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樓一個小而窄的房間裏,悠悠看到了躺在小木床上的周雪飛。也許是剛從醫院出來的緣故,周雪飛臉色灰白,連帶着嘴唇也是泛白的。
這個女人素來身體就很弱,再經過那天的一驚吓,吃不消也是正常。
想到這裏,悠悠還是感到一絲愧疚。
床邊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純淨水和一個包裝好的面包,估計是準備給周雪飛吃喝的。
也許是聽到了聲響,本來淺寐的周雪飛睜開眼,看到床邊站着的悠悠,坐起身,驚問:“悠悠,你來了?”
悠悠點點頭,勉強笑了笑,然後坐下說:“對不起,讓您受苦了。”
周雪飛卻柔和一笑:“我知道與你無關。他們也是急了才帶我來這裏的。”然後又拉起悠悠的一只手,嘆息:“悠悠,你瘦了。”
悠悠感覺心酸。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善良了,自己被劫持了卻還那麽關心別人。
“伯母,那天我吓到您了。對不起!要不是我,您根本不會住院。”
假若她沒有住院,那麽年叔他們就不會那麽輕易把她帶到這荒山野嶺的民房裏受寒挨餓。
“悠悠,別說傻話。阿初他一定是惹你生氣了,你才不願意跟他複婚的!你不要再生他的氣了,他不是故意的。”周雪飛繼續溫柔的說。
悠悠眼眶濕潤了:“伯母,其實我已經不生他的氣了。”
“悠悠,有些事我也該跟你說了。咳咳……”周雪飛正想往下說,卻咳嗽了幾聲。悠悠急忙拿起水瓶擰開蓋子,端給她喝水。
周雪飛喝了一口水,接着說:“悠悠,你知道阿初之前為什麽一直要保護江心怡和她的女兒嗎?”
悠悠心裏咕咚一震。
這就是她一直最想弄懂的問題。白言初一直對江心怡狠不下心,百般縱容,最終釀成惡果。可是,到底什麽原因促使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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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怡她之前救過我!那時候,她還是阿初的小女朋友。可是,我一開始不太同意他倆來往。那次我在家裏哮喘病發,江心怡剛好來我家裏送東西,發現我喘得厲害,背起我沖到的對面的中醫診所裏。那次後,我就答應了他們交往。可是不久後他們分手了,說是因為心怡愛上了富家少爺。”
悠悠心底翻滾。原來,江心怡竟然是白言初母親的救命恩人?
周雪飛輕喘了下,又接着說,“還有一件事,就是涉及到江心怡的身世。那件事他沒告訴別人,惟獨告訴了我。江心怡被她母親的日記誤導,認為自己是唐家的私生女,就想着找機會跟你爹地相認,并得到應有的補償。所以,她懷了柯大少的孩子後就去找阿初,叫他幫她奪回公道。可是,阿初不想讓她跟唐家相認,就跟她訂下了秘密協議,讓她生下孩子後嫁入柯家做少奶奶,條件就是永遠不許跟唐家相認。因為,阿初知道心怡是怎樣的女人。如果她一旦跟唐家相認,做了你的姐姐,那你們唐家勢必不會平靜。而你也會對你爹地産生複雜的感情,更會擁有一個你不想面對的姐姐。阿初就是為了阻攔她,一直想辦法讓她盡早嫁入柯家。可是,柯大少不願意娶她,最後還意外死亡。心怡見這條路斷了,才發誓一定要跟唐家相認,做唐家的大小姐!”
周謝飛說完長長的一段話,又咳嗽了幾聲。悠悠輕輕捶着她的背,心卻飄到了天際某處。
如果周雪飛所說的是真的,那麽自己之前的各種猜忌和擔憂,都是多餘的了?
何謂真何謂假?真相難道就如周雪飛所說的那樣?
“悠悠,他也是幾天前才告訴我的。這孩子一直不善言辭,有心事也喜歡悶着。但是,不管怎麽樣,我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他會騙任何人,都不會騙我。我那晚跟他聊到天亮,最後我問他,你跟悠悠有什麽打算。他就跟我說了一句……”
她深呼吸一口,說,“他說最想跟你生一個孩子。”
仿如如釋重負般,她笑得很釋然,很安心。在悠悠看來,好像看到了一抹暖陽。
“謝謝伯母。”悠悠擦了擦淚水,心跳卻一陣陣激烈。
周雪飛最後說:“我知道你還擔心什麽。至于阿初對你爹地是不是忠心的,我也無法代替他回答。畢竟,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這時,年叔突然走了進來。悠悠急忙站起來,說:“年叔,馬上送周伯母離開這裏!”
年叔一臉僵硬:“悠悠,你難道就真的信了這女人的話?她是為她兒子辯護!哪有母親不為自己親兒子辯護的?”
悠悠卻堅持地說:“年叔,一切恩怨與這個女人無關!”
“悠悠,你不要太感情用事!商場上的事,你不會懂!男人的心術你也永遠不會懂!”
周雪飛卻插話道:“年叔,你給我打個電話吧!我親口勸勸阿初,叫他不要做代理總裁!”
年叔愣然望着這個臉色灰白的女人,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話。
悠悠朝他大聲說:“年叔,華安如今不能沒有一個強大的領導人!白言初會不會帶華安走上絕路,現在讨論還為時過早吧!”
年叔大為疑惑地看着她說:“華安是你爹地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眼看就要落入別人之手!你卻還執迷不悟!”
“可是年叔,目前的情況也不是你們說了算,還是等我爹地病好了再商量吧!”
“悠悠,你無藥可救!你簡直就被白言初迷得神魂颠倒了,氣死我了!”年叔首次當着悠悠的面發火了,狠狠捶了一下桌面。上面的水瓶和面包都掉在了地上。
“年叔,對不起!一切只有等我爹地完全康複後再定奪吧!我相信,目前公司裏最了解白言初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您,而是我爹地。”悠悠平靜地說。
也許,只有等父親康複了,恢複說話能力了,一切事态才會有一個定向。
周雪飛又按着胸口強烈咳嗽起來。咳嗽了幾聲後,她突然呼吸困難,臉色又紅又紫,最後一大口暗紅色的血塊從她嘴裏吐了出來。
悠悠一眼看見,吓得輕輕叫了聲,急忙彎腰扶着猛喘的周雪飛問:“伯母,您沒事吧?”
周雪飛苦笑:“我的病已經成定局了,也就是個熬。”
年叔連嘆數聲,走了出去。
“放心,我會讓他們送您回去的!”悠悠安慰着周雪飛。
周雪飛卻淡然一笑:“我的命也不會長了,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到阿初真正幸福一次!”
說罷,她意味深長地望了望眼前的女子。悠悠心裏一陣澎湃,臉頰溫熱起來。
周雪飛卻又激烈咳嗽起來,好像比上兩次都兇。不但咳得厲害,而且還吐了好幾口暗紅的血。
悠悠急忙沖了出去,叫道:
“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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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飛被送到醫院急救後,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是:病人的肺癌已經很嚴重,一個月後可以準備後事了。
悠悠一直守在周雪飛的病房門口。半個小時後,白言初也來了。臉上的傷口依舊貼着紗布。
兩人默然對望了片刻,卻都沒有過多對話。最後,白言初留下陪母親,悠悠就先行離開了。
她又去了養和醫院看父親。父親睡得很沉,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幹擾不了他的安寧。
她坐在父親床邊,心裏千萬次地問:爹地,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可以快點醒來告訴我嗎?
最後她伏在父親床頭睡着了。
昏昏沉沉間,她又發現自己從某個高處摔了下來。一直往下摔,然後在冷硬的地面上翻滾了幾下,身軀才停下。
溫熱的血液從腦後溢出,視線漸漸模糊不清……
這不是她上輩子死之前的情景嗎?她又做惡夢了?
她不想回去,不想。她拼命睜眼,想從這場噩夢中走出去。
可是,眼皮重重無力。漆黑黑之間,一個渾厚而神秘的聲音響起:“唐悠悠。”
她還是想睜眼,就怯怯問:“你是誰?”
那聲音沉沉道:“五年後的五月六日,請記住!”
悠悠真真切切地聽着這幾句話,又問:“可以說明白點嗎?”
那個聲音又幽幽說:“是劫是緣,是福是禍,自見分曉。”
悠悠就是猛然間驚醒的。放眼處,是陽光淡淡的父親病房內,自己身邊是靜靜沉睡的唐鶴禮。
原來真的是夢。可是,夢中的那個聲音,那幾個字,卻清晰而真切。
五月六日,是她上輩子摔死的日子。這個日期她從未向外人透露過,但卻驟然在夢中被提起,不禁讓她驚心動魄。
唐鶴禮的眼睛慢慢睜開,又慢慢看向她。當目光觸到女兒臉上時,他的嘴角突然抽動了一下。
悠悠把頭靠過去,低切的問:“爹地,你醒了?你是不是想說話?”
殷切目光裏盡是期盼。她多麽希望,父親能對她說一句完整的話。
“呀……悠悠……悠悠……”唐鶴禮很吃力地吐出幾個字。
父親喊自己的名字了!這是他住院近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悠悠眼內刺痛,淚水滑落。
忍不住伸手緊緊握住他微涼的手,哭喊起來:“爹地,你叫我嗎?”
“喲,呀,悠……”唐鶴禮直直望着女兒,再次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說完這幾個字後,他的嘴巴還是保持着張開的姿勢,數秒後才合上。
他已經可以斷斷續續說出清楚的詞語了。雖然只能說一兩次,但卻已證明他已經逐漸好轉。
悠悠喜極而泣,把頭伏在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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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海港靜悄悄,港口的燈光卻猶如巨獸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海面上飄着一只小小的白色游艇。游艇上,白言初和瑪麗端着酒杯坐着。
瑪麗輕輕看了他一眼,勸道:“不服氣是不是?沒事,那個賤-女人的事我已經叫人去準備了。明晚你等着看好戲吧!”
白言初放下酒杯,冷冽地說:“那就有勞瑪麗姐了。”
“會做得很漂亮的。陸飛那個人最愛的就是面子,假如那件事出了後,江心怡必死無疑。”
這時候,游艇內艙走出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泛亮的光頭,銅色肌膚,一雙眼眸矍铄有神。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左臉上一道灰白色刀疤。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的意思是,悠悠受到夢中神秘暗示,她重生之後或許只有五年的命。五年之後的五月六日(她上輩子的忌日),她或許還是要死。
當然,我大概不會寫BE,這個妞兒們還是放心吧。但是,悠悠怎麽闖過那一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