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睿被抽完手掌心之後被罰跪在客廳,整整跪了兩個小時。
那個時間林雉已經興致缺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罰完跪的許睿還在哭個不停,一張本來就在畫畫時弄髒的臉這會兒更像只髒兮兮的小花貓的模樣。
許睿被吳嬸牽着手從客廳帶走了。
外面的天色徹底黑下來,氣溫變低,許睿跟吳嬸往後院裏面走。
周圍除了風刮過樹梢的聲響之外,只有許睿很壓抑的抽泣聲。
或許是因為跪久了的緣故,讓他的膝蓋不堪重負,他完全跟不上沉着臉的吳嬸的步伐,腳步踉踉跄跄的被拽着走,好幾次撞到吳嬸的腿上,差點兒跌倒,但是始終被吳嬸緊攥着手腕。
“說了多少遍讓你不要來前院!你就是不聽,你以為林少爺那些玩具都是好玩的!?”吳嬸語氣又是失望又是憤怒。
許睿快走兩步,轉到吳嬸前面去摟住她的腰,然後又仰起來哭花了的臉對着吳嬸撇着嘴哭。
他又再一次用手語跟吳嬸比劃着争辯着說,他沒有偷東西。
好像很希望得到吳嬸的諒解和安慰,而不是一味的指責和那些怒其不争的語氣。
吳嬸沉默着對上那雙盈着一層水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最終像是認輸了一樣嘆了一口氣,然後彎下來腰,雙手搭在許睿的肩膀上:“我對你失望不是真的覺得你偷拿了東西,我只是在氣你不聽話,我是不是和你講過無數次讓你不要跟林少爺走得太近,你卻貪玩成性,天天往他那裏跑?他跟你這種小孩不一樣……”吳嬸說到這裏緊接着就意識到這話有多麽的逾越,她自覺住口,還後怕的左瞄右望了一下。
好在她發現此時此刻的後庭院裏除了幾棵樹的樹葉被風吹過發出沙沙聲,噴泉裏的出水聲之外,并沒有別的聲音,也沒有別的人路過。
她抿緊了嘴唇,然後跟許睿又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你吃了教訓了,可要自己長記性,別再靠近不該靠近的人。”
許睿看着吳嬸凝重的神色,還是一張要哭不哭的臉,他今天實在是受了太多的難以承受的委屈。
他最後乖乖點頭。
吳嬸心下一軟:“是不是膝蓋疼?”她就彎下腰的姿勢伸出來胳膊把許睿抱了起來。
在二樓窗口拉着簾子,望着林家後庭院的林雉,看見那裏一大一小的兩人在那裏不知道交流了一些什麽,緊接着許睿就被吳嬸抱起來了。
趴在吳嬸肩頭的許睿這時候看起來已經不再哭了。
林雉的垂眸望着那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透出來幾分不符合年齡的陰沉。
這都多大了,九歲半的年紀了,挨了訓還要大人抱着哄。
這樣嬌慣他,他怎麽可能記得住教訓?
而且吳嬸這樣的舉動讓林雉今天做的這些也失去了意義。
許睿這樣根本不會得到應有的教訓,也不會清楚明白的認識到自己應該讨好表現的對象到底是誰。
許睿現在是林家在收養,吳嬸不過是林家一個打工的,許睿總是這樣頭腦不清醒的跟吳嬸賣乖有什麽用?
林雉才是一句話就能夠掌控許睿生活的人啊。
重拾起來的友誼再一次破滅了。
許睿不再像從前一樣頻繁的去找林雉了。
接連兩個星期,許睿都沒有再去找過林雉一次。
發生這樣的事,許睿卻是應該生氣,他只是啞巴,又不是個傻子,在林雉那樣的變臉之後,怎麽可能還傻乎乎過來找林雉玩?
林雉想,或許是應該給許睿一些時間消氣。
于是這半個月也沒有多做什麽。
可是這麽久過去了,許睿并沒有再來,他好像想永遠也不要原諒林雉了。
這個周的周六是一個陰雨天氣,林雉坐在窗前,看着後庭院的草坪被淋上雨水。
雨後院子裏會不會出現一些蚯蚓,許睿可能會喜歡用樹枝戳着玩。
這可能要比來找陰晴不定愛變臉的林雉來玩要安全有趣。
許睿雖然跟別人交流溝通有困難但是他性子卻很有這個年齡段慣有的活潑好動。
以至于哪怕是個陰雨天,林雉在許睿的房間裏等到了八點鐘才看見許睿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門前。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臺燈,許睿手裏還拎着個小鐵桶,他站在自己房間門口看見坐在輪椅上的林雉的時候,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先走錯了門。
房間裏只有林雉一個人,許睿盯着他看,心裏有幾分說不出的害怕,他看着林雉的輪椅,不知道他是怎麽上來的。
停頓了一會兒,在林雉擡眸疑惑地望向他的時候,許睿吸了一口氣那樣邁開腿走進了門。
他擡手打開房間裏的大燈,屋裏瞬間明亮了起來。
卧室的布置很簡單,一張床和連成一體的書櫃書桌。
靠牆的那邊立着衣櫃。
外面風越來越大了,雨滴打在窗上的聲音動靜變大,噼裏啪啦響成一片。
書桌前的椅子上放着許睿的書包,裏面有一些書本和成績單,試卷之類的東西被翻出來了。
林雉手裏正拿着許睿的成績單,許睿的成績并不好,數學在這次的測試中只有六十五分,語文稍微好一點考了八十分,別的科目那裏是空白的,估計此次參與測試的科目只有這兩科。
許睿這時候走近了才看見林雉手裏拿着的是什麽,他手裏的桶也松開了,小鐵桶“砰噔”一聲摔到地上,裏面滾落出來幾只濕漉漉的蝸牛。
他的臉突然漲得通紅,似乎也是覺得自己的成績不太好,他上前一步劈手奪下來自己的成績單。
他奪過來之後,手背在後面,又非常不高興的看着林雉,好像覺得他很不禮貌,随便進來他的房間亂翻他的東西。
林雉就在許睿這樣的視線下緩緩露出來沮喪的神色,看起來又被許睿的動作傷害到。
他語氣放輕了說道:“你不會是和我生氣了又要和我絕交吧?我以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呢?”
他擡起來眼睛望着許睿,像是有些慌張的解釋着:“上……次是我太生氣了,要知道我們家規矩很重的,我也是這樣被教育過來的,你想一想,如果我讓誰幫我扔掉什麽東西他卻自己私藏起來,那麽我們家得有多少莫名其妙不能用的東西出現啊?”
“你藏起來一支不能用的蠟筆,她藏起來一件壞了的首飾,園丁藏起來一顆斷了枝的樹?你說這不是亂了套了嗎?我從小生活在這裏,知道遵守規則的重要性,所以在你做了這件事之後才會那樣做,我只是太生氣了,如果你要想要什麽可以跟我說呀,沒有必要自己偷偷藏起來的對不對?”
林雉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很溫和,講得時候盯着許睿的目光清澈真誠。
許睿臉上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林雉說的這番話聽起來太有道理,許睿開始覺得自己拿走林雉不要的東西也是一種罪大惡極的違反這裏規則的事情。
“你能理解我的對嗎?”林雉身子忍不住前傾,目光切切望着許睿。
許睿臉上浮現出來一瞬間的茫然,他有些無措的絞緊了手裏的成績單。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林雉看見許睿那雙藏不住事情的眼睛出現情緒的波動。
“撲哧”一聲,林雉捂着胸口突然笑了起來,他像是實在忍不住了那般,湊近許睿,眼裏閃爍着掩藏不住的惡意的光:“你不會是又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