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陳韻然趴在床上哭得傷心,但也只哭了那麽兩分鐘,她就扯過床頭的本子,邊流鼻涕邊記下:車牌號…“老女人,你死定了,敢惹我。”她吸了一下鼻子,又開始拿紙巾撸鼻涕。
陸亦朗推開陳韻然半掩着的房門時,便是看到她撲在床上,一邊哭,還罵罵咧咧地。
他走到床前,她的眼角甚至還挂着晶瑩的淚珠,但嘴角卻又揚起,雙眼透露出邪惡的意味。
一看就是在臆想。
“喂,吃不吃?”陸亦朗将甜點放在櫃子上。
陳韻然眨巴了一下眼睛,縮到床腳,又拉過被子:“幹嘛?幹嘛突然這麽好?”
他沒好氣地笑了笑,拉過椅子,親自開了一盒布丁遞給她:“吃了甜的東西,心情會變好,我記得你是這樣說過的吧。”
這是在哄她?
陳韻然咽了一口口水,還是伸出小手接過了布丁。
陸亦朗瞥到她在本子畫的一通亂七八糟的東西,除了一個車牌號,他什麽也看不懂。
她吃完後,發出一陣長長的嘆息。從他面前把本子推到一邊,搖頭道:“陸亦朗,我終于知道你以前為什麽要用小本本記下那些害你輸了游戲的人。”
“為什麽?”他擡眼,略帶幾分好奇。
“因為你想報複他們!”
“噗。哈哈哈…”
她好像講了一句廢話。
但并完全是廢話,她明白了,小本本的作用。
說起記仇,陳韻然才是祖師爺。當晚,她利用各種關系,成功鎖定了明揚的遠房表姐——梅愛華。
這是一只可愛的煤老板小情人,可愛就可愛在,在原配是只巨猛的大老虎襯托下,她變得弱小了那麽幾分。
她見過比梅愛華嚣張許多的小三,但沒見過,在原配通天尋殺下,還敢出來抛頭露面的小三。
幾天後,華都娛樂報報導了一項關于C省煤老板偌大産業被收購的新聞。而這一切,從娛樂化角度來寫,都源于老板娘的拆分撤資。
至于老板的情人,梅某,因涉嫌幾年前一場刑事犯罪,被暫時拘留。
彼時,陸亦朗在片場吃中餐時,看到這則新聞,回身望了一眼,陳韻然不知去向。
問了宇深才知道,又去B組看鄭羽傑了。
問題是,今天鄭羽傑下午才會來A組,她現在去那裏,肯定撲空。
收了碗筷,丢進垃圾箱,陸亦朗脫了西裝外套,披上棉襖出了去。
走到B組那方的院落裏,看到陳韻然正蹭在假山旁邊在做什麽。他走近了才發現,對方正拿手機卡在假山的一個小洞口上,顯然在偷拍。
“幹什麽?!”陳韻然被拉出來,氣急敗壞,好不容易拍到一個三線明星摟着特約演員的視頻。
這可都是業績啊!
“你這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說不清是關心或是厭惡,他不希望她做狗仔的事情。
陸亦朗搶過她的手機,删除了視頻,警告道:“再這樣,我就上報公司,你一定會被開除。”
今天還好是他看到,如果是被宇深哥或者別人抓到,她肯定完蛋。
“好嘛。”她委屈地耷拉着雙臂,乖乖跟着陸亦朗回到A組。這麽好的外快機會,就這樣泡湯了,陳韻然一整天都病恹恹的,連下午鄭羽傑來了,主動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擡起眼皮假笑了一下。
“怎麽?你的‘歐巴’來了,不開心啊?”陸亦朗換服裝時,拿手裏的道具面包敲了一下陳韻然的腦袋。
她一邊給陸亦朗打領帶,一邊嘆氣:“‘歐巴’有什麽用,又不能給我錢。”
一切換好之後,她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面包,指着他義憤填膺道:“能不能別老敲我腦袋,被敲壞了怎麽辦!”
說完就啃了一口面包,當即又從嘴裏送了出來:“啊嗚…什麽啊,這年頭面包也用假的!太損了!”
“哈哈哈哈哈哈!”陸亦朗笑得直不起腰來。
由此可見,她的腦袋,一直就沒好過。這個鍋他可不背~外面宇深催促了,陸亦朗趕緊跑出去。出去之後就立刻對大家說:“陳韻然吃了那個面包…”
當即片場一陣歡樂。後來陳韻然才知道,導演養的小野貓聞了聞就跑開了,她居然想也不想一口下去。
道具組的老師比較年輕,聽說了這件事,本來在搭椅子的,還特意跑來看陳韻然,從他的眼神中,應該不難讀出自豪二字。
晚間,陳韻然獨自在床上翻來覆去。
昨天陸亦朗買的甜點盒子被七零八落仍在桌面,還沒收拾。她起身,決定打掃一下房間。
拿起那些盒子時,腦海中閃過昨天陸亦朗給自己遞紙巾的畫面,忽地感到,他那時說她蠢,語氣裏滿是心疼。
“其實…他是個很好的人呢。”她自言自語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驚了一跳。
“打住!”陳韻然奮力趕跑眼睛裏冒出的粉色濾鏡。
陸亦朗在叩門,半天後,她才遲遲打開。
“你窩房間幹嘛?”他一臉喪氣,看上去好像有點不開心。
“收拾房間呢。”她低着頭,不敢看他。
“不是讓你出來陪我對臺詞嗎?”他又想敲她的腦殼,卻被她輕易躲開。
“知道啦。我換個衣服就出來。”
随便找個借口,門再次被關上。
其實,他只不過是想看看她的情況,畢竟,她今天咬了道具面包之後,走到哪裏好像都有人在笑。
陸亦朗還在想,自己會不會玩笑開過頭了。
她換了一身簡單的居家服,踏着棉拖來到客廳。他見她出來,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将本子遞給她:“第12頁,綠色熒光筆标記的部分是你的。”
陳韻然接過本子,百無聊賴地翻到那一頁,瞥了一眼臺詞,心想:真是有夠肉麻的。
“開始吧。”她抵着頭,走到陸亦朗身邊,面無表情念了一句深情告白。
如果說原著裏是女主羞怯的暗戀終于迎來勇敢的一次奮不顧身,陳韻然則像個女土匪要綁架別人回去一般。
盡管念得太過出戲,陸亦朗還是硬接了下來。
他看向陳韻然的目光含有幾分驚訝,更多的是喜悅。思忖片刻後,他莞爾一笑,欣然接受了她的告白。
雖然只是戲裏,但擡頭随意瞥了他一眼時,還是會有那麽幾分心動。
下一刻,陳韻然被陸亦朗擁進懷中,雖然他的手很紳士地只是放空在她後背。
但她心中麻麻的,癢癢的,臉已經燙得不像話。
他俯下頭,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雙唇在自己的拇指上停留了片刻,從另一個角度看上去,就像在親吻她一般。
幾十秒後,陸亦朗放開了陳韻然。他從沙發上拿起手機,原來他已經錄了視頻。
“嗯…好像還可以。明天就這樣演吧。”
陳韻然剛反應過來,陸亦朗已經從房間裏抱了吉他出來。他将手機遞給陳韻然:“還有一首歌哦,明天是要現場錄制的,我先看看效果。”
“好。”她木木地接過手機,在觸碰到他手的一瞬間,有些失神。
鏡頭中,他的眼神變得憂郁了些許。
不是一場戲,就能轉變得這麽快,或許他真的在表演上,有很大的天賦吧。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
——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裏的身影
…
他的嗓音很獨特,明明是清亮的少年音,但唱這首歌時,帶有很濃重的孤獨感。
這就導致了他在唱到高潮那部分時,聽上強烈而破碎。
曲終,陸亦朗收了尾音,起身時,擡眼間卻掃到陳韻然複雜的目光。
“很好聽嗎?”他經過她身邊時,打了個響指。
她回過神來。
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而後望着他的背影說了一句:“很好聽,感情飽滿。一定有什麽秘訣吧?”
他的腳步在門前頓住,幾秒後,轉過身勾唇一笑:“大概是,心裏放着一個不可能的人,想着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願望。諸如此類的吧…”
此刻,陳韻然終于意識到,他心裏的那個不可能的人,永遠不會實現的願望,指的是什麽。
聰明如她,起身,默默回了屋。
只是掩門之前,望着陸亦朗房間緊閉的那一扇門,竟有種說不上來的心疼。
“別想了。你和他,只要過了這次,就不會再有交集了,還是打起精神來,好好工作吧!”
陳韻然站在剛買來的沙袋前,用力地深呼一口氣,然後戴上了拳套。
他遞過的紙巾抹去了她的難堪。
他紳士的擁抱令她錯愕。
他指尖的溫度讓她心亂如麻。
在一拳又一拳的揮霍中,這些種種,變成零散的記憶,纏繞在陳韻然的腦海中。
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做這件事最困難的是在職場中生存。可當她真的靠近陸亦朗之後,卻猶豫不決。
白願如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他車上挂着的吊墜,他的一言一行,無不說明着這件事。那麽,他必然也對當年的事情略知一二,甚至是知道得比張佳玉更多。
陳韻然氣喘籲籲,最後滿頭大汗癱坐在地板的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