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節
第 39 章節
心一下就沉入了谷底。
他腦子裏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婉兒出事了,婉兒在武威出事兒。為什麽會是那兒,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匆匆交代了讓黃晨照顧好婉兒後,江晨逸拔腿就往外跑,“程東旭,給我訂換乘的機票、火車票,我要以最短的時間到武威。”
後來江晨逸先坐了高鐵、又換乘了飛機,即便這樣,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白婉川所有檢查已經結束了,結果也沒有任何異常,但就是醒不過來。
黃晨焦慮不安地守着白婉川,直到看見江晨逸出現在病房門口,她一直吊着的心才慢慢安穩下來。她趕緊起身給江晨逸讓開位子,看着江晨逸坐下,看着江晨逸握着白婉川的手。她也不管江晨逸這會兒想聽不想聽,又下意識将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等她講完許久,江晨逸也沒有反應,仍是将自己整張臉頰埋在白婉川纖小的手掌之中。黃晨猶猶豫豫了會兒,看了看床上的白婉川,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江晨逸,嘴角扯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離開了病房。
江晨逸摸着白婉川的臉頰,感受着她的氣息,思緒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
海棠姑娘
江晨逸離開白府參軍打仗,一去便是五年。一步步從小小的士兵爬到了骠騎将軍的位置。
所有人都羨慕他,覺得他運氣好。但只有江晨逸知道,他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這些年又有多少次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每一次他都是拼了命往前沖。
上戰場殺敵,他也怕,怕自己就這麽死掉。但是與怕死相比,他更想保住疆域,保護自己心愛的人,讓她們能無憂無慮的生活。
這五年,他無時無刻不想着白婉。想着她現在的模樣,想着她過得好不好,想着她現在是不是已經許配了人家。每每想到這裏,他便痛苦的不能自已。
于是當大軍班師回朝,面見過皇上之後,江晨逸便迫不及待回到了白府。他一路上想了各種可能,也想了要怎麽跟姑丈開口說婉兒的事情。想着馬上就能見到婉兒了,他一路忐忑,怕婉兒忘了自己,又怕婉兒對自己的感情已經冷淡下來。
他想了太多太多,卻未曾想過,到了白府會是這樣一番破敗的景象。
看到白府大門上的封條,再看着已經被砸碎的白府牌匾時,江晨逸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Advertisement
他瘋了般跑上前砸門撕封條,而旁邊一位經過的老者見他的舉動,吓得趕緊上前拉着他,“小夥子,萬萬不可,這可是當今聖上親自下令查封的啊。”
“聖上親自下令查封?”江晨逸猛得一驚,已經撕了一半封條的手瞬間便僵住了。是啊,朝廷重臣的府邸,除了當今聖上還有誰有膽子查封啊。
“那白府的家眷小姐呢?”江晨逸現在已經不想追問其中緣由,他只想知道婉兒跟姑母去哪兒了。
老者在這一帶賣小吃都賣了好幾年了,白府鼎盛時期,他也曾受過白家小姐的恩惠照顧,對白府的家眷小姐都很熟悉的。但……他後退兩步,仔細地把江晨逸從上到下看了兩遍,也沒絲毫印象,“敢問公子是誰?打哪兒過來?”
“我是白府親戚,剛從邊關回京。”江晨逸看老者似乎知道內情,忙拽着老者胳膊,“老人家,你知道白府當家主母跟大小姐的下落嗎?請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哎,這說來話長了。”老人拉着江晨逸坐進對面的茶寮,看着曾經氣勢宏偉的白府大門,回憶着白府曾經的輝煌。
白晖在江晨逸走後的第二年,便攀上了當時的東宮太子,并得到太子重用。一時間白府風光無限,白晖在朝中的地位也一高再高。
可是兩年前的冬天,先帝染上風寒,誰都沒想到,這次風寒卻直接要了先帝性命。
當時太子無德,先帝駕崩前曾多次在朝中當着衆大臣的面斥責太子,朝中衆臣都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當時的齊王,也就是當今的聖上;還有一派是牆頭草,保持中立。
先帝毫無預警駕崩,朝野震驚,兩派開始争權奪利,而最終太子落敗,出逃時被齊王當場射殺于宣平門前。
後來齊王登基,坐上龍椅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當初擁護太子的太子黨,而白晖則是第一批被清理的對象。
原本是要被滅族的,但新帝登基,為了彰顯自己醇厚愛民的形象,不會株連族人,但死罪難免活罪難逃。白晖等一批太子黨被發配邊疆做苦力,當即押解出京;族人家眷中男人被變賣為奴,女人都被賣入了花街柳巷。
“花街柳巷?”江晨逸一聽這話,心像是被剪刀絞一樣。他恨白晖,但更恨自己。恨白晖将白府帶入滅族之路,恨自己竟然這幾年對婉兒不聞不問,竟然讓她被賣入花街柳巷那種不堪之地。
老者見江晨逸遞來一錠銀子就要離開,又拉住他的胳膊,“公子勿忙,我知道白家小姐在哪兒。”
“你知道?”江晨逸扭頭雙眸輕眯着,疑惑又充滿戒備地看着老者。
“嗯,公子請随我來。”老者起身将銀子又推還給江晨逸,做了個請的姿勢,便領着江晨逸朝着平康坊的方向而去,而京城中的花街就在平康坊內。
穿過花街柳巷,江晨逸看着街兩邊或笑,或與恩客笑鬧的姑娘,心髒一陣陣地緊抽。他無法想到這兩年婉兒都是怎麽在這樣的環境中過活的。
兩人停在一個大門臉底下,江晨逸擡頭,便看見大大的“清音坊”三個字。
“海棠姑娘今天這曲琵琶彈得極為妙。”
“不僅曲子妙哉,填詞更是驚為天人啊。”
“是啊,這今天來的這些人哪個不是為了海棠姑娘而來。大家一擲千金,誰不想博得美人一笑。但這海棠姑娘也太高冷了,小爺我今天撒下去那麽多金葉子,都沒能拉一下她那細嫩的小手。”
“聽說海棠姑娘是被發賣至此的,曾經也是官宦家的小姐,現在淪落至此,也實在是令人唏噓啊。”
那群人的聲音漸遠,但話音落在江晨逸耳中卻震蕩出了波濤。
海棠姑娘!
聽着這個名字,江晨逸第一反應便是當年的白府,微風一吹,成片的海棠花像是雪花般飄落下來。而他的婉兒便在那海棠花海中,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又像是跌落人間的精靈。
那老者看江晨逸震驚的模樣,連忙解釋,“公子有所不知,這裏是京城最有名的清妓坊,裏面的姑娘大都是賣藝不賣身的,白家小姐就在裏面。”
他曾受惠于白婉川,要不是白家大小姐出手相救,他家孫兒早就不在人世了。白家大小姐不僅來他家親自診病,還送銀錢送藥。後來得知他做點小本買賣糊口,又時常照顧他的生意。
因此,當得知白家被抄家,小姐夫人們要被發賣之後,他便一直跟着,想要将白家小姐贖出來。只是當他帶着全部家當去清音坊找清姐的時候,清姐只是斜眼看了下他包袱裏的東西,就連人帶包袱被人給扔了出去。
婉兒婉兒。
江晨逸看着這老者,又看了看“清音坊”這三個大字,撩起衣袍毫不猶豫便走了進去。
清姐正在大廳招呼客人,看見進來的人穿着講究、器宇不凡,立刻上前,眉眼間都是笑容,“這位公子,看着挺眼生,第一次來嗎?”
江晨逸被突然而來的胭脂水粉味兒熏得皺皺眉頭,頭回兩步低頭看着清姐,淡淡開口,“我找海棠姑娘。”
清姐被他這話忍不住逗笑了,她指了指身後這一大片,“公子你可知身後這麽多人都是來捧海棠姑娘場的,你想見海棠姑娘,那等着吧。”
江晨逸眼眸擡都沒擡一下,從袖中掏出一沓銀票塞給清姐。而清姐看着這麽一沓銀票,眼睛都直了。她混跡在風月場所這麽多年,見多了公子哥兒們為了頭牌姑娘一擲千金,但還從未見過這麽豪爽的。當下便将銀票收入懷中,眉開眼笑地領着江晨逸上了樓,“公子稍等,海棠姑娘清高,不一定願意見你,我先去給海棠姑娘說一聲,看她願不願見公子。”
清姐說完扭着腰身順着廊道拐個彎兒不見了,江晨逸站在廊口,緊緊盯着清姐消失的方向,心也跟着揪得緊緊的,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出。
還記不記得“牧野長平”
他的婉兒,闊別這麽多年終于要見到了。
等到江晨逸都焦躁不安,想要直接找過去的時候,清姐才又扭着腰身回來,一臉尴尬地笑着,“公子請回吧,海棠姑娘累了已經休息了。”
江晨逸一動沒動,一雙銳利的眼眸就這樣定定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