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眠 “早安
楊潔在醫院處理完羅超的事情, 已經疲憊不堪,歷史老師跟她一塊搭車回學校拿東西。
兩人一邊上樓一邊嘆氣。
“唉,現在的學生和家長都太沖動, 心理素質極差。你看羅超, 今天一個搞不好跑到馬路上去,那肯定要出大事的。下周的心理教育還是要抓一抓才行。”
“話是這樣說, 但他爸爸也太狠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他還在學校裏動手打人、還打那麽狠。我要是羅超, 我也忍不了。”
“嚴老師啊,你還是太年輕了。你才上班五年吧, 今年第一次帶高三?我看你拉架的時候,都害怕你也跟他爸爸打起來。”
“啊, 我當時就是太急了……”
“唉, 等你再帶幾年畢業班就知道。寒窗十二載,有多少家庭都倒在了這最後一年。”
“真的嗎?”
“當然。欸,這是我們班吧?今天值日生是哪個, 怎麽門都不鎖啊。”
走廊上,楊潔和嚴老師并肩而行。楊潔有老花, 又是在夜裏,對班上的細節倒是比旁邊年輕的歷史老師眼睛還尖。
歷史老師走近了才發現,鎖扣真是虛挂着的,沒扣緊。
“還真是。這幫小崽子真粗心。”他過去把鎖扣好,轉眼見楊潔正趴在窗戶上往教室裏看。“怎麽了楊老師?”
“哦, 我看教室裏頭亂不亂。還好。”楊老師一邊說着,一邊拍袖子上蹭到的灰,繼續往辦公室去。
辦公室裏,一直等着他們的保安聽見聲音, 迎了出來。
“楊老師、嚴老師,你們總算回來了。”
“喲,您一直在這等着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馬上拿了東西就走。”
“不着急不着急。”
……
夜晚無人的校園像一個巨大的黑色深坑,寂靜又詭秘。
高三樓上唯一的光亮很快熄滅,樓道裏沒有開燈,保安熱情地打着手電送楊潔他們下樓。
時夏聽着他們三人的腳步進入樓道,逐漸遠去,然後楊潔的聲音從遙遠的操場上傳來。
“謝謝您啊劉大爺,明天見。”
“诶诶,楊老師明天見、嚴老師也好走啊。”
“再見、再見。”
……
黑暗的教室裏一片寂靜,突然——“嘶。”
遲讓掌心一痛,手一松。
懷裏的人得了自由,像只靈巧的貓咪蹿出去,一扭頭一轉身,便出現在了他對面兩米開外。
時夏半蹲在地上,靈動的杏眼裏滿是戒備與警惕。
像只炸毛的貓,随時都會撲上來再咬你兩口。
遲讓氣笑了:“你是狗嗎你。”
時夏沒心思跟他開玩笑,聲音很冷:“你什麽意思?!”
遲讓垂眸,右手掌心裏有一圈晶亮的水漬,時夏留下的齒痕細小,像刻在皮膚裏的某種印記。
黑眸略沉了沉,他變換了一個姿勢,還是坐在地上。長腿彎曲着,左手扣着右手手腕,掌心朝下,随意搭在膝蓋上。“你說很快下來的,我看你沒來,就來找你咯。”
“為什麽?”
“怕你有危險呗。”
這完全是在瞎扯,學校裏能有什麽危險?
時夏皺眉。
因課桌遮擋,地面光線過暗,遲讓沒看清她臉上的表情,還繼續煞有其事道:“你剛剛才受過傷,我擔心你還有什麽沒檢查出來的毛病,萬一暈倒怎麽辦。”
時夏嗆他:“你才有病!”
遲讓完全不避諱:“對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時夏:“……”
懶得跟他廢話,周遭的黑暗讓時夏的耐心近乎于零。
她起身拎起書包繞過他就走。
“你不拉我一把啊。”
沒回應。
地上的遲讓挑了挑眉,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時夏已經到了後門,她握着門把一拽——不動。
再拽——還是不動。
使勁拽——
外頭的門鎖哐當響了兩下,大門依然紋絲不動。
時夏暗叫糟糕。
剛才歷史老師好像把門鎖住了。
“怎麽,出不去嗎。”
就在她預感不妙的時候,身後突然有道溫熱的身軀貼了上來。
時夏一顫,她猛地回身——
遲讓在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微微彎着腰伏低身體,視線恰好與她平行。
時夏呼吸一窒。
再近兩寸,他們的臉就要貼在一起了。
門上透明的玻璃窗外月色正好,淡淡溫柔的月光從頂上灑下來,遲讓那雙黑眸裏含着極其誘人的豔麗光彩。
他沒錯過時夏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輕輕笑:
“糟糕,今晚你得陪我在教室裏過夜了。”
時夏呼吸憋到極點,心跳即将突破上限,她再也忍不了,用力将他一推:“遲讓!”
遲讓順着她的力道退後兩步站好,從容不迫的樣子又痞又欠揍,“幹嘛。”
時夏怒目瞪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剛剛明明就聽見了歷史老師鎖門的聲音。
遲讓坦坦蕩蕩:“又不是我鎖的門。”
“但是……”
“但是我聽見他們在鎖門卻沒出聲?”遲讓哼笑,“我們剛才的姿勢适合被人看見嗎。”
時夏:“那也是你故意的!”
他故意悄無聲息地摸上來,故意吓她一跳,還故意在巡查的大爺上來的時候不讓她出聲,明明那時候還可以解釋!
遲讓撇嘴:“孤男寡女,共處一間教室,還不開燈,解釋得清嗎?”
時夏眉頭一抽,怎麽什麽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變得這麽不正經。
他雙手插進口袋,表情無辜:“而且,是你說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認識的。”
言下之意,不關他事。
時夏咬牙:“那是之前。”
“哦?那現在可以說嗎。”遲讓拖長音調,深怕時夏聽不出來他是故意的。
“不可以!”
時夏從沒這麽無語過,什麽叫無賴痞子,她算是領教了。
她現在氣得只想拿書包砸死他。
可她還沒将這個想法付諸行動,遲讓突然伸手接過她的書包。
“好啦,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你也出不去了。”
肩上一輕,遲讓拎着時夏的書包轉身大刺刺朝她座位走去。
他悠閑的姿态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今晚就不出去了。
但時夏不想。
她站在門後琢磨了半天,想過撬鎖、想過翻窗,通通不行。
一高的教室門雖然是防盜門制式,但主要是靠外面的鎖扣,沒有鑰匙的情況下,除非從外面踹門,否則裏面無法打開。
翻窗更別提了。
不管是靠近走廊的窗戶還是正對樓下的窗戶,都裝了防盜網,并且縫隙很小。周思齊曾戲稱這是仿監獄的鐵栅欄修的,目的就是讓他們覺得自己在坐牢。
門不行、窗不行,所有能出去的地方都被攔住,除非時夏會鑽地。
否則只有大聲呼救,看保安大爺會不會來救她。
可保安一來,看見她和遲讓兩個人共處一室,到時候……
真有可能解釋不清!
該死!
遲讓坐在周思齊的位置上,背靠着窗戶牆壁,面朝後門,長腿搭在時夏的椅子上,腦後還枕着她的書包,一副大爺的模樣,特別欠揍。
見時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那團團轉,他慢悠悠笑:“明天就能出去了,幹嘛這麽急。怕黑啊?”
黑暗中,時夏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
遲讓頓了頓,道:“行了,來歇會兒吧。”
時夏很不想照他的話做,但她沒有別的選擇。
思來想去都是死路一條。
她低着頭過去,将遲讓的腳一踹,凳子拖出來,坐在過道上,撐着膝蓋直喘氣。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累的。
遲讓勾唇,改變了一下半癱在椅子裏的姿勢,笑笑說:“以前怎麽沒覺得你這麽容易生氣。”
時夏沒好氣地回怼:“我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麽欠揍。”
遲讓挑眉:“那是你對我了解不夠。”
“呵。”時夏不想理他,腦袋扭向另一邊,不看他。
就這麽安靜了兩秒,她又忍不住站起來,走到後門去繼續想辦法。
遲讓搖頭:“你還真是不死心。”
時夏就是不死心。
她不想被困在這裏。
黑暗的教室,尤其還是和遲讓一起。
她不理他,遲讓便開始自言自語:“不過這也是你的優點。有耐性,懂得堅持。但人啊,總有些時候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要堅持的,就比如你現在。”
時夏置若罔聞。
遲讓又突然問:“對了,你這周是不是有個考試?”
時夏一頓。
每年各大高校的飛簽資格考試都進行得十分低調,一來是不想被對手學校知道自己的時間期限,都想先下手為強,二來也是為了不讓普通學生産生什麽心理落差,影響高考。
今年G大分派下來的名額不多,一高只給了三個,除了他們的班主任,其他人應該都不知道這回事。
時夏回頭:“你怎麽知道?”
遲讓望着她,唇角勾起來,食指點了點手下的桌面。
時夏悟過來,是周思齊告訴他的。
那天她看見了她的報名表。
遲讓說:“這人嘛,還是不一樣的。你可以幾天不找我,但我不能明知你有重要考試,還不來給你打氣啊。”
時夏冷笑:“你最好是來給我打氣。”
“那不然呢。”
“你自己清楚。”
遲讓眉尾一挑,笑得邪邪的:“當然,如果你願意獎勵我,讓我牽着你一起睡覺,那是最好啦。”
時夏瞪他一眼,轉回頭:“變态!”
教室裏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淡淡月光,将課桌椅都蒙上了一層灰白的色彩。
遲讓窩在椅子裏,腦袋一點點從窗沿滑到牆壁,他歪着頭看着時夏在後門苦惱踱步,靜了兩秒,突然又問:“你就這麽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時夏想也不想:“廢話。”
空氣突然安靜。
身後的人半晌沒傳來回應。
時夏扭頭,牆邊的遲讓快要完全滑進椅子,看不見了。
喉頭梗了梗,時夏硬着聲音說:“我不是針對你。”
“我只是不想在教室過夜。”
小學的經歷讓她對夜晚的教室留下了陰影。
白天熱鬧的教室,一入夜就變得黑洞洞的,寡淡清冷的月光慘慘照着這片空曠,還留有粉筆印記的黑板像一個張着大嘴的怪物……
封閉又壓抑的環境共同營造出了容易讓她陷入恐慌和焦躁的氛圍。
時夏真的不喜歡這裏。
她不希望自己在遲讓面前無法保持冷靜。
但無論她怎麽嘗試,門就是打不開。
時夏垂下眼睫,有些頹敗地轉身回到座位。
遲讓沉默地注視着她。
時夏不擅長與人傾吐心事,即便對象是遲讓也不行。
她安靜坐着,兀自與自己焦躁的情緒對抗。你
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冷清的氣氛更加令人不舒服。
在時夏又要再一次起身的時候,遲讓終于打破了沉默。
“時昭最近有找你嗎。”
時夏一頓,擡起頭來:“沒有,怎麽?他去找你了?”
遲讓:“沒有,我這幾天不在市裏。齊飛說他在店裏見過他幾次,他看起來像在找人,我們都以為他在找你。”
時夏想起那晚那個電話,時昭求助無門時氣急敗壞的叫罵,眉間微蹙,她以為他吃夠教訓了,怎麽竟然還敢再去他們的地盤?
幸好遲讓不在,等等,遲讓說他這幾天不在市內……
“你去哪了?”時夏問。
遲讓眼尾微揚,神情像在說你終于想起來我了,“回了趟B市。”
時夏微怔。
她忘了,遲讓不是本地人。她剛認識他的時候就聽人說過,他只是來這裏度假。
之前她還覺得度假這個詞很誇張,後來見過他的車、他的家、他的QR,她才承認,這一點都不誇張。
可如果他真的是來度假的,為什麽又說要考大學?還是,他只是以這個為借口來逗她?
“遲家發話了,我今年要再不考個學上,就要跟我斷交啦。”遲讓稱呼他家為遲家,口吻陌生得仿佛在說別人家,“為了表示他們是來真的,光打電話還不行,還要我親自去聽訓話。”
時夏一頓,來不及做出什麽表情,遲讓翹起二郎腿,痞痞說:“我當然巴不得斷啦,但是斷交可以,斷錢不行。”
“……”
“不然我拿什麽來養我的時老師啊。”
時夏皺眉:“你不要胡說八道。”
她跟遲讓目前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他說話做事雖然總讓人忍不住咬牙,但時夏始終覺得他跟她一樣,都在通過這種玩世不恭的表象掩藏着什麽。
不過,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遲家。
夜更深了,月光漸漸移到頭頂。
遲讓打了個哈欠,轉向正面趴在桌子上,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我困了。”
月色落在他的手裏,淡淡灰色的蒼白,他的掌紋清晰無比,沒有任何多餘的旁支。
老人說,這是好命的手相。
一輩子無憂無慮,富貴綿長。
時夏不信命,但她偶爾覺得,如果真是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遲讓的體溫不高,掌心裏是淡淡的溫涼。
感覺到她捏着拳頭輕輕放進來,遲讓閉着眼睛笑了一下。
他側頭枕在時夏的書包上,輕聲說:“真好啊。”
“你在身邊真好啊。”
時夏抿唇。
他總是這樣,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暧昧又不知真假。
他似乎很累。
時夏問:“又很久沒睡?”
遲讓嗯了一聲,“周天,到現在。五天吧。”
“五天?”時夏有些意外:“你不是回家去了嗎?”家相對來說應該更安全的環境,他在自己家裏還會睡不着嗎?
“那是遲家,不是我家。”
時夏不懂,他不姓遲嗎?
遲讓沒有多做解釋。
他開始醞釀睡意。
時夏有理由相信,他根本不是來幫她加油打氣,他只是困了而已。
她坐在過道裏,手臂不夠長,要被他握着需要傾身過去才行,可這樣的姿勢只保持一下她就累了。
遲讓大約也覺得哪裏不對,改變了一下姿勢,睜眼瞧見她正費力地調整腰部姿勢,不由分說地伸手過去握住她身下的椅子,連人一起拖了過來。
時夏是在半空中平移過來的,眨眼之間距離就被拉近,遲讓疲憊的神态更加清晰。
她一怔。
在醫院的時候,他還沒有這樣。
“離我近一點。”
遲讓說完,再度枕着她的書包閉上了眼睛。
時夏一梗。
“喂。”
“嗯?”
“你想考哪裏。”
“随便。有學上就行。”頓了頓,遲讓睜開眼睛,“你考哪裏?”
時夏:“考你考不上的地方。”
“……”遲讓氣笑了:“看不起我?我只是睡眠不好,不又是腦袋不好。”
“哦,那就不用我教了。”
時夏說着,下意識要将手抽走。
遲讓卻突然發力,拽着她往前一帶,“別動。”
時夏猝不及防,上身跟着往前一倒——
這大約是今晚他們距離最近的時刻。
遲讓漆黑的眼睛裏印着時夏呆滞的臉,他溫熱的鼻息不斷與她做着交換。
時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無法動彈。
——遲讓眨了眨眼睛,“時老師拿了錢不辦事,小心我跟班主任舉報你。”
時夏語氣僵硬:“我沒有。”
“怕了?”遲讓哼笑,握着她的手放松了一些,拇指有意無意地在她虎口上摩挲,“怕就好好教。等咱倆上了同一所大學,我不會虧待你的。”
“……”
有她在旁邊真的太見效了,才這麽一會兒,遲讓的眼皮便重的掀不開了。
他重新閉上眼睛:“我睡一會兒,怕的話叫醒我。”
時夏猛然一怔,忽然将今晚他所有的異常表現都串聯起來了。
他什麽都知道。
他知道她懷着不安,所以今晚才那麽多話。
他不問緣由,她也未作說明,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卻并未點破她的脆弱。
遲讓這個人,有時真的很令人驚訝。
看起來漠不關心,實際卻細心地将她的所有動作都看在眼裏。
看似輕佻*逗弄,其實都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怕的話,就叫醒我。
……
一瞬間,時夏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清空了。
胸腔裏被柔軟和溫熱填滿,她靜靜注視着他。
幾天沒有睡覺,他實在撐不住了。
前後不過一分鐘,遲讓已經睡着了。
呼吸速度變得平緩,眼球也停止了活動。
他已經陷入了沉眠。
她突然想,被人需要到底是種什麽樣一種感覺?
時夏一直覺得自己在努力扮演着被人需要的角色,學習好、人緣好、口碑好,大家都願意和她說話,但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到底什麽才是真正被需要。
應該是像遲讓這樣。
牽着她的手,睡得毫無防備。
他需要她,需要得很直接,很徹底。
可除了他,她還給過其他人一樣的感覺嗎?
不,還有人給過她這樣的感覺嗎?
像遲讓這樣,給她打從心底的安心,信賴,和被保護。
好像天塌下來也沒關系,只要叫醒他就好。
怎麽會這樣呢。
從前的時夏很害怕被人看穿,一旦有人發現她的弱點,她就沒辦法再繼續假裝堅強。
但遲讓不一樣。
好像就算被他看穿,袒露出的內心也不會受到傷害。
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她。
他都在保護她。
少女纖細的背影緩緩伏了下去。
遲讓五官的每一寸都是幾乎恰好好處的完美。
眉眼,鼻梁,唇峰。
月光溶溶在他臉上,老天爺偏愛,給他的所有陰影都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他好看的讓時夏的心都跟着軟了下來。
被包在他掌心裏的拳頭漸漸松開,手腕輕輕轉動,纖細的五指握住他拇指與虎口相連的位置。
時夏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等我們上同一所大學。”
在溫暖的N城,陌生的街景。
也許不用再僞裝自己的時候,她會更勇敢一點吧。
夜色寧靜,月光溫柔。
課桌上的兩只手緊緊握着。
沒人知道他們夢見了什麽。
翌日清晨。
汪洋包了個夜,滿面油光,一身煙味。
考慮到一會兒還有運動會,他決定抓緊時間回去洗個澡,換身體面點的衣服。
結果往荷包裏一掏——他媽的,家裏鑰匙在學校,學校鑰匙在兜裏!
幸好時間尚早,汪洋罵罵咧咧到了學校,罵罵咧咧爬了三樓,罵罵咧咧把門一開——
“他媽的……卧槽!”
這可能是遲讓這幾年來睡得最好的一個覺、最美妙的一個早晨——如果沒有汪洋這句卧槽的話。
——時夏陡然驚醒,一睜眼,遲讓的黑眸近在咫尺!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夏心髒停跳。
遲讓唇角一翹: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