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齊思懿(8)
蕭知非迷迷糊糊睡醒時,隐隐約約聽到了水聲,不過他并未太過在意,因為此時全身的刺痛讓他無暇顧及其他。
蕭知非試着微微動了動,發現自己竟然脫得精光,身上的傷處已經都被上了藥包好了,蕭知非這才反應過來,忽然起身,疼的長吸了一口氣。
正在浴桶中泡藥浴的顧正聽到動靜後,猜到蕭知非應該是醒了,客房是臨時收拾出來的,介于顧正此時看不見,也就沒有放隔斷。
所以蕭知非一眼便看到了前面泡在浴桶中正對着自己的人,他墨發未束,随意的散落在水中,因為身材高大,即便是坐在浴桶中,還露出了大半個身子。
白皙的肩膀,精致的鎖骨,他的胳膊随意的搭在浴桶邊,給人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氣質,華貴脫俗,雍容爾雅,完全不像是個江湖俠客,反倒是養尊處優,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的王孫貴族。
蕭知非被眼前的場景吓了一跳,昏昏沉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張口就道歉道:“抱歉,謝兄,我不是故意的。”
這話聽起來仿佛是顧正被占了便宜似得,讓他不由得皺着眉頭,“無礙,你我都是男子,不必介意這些瑣事。”
蕭知非又想起了自己沒穿衣服的事情,雖然“謝禦書”根本就看不見,但他就是覺得不好意思,“我的傷?”
顧正解釋道:“蕭兄的傷是蘇神醫為你上藥的,”說完後他又輕笑着補了句,“其實蘇神醫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還是很關心你的。”
蕭知非掀開被子,手忙腳亂的将一旁幹淨的衣物換上,期間還因為緊張穿反了外衫,又脫了重穿了一次。
顧正聽着衣物摩挲的聲音,猜到他已經下了床,“既然蕭兄醒了,能幫我拿一下衣物嗎?”
蕭知非反應過來顧正的話,急忙答道:“哦,好,好。”
他從顧正随身帶着的包袱中取出了一身幹淨的亵衣亵褲,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整張臉被燒的紅彤彤的,看上去甚是好笑。
顧正聽着耳邊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也有些一言難盡。
蕭知非将衣服遞到顧正手邊,心虛的不敢往浴桶裏看,但若是他看一眼,就會發現其實洗浴用的水早就被墨綠色的藥渣染黑了,根本就看不到裏面。
藥浴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泡在草藥中,顧正簡直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腌制的某種藥物,他雖然基本上不動,但是依舊能感受到身體周圍藥渣的凹凸不平感。
藥浴過後,顧正聞着自己身上濃重的藥味,想要再洗個澡,可是現在已經太晚了,顧正想着啞仆和蘇葉應當早就睡了。
蕭知非雖然剛睡醒,但是想要靠他這個受了傷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是根本不可能的。
最終只能忍了,現在的他沒有內力,不像是以往可以用內力烘幹衣物,這次只能濕着将衣服穿在身上。
蕭知非本想離開,但是又怕顧正看不見會出意外,想着等到顧正躺倒床上時他再回去,在顧正穿亵衣亵褲時,他背過身整個人飄飄然的仿佛置身于仙界,就是沒有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好在顧正衣服穿得比較快,沒有讓蕭知非多受些折磨,“我穿好了。”
蕭知非聽到話後轉身趕緊扶着正準備自己摸索過去的顧正,“謝兄小心腳下。”
顧正此刻也被折騰的有些累,沒心思再和他糾纏,“多謝。”
蕭知非扶着顧正走到床邊坐下,為他鋪好了床,還将一個帶有安眠香的香包刻意放在顧正枕頭旁。
蕭知非神情溫柔眷戀,看着卸下一身防備的顧正,“謝兄,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再過來。”
“好!”顧正摸到床上的被子,緩緩的躺在了床上。
蕭知非見顧正躺下後,輕輕的将自己之前睡在木榻上的被子收了起來,然後熄了燈走了出去。
顧正聽着關門聲,知道人已經走了,此刻顧正能清楚的聽到屋外夜間的鳥鳴,一切都那麽安靜祥和,他終于放下了一切戒備,緩緩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顧正很早就醒了過來,他嗅到自己身上很重的草藥味,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但他知道這段時間可能每天都要接受這滋味的洗禮了。
顧正起身,摸索着在自己的包袱中找了件外衫穿上,然後随意的将頭發用一只雲紋玉簪束起,向來被人伺候慣了的顧正,根本不怎麽會束發,加之他又看不見,整個人看上去肆意灑脫,帶着些淫/糜之氣。
蕭知非一進門便看到了如此美景,顧正身着一身雪灰色寶相花刻絲錦袍,頭發被玉簪随意的束在發頂,有一縷調皮的墨發挂在他的鬓角。
此刻的顧正宛若是常年初入風月之地的浪蕩公子,放浪不羁,風流肆意。
蕭知非瞬間就想到了昨晚那個放/浪奢靡的夢,他的臉和耳朵漸漸變紅,看上去甚至滴得出血來。
顧正一聽這鬧心的心跳聲,便知道又是蕭知非那家夥,但他臉上笑意溫潤,完全沒有一絲煩躁之意,“蕭兄,早上好。”
蕭知非有些口幹舌燥,他咽了口口水,讓自己稍稍平靜下來,“早,我擔心你看不見不方便,所以才過來看看。”
顧正現在看不見,還有些不太适應,但嘴上卻逞強道:“無礙,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的,多謝蕭兄關心。”
蕭知非見顧正想要摸索着想倒水,便急忙走過去拿起茶壺倒了杯水放在他手上,“這些事情有我,你說一聲就好了。”
顧正皺着眉,遞水杯就遞水杯,動手動腳的,拉着他的手做什麽!
“多謝蕭兄。”顧正說話間抽離了自己的手,心想這人怎麽回事,看上去着實有些不太正常。
蕭知非聽着“蕭兄”二字,總覺得過于生分,便建議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喚我知非就好。”
“知非,亦可喚我禦書。”顧正心想反正不是自己名字,要膈應,也不是膈應自己。
蘇葉一進來就看見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昨天一派端莊正派的“謝禦書”,今日竟然看上去格外魅惑動人。
眉如遠山,眼若秋水,唇似櫻紅,衣衫淩亂,墨發散亂,透着一種極致的誘惑,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将視線放在他身上。
蘇葉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口氣也就沖了些,“大清早的,衣服都不知道穿好。”他走到顧正身旁順手幫他整理好衣服,又摘下顧正的玉簪重新為他束發。
顧正被這莫名其妙的操作整的一懵,沒有及時阻止他的行為。
一旁的蕭知非有些後悔,早知道他應該先做的,可惜他自己也不怎麽會束發,生怕弄疼“謝禦書”,所以才打消了念頭。
見到“謝禦書”又恢複到昨日的溫文爾雅,氣質端正,蘇葉才收了手,他從袖中掏出一條白绫,直接附到顧正眼睛上,“這是泡過藥材的白绫,比某人的發帶有用些。”
蘇葉一系列動作又快又穩,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這麽照顧人。
顧正擡手摸了摸眼睛上觸手冰涼光滑的白绫,笑着道謝道:“多謝蘇神醫。”
蘇葉又掏出一個褐色的瓶子,遞到顧正手中,解釋道:“藥浴需要每日一次,這是配好的解藥,一日一粒,只要一月就可恢複內力。”
“好。”顧正感覺冰冷的指尖在自己手心一觸即分。
蘇葉收回手,摸了摸剛剛觸碰過顧正的指尖,竟然有種酥麻感,他轉頭對一旁看上去呆愣愣的表弟叮囑道:“他現在看不見,你們就不要在谷內随意亂走動,遇到什麽毒蟲蛇蟻就不好了。”
蕭知非最不耐煩聽這些話,只是點頭答應道:“知道了,表哥。”說完他拉起蘇葉的袖子,“表哥,我餓了,想吃早飯。”
蘇葉随手揮開蕭知非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這種事情以後直接吩咐啞仆即可,不必給我說,我這幾日有幾味藥要研究,無事不要來打擾我。”
蕭知非語氣中不禁帶着些委屈,他乖巧的點點頭,“哦,知道了。表哥你也千萬不能告訴爹娘,我藏在這裏,否則他們一定會抓我回去的。”
蘇葉沒有直接答應,反倒是說:“看你表現。”
說完蘇葉便直接離開了,沒一會兒,啞仆進來了,端着做好的早飯。
顧正沒想到竟然會有自己最喜歡的蟹黃包,他胃口大開,不由得多吃了幾個。
一旁的蕭知非自己倒是沒怎麽吃,光是伺候顧正了,不知為何,即便是這般看着什麽都不做都讓人覺得甚至滿足,心裏充實極了。
吃完飯後,怕顧正無聊,蕭知非便建議出去一起在谷裏轉轉。
顧正不喜歡被人牽着,這樣感覺自己像是個廢人一般,他笑着婉拒了蕭知非想要拉着他的意圖,反倒是讓啞仆找來一只竹棍讓他拿着。
顧正摸着被處理的光滑順手的竹棍,隐約間覺得這觸感有些熟悉,面上卻是一派溫潤的模樣,“蕭兄,我總要适應,雖然只有幾個月,但不能日日都麻煩你,我會于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