審問完之後就讓他們自生自滅罷。”
“屬下明白。”女子點頭又道,“江湖傳聞葉林郎已經接下偷得百花秘術的買賣,經過千機樓确認此筆買賣屬實,這幾日是否需要戒嚴?”
白衣男子的眼睛微微擡起:“那個小仙子也來了?這個孩子既然這麽愛湊熱鬧那我哪有不歡迎的道理,戒嚴不必,我不想這麽快就吓到她。”
“是……”滄媞看着白衣男子欲言又止。
“怎麽了,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女子微微抿唇:“或許是屬下多言,可是您對葉林郎的态度有些……”
白衣男子勾唇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個像是從月宮裏走出的小仙子就這樣做花肥未免有些可惜了。”
雖然平常事務莊主處理方式一向中立,可是面對觸碰底限之事,莊主的處理手段相當殘酷。
滄媞點頭告退,她轉身離開沒幾步就聽見男子永遠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司馬家的動靜似乎有些活躍了,滄媞,有時間你和滄瀾他們前去探查。”
“明白。”女子回轉而視,卻見那方才白衣側卧的軟榻之上已無人跡。
“哼,居然敢讓姑奶奶罰站,這個小屁孩,等會看我回去好好收拾你。”千月樓的塔頂上,身着青碧的少女一臉不爽的坐在塔頂向外延伸的飛檐上。那個姓吳的管家果然也是老當益壯,直接像拎小雞一樣把她從底層一直提到塔頂,臨走的時候還來了句下次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個鬼!這點高度算什麽,她在摘星樓偷東西的時候窗檐下面就是萬丈深淵,可她還是照樣不怕。
葉琳琅看着遠處層層疊疊的高塔和随處可見的花海将前額礙事的劉海掀到了一邊,雖然從來沒有人知道她的模樣,可是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得做一些掩飾。
五月的陽光是天底下最明豔溫暖的顏色,千萬裏之上倒轉的海面之中,一輪明日靜靜的懸在天際璀璨生輝,金色的光線透過無雲的天幕毫無保留的盡情的揮灑在這人世間。
碧海青天之下,她看見透明無聲的風撩撥起湖中一池夏水,揉碎了波光的耀眼的金色如同打碎的玲玎在水面中上下沉浮,忽而不見,河邊的楊柳姿态婀娜,萬千淺碧絲縧直直垂入湖面,随風輕搖的枝葉攪得湖中錦鯉四處游曳。
再向遠處眺望,她看見一座座或氣派莊嚴或玲珑高聳的大殿高塔在或遠或近的地方筆直矗立,她仰起臉向上望去,但見這些建築之中最高的塔樓高聳的早已看不見盡頭,年代久遠的斑駁牆壁上,她甚至能夠看見一絲絲雲霧纏繞的印跡,飛鳥在它周圍盤旋而過,明亮日光順着塔頂傾盡而瀉,她恍然間産生這座塔快要接近明日的錯覺。
“雪霁山莊果然舍得花錢……”少女盯着建築看了一會随即轉過身向另一邊看去,這是這一看,她卻連眼睛也舍不得多眨一下了。
花。
花海。
牡丹花的花海。
向陽的斜坡上,完全開闊的一片土地之中,碧綠而又寬闊的葉面包裹之下,一大朵一大朵嬌豔奪目,争奇鬥豔的牡丹正在陽光下盡情的将自己的花瓣整個舒展,厚重華美的,排列整齊,形狀相似的花瓣如同千層的落雪由內而外的緩緩打開,那些着色胭紅,凝上夜紫,結成白雪的大片花朵在陽光下怒放,在生命裏燃燒。
都說牡丹雍容華貴,可她分明看見了華美外衣之下它靈魂深處驚心動魄的美。
一牡丹若存于天地,以雍容為姿;若一天地皆存牡丹,以壯麗為骨。
天地間不知何時已悄然無聲,無聲的風沉溺在這片牡丹的花海之中忘了流動。
盯着牡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回轉過心神。
“好漂亮……”少女看着那片花海喃喃道。
這裏的牡丹那麽漂亮,她一時覺得這個世界上若只有牡丹存在,這便也足夠了。
“長安中最美的牡丹就在這裏。”塔頂的另一側響起男子慵懶的嗓音。
作者有話要說:忘了時間回來晚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