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教主之言
長平門, 議事廳
四下裏?響起混亂的交戰聲。半個時辰前玩家抵達長平門,靠着悍不畏死的精神與“棄暗投明”、“卧薪嘗膽”的燕于飛的指引,很快便?勸降了不少不明真相的長平門弟子。
有秦懷安這位老牌宗師坐鎮, 程以燃等人?可謂是一路直推。最?終只剩下長平、碎器兩門門主,并十幾個知曉內情的心腹退守議事廳, 在?此負隅頑抗,固執地等待所謂拜神教的救援。
然而這一盤散沙很快便?被衆人?逐個擊破。伴着撲哧一聲悶響, 風嘯槍徑直刺入長平門掌門莊茂學?的右手臂。
他?凄厲地發出慘叫, 程以燃卻?不為所動,只漠然地将手中槍兵送得更深更狠。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莊茂學?依靠在?頂着屋脊的中柱旁,忍着苦痛大聲道:“拜神南使只是叫我修建一個血池而已, 我也是被逼無奈。大家都是老熟人?,何必逼我到這個地步。”
“拜神南北二使,現在?究竟身處何方?”程以燃沒有聽她的辯解,面無表情地用?力?壓下風嘯槍,加倍地擴大莊茂學?右臂那本就猙獰的傷口。
莊茂學?疼得哀嚎一聲,聲音太過慘淡,以至于一旁的秦懷安心頭?不忍, 剛要上前勸說, 又想起拜神教這些年的無惡不作。
親眼目睹老友的堕落, 秦懷安心情複雜,最?終只能?長嘆一聲,任憑程以燃随意施為。
“我不知道, ”莊茂學?忍不住了, “一直都是拜神教的人?來主動找我, 我壓根就沒法聯系上他?們。你們今晚來的這麽突然,我哪有機會和南北二使說這些事情。”
“哦?”程以燃情不自禁地向前幾步, 反應過來後才掩下眼底急意,快快問?道,“難道之?前和你有往來的,不止是南使麽?”
莊茂學?愣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是被套了話。他?咬咬牙,最?終決定?只将晉王的事情保留不說出去,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是,方才我說了謊。這處血池是南使叫我修建的,但後續的各項事宜,其實都是北使派危月燕來吩咐我的。”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在?試圖隐瞞真相。”
從燕于飛那邊早已獲悉情報的程以燃冷笑一聲,她抽出風嘯槍,将其輕輕地抵在?莊茂學?的喉嚨上,語帶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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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問?你一遍,除了碎器門的管鴻卓,還?有誰參與了這樁差事。”
莊茂學?料定?秦懷安等人?勢必要挖掘事情真相,萬萬不會輕易搞死他?這個幕後知情人?,因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加上那風嘯槍早已不在?繼續給他?平添傷痕,因此重複道:
“要我再說多少次,參與這件事情的,只有拜神南北二使罷了。”
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秦懷安,見他?雖然滿臉失望,但應該不打算将他?立即就地正法。
再看看眼前的程以燃,區區小輩年歲尚不夠雙十之?數,居然已和他?一身功力?相仿。想起燕京城裏?那些個寧氏大小姐同她的傳聞,莊茂學?眼裏?滑過一絲不屑。
人?索性更加放肆,無論程以燃再問?他?什麽,莊茂學?都只是一邊拿衣衫纏繞右臂傷口,一邊顧左右而言其他?。
最?終,他?還?是在?程以燃的步步緊逼之?下失了耐心,不耐煩道:
“我已經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程以燃你何必死咬不放?我的罪過如何自有六扇門評判,你一個靠給寧家當牛做馬活下來的野孩子,究竟有什麽資格來拷問?我!”
程以燃凝在?原地。
一旁的秦懷安暗道一聲不好,正要出言先指責一番莊茂學?,力?求不要讓事情鬧大,卻?見程以燃先笑了兩聲,語氣嘲諷:
“好好好。”
“今日我才知曉,原來全燕京城的人?都是這麽看我的。”
“小燃你不要聽他?亂說,秦叔給你做擔保......”
秦懷安和緩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下一秒,程以燃閃電般向前送出風嘯槍,銳利的槍尖直直地紮入莊茂學?的咽喉。
“長平門掌門莊茂學?,負隅頑抗、不思悔改。”程以燃垂眸譏笑,右手轉着風嘯槍,一點點地攪動莊掌門的血肉。
“呃嗬嗬......”
漏風的氣管再也沒辦法幫助莊茂學?發出聲音,他?帶血的雙手無力?地抓着槍杆,臉上寫滿不可思議,仿佛不敢相信程以燃居然真的敢殺他?。
“交戰中我不慎失手,”程以燃眼底布滿秦懷安從未見過的陰翳,一字一頓,“以至于莊掌門——”
她右手手腕向下一抖,被注入海量內力?的風嘯槍憑空飛轉,徹底地穿透莊茂學?的咽喉,将其牢牢地釘在?其身後的木柱之?上。
然後,在?燕郊中實力?名列前茅的長平門掌門莊茂學?,便?在?這樣痛苦的折磨中沒了呼吸。
“慘死當場。”
一切結束。
程以燃面無表情地拔出槍杆,槍尖離開莊茂學?時發出一聲脆響,仿佛在?遺憾他?死得如此之?快。
秦懷安明明也目睹過不知多少人?的死去、不知多少種離奇的死法。可看着一個他?熟識的、身量未足尚稱得上年少的孩子親手殘酷地收割掉一條人?命,還?是罕見地沉默了。
程以燃卻?以為秦懷安在?擔憂線索的中斷,擡眸後神情恢複往日的平和,條理清楚地向秦懷安解釋道:
“秦叔不必擔心無人?可問?,碎器門掌門管鴻卓已經昏過去,他?作為此事中僅次于莊茂學?重要的人?物,也一定?知道些什麽。”
秦懷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見此以為無事,程以燃沖他?略一颔首,提槍大步去幫玩家解決剩下的長平門心腹去了。
盯着程以燃的背影,秦懷安想,不知道寧家的小家主究竟有沒有計劃,帶程以燃去廟裏?燒香拜佛靜靜心。
長出一口氣,他?剛要拔刀向前,卻?忽然發現佩刀居然險些從手中滑出。
秦懷安移目看去,怔在?原地。
他?不知方才,右手竟驚出了如此多的冷汗。
寧府對旁,高樓臺閣
寧家院府占地極廣,故而坐落在?了整個燕京城的最?西邊。寧氏商行在?全大梁極有盛譽,因此這些年随着京西的人?來人?往、更疊變易,也有不少世家大族選擇遷居到此修宅建院。随着時間流逝,京西便?堆滿了畫閣朱樓、玉砌雕闌。
元承昭身着常服,正坐在?這座府邸中的一座高閣之?上。
些許是因為這次出宮太突然,她身邊只有兩個黑衣衛,并坐在?她不遠處、将身形隐在?陰影中的“衛先生”罷了。
這裏?視野很好,能?清晰地将拜神教與陸贈秋等一衆人?的搏殺盡收眼底。元承昭饒有興致地看着這場頗為熱鬧的亂鬥。
而當陸贈秋突破宗師境,一刀斬下鬥木獬的頭?顱之?後,一旁的衛先生訝異地哦了一聲。
元承昭轉頭?看去。
衛先生自知失禮,謝罪之?後才細細地同元承昭解釋道:
“陛下有所不知,先天到宗師堪稱習武之?人?的分界線,而這道溝壑又十分講究機緣。衛某不知見過多少驚才絕豔之?士,都遺憾地折在?了這關。
陸贈秋卻?只是在?人?群中殺了個來回便?能?順利突破,确實是讓衛某頗為驚異了。”
元承昭點點頭?,忽然問?道:“那麽依照衛先生的判斷,這陸贈秋較林盡挽又如何?”
衛先生面色為難,“林閣主十五歲便?踏入宗師之?境,陸贈秋雖然已二十有餘,但傳言她接觸武學?不到半年光景。這二人?只怕是難分高下。”
元承昭卻?沒再說話了。
眼看遠處戰局愈發激烈,陸贈秋與大批玩家共同圍剿剩餘的星使。危月燕與室火豬明顯捉襟見肘,那拜神北使也一改初始的輕松寫意,屢次試圖沖向寧府,卻?每次都被越千歸精準地攔下。
衛先生猜不準這位梁帝究竟在?想什麽——他?侍奉皇室近三十餘年,也算是三朝元老,卻?一直猜不透這位從前跋扈飛揚的二皇子、如今沉穩溫和的梁帝。
他?試探着開口詢問?,“陛下,是否需要幫......”
“不必,”元承昭輕聲打斷他?,目光仍牢牢地固定?在?遠方的戰場,“先看看奪琴的後人?,究竟有幾分本事罷。”
危月燕一劍斬來,夜鳴的游戲畫面立時變作黑白。她卻?沒有半點頹意,反而激動地嗷了一嗓子,而後開始咔咔截圖——
原因無他?,這是玩家們第?一次看到沒有面具阻擋、畫質高清的小陸客卿。
幾乎是陸贈秋抛掉鋼制面罩的剎那,這群玩家的截圖鍵就沒有停過。
玩家:人?在?現場,心滿意足。除了啊啊,還?會啊啊啊。
陸贈秋壓根沒考慮這群玩家究竟會作何感想。她剛剛升至宗師境,近乎滿值的內力?正愁無處可去,直接在?戰意接近崩潰的拜神教衆中殺了個七進七出。
室火豬看得心驚膽戰,趁着玩家走神的空擋,狠下一條心來運轉全部內力?,極速沖向手中金刀卡在?一名教衆骨縫之?中、短時間內難以抽身的陸贈秋,但求斃敵于一劍之?下!
感受到背後襲來一股殺意,陸贈秋卻?毫無懼色。
她沒再嘗試拔刀了,只哂笑一聲。
《踏雪無痕》發動,陸贈秋躍至空中,身形舒展如一只矯健的豹,而後足尖輕點在?室火豬劍尖之?上,在?他?驚恐的眼神中,一拳直沖他?門面!
痛呼一聲,捂住眼睛的室火豬摔倒在?地,随後在?一群蜂擁而至的玩家刀劍下眨眼間丢了性命。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三位星使已去二。
“真以為我只會用?刀?”陸贈秋落地嗤笑一聲,順手拔出那柄金刀,而後扭頭?看向方才一時出神,讓室火豬鑽了空子的玩家。
她一轉方才的冷厲,溫聲囑咐她們,“對敵當前,小心不要走神。”
直面對上陸贈秋正臉的玩家:......
謝邀,大腦已宕機。
小陸客卿說的對!小陸客卿說的好!
陸贈秋:?
也不知道她們聽進去沒有。
不再過多停留,陸贈秋繼續提刀沖向危月燕。等解決了這最?後一個宗師,她有把握和越千歸一起殺掉拜神北使!
向林閣主問?好?
呵,我代閣主送你們下地獄。
眼看陸贈秋和那群玩家的配合愈發默契,危月燕獨木難支,恐怕下一秒就要殒命當場。和越千歸糾纏的拜神北使再也坐不住了。
這些年他?帶着玄武七星宿在?燕趙之?地興風作浪,雖然收集了不少信息,卻?也傷亡慘重。
畢竟燕京城為帝都,暫不論皇家供奉中那位僅次于林盡挽和宇文教主的衛先生,只是六扇門廣邀的客卿,便?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盡管這些年和莊茂學?合作後花錢消災頗有成效,但七位星使早已去四,沒有合适的宗師替補,拜神北使麾下只有三人?可用?。
眼看室火豬、鬥木獬接連死亡,危月燕也在?劫難逃。拜神北使先在?心裏?罵了一句南使的馊主意,然後槍出如龍,擋住越千歸一擊後迅速向危月燕所在?沖去。
“危月燕!”他?高聲警告危月燕快撤,劍刃向外劍氣森然,居然是欲替她擋下這一刀。
陸贈秋見狀卻?絲毫沒有退避之?意。況且越千歸還?緊跟在?拜神北使身後,她壓根不需要擔心把自己折進去。對面是高他?二十級的宗師,陸贈秋卻?戰意更濃。
右手扣住刀柄回旋,陸贈秋傾力?一擊:
長刀橫九野,勢可拂玄穹。
這樣的刀,哪怕面前是塊鐵,也能?将其斬開!
刀劍一觸即分。與被沖撞出去幾丈遠的陸贈秋相比,後退四步的拜神北使顯然是勝者。然而他?卻?心知自己壓根也沒讨到什麽好果子,握劍的右手虎口幾乎要被震碎。
雙方重新對峙,與一開始不同的是,拜神教只餘下北使并危月燕兩人?,先前氣勢洶洶的教衆,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拜神北使咬了咬後槽牙,左手悄無聲息地摸進黑袍外袋,憶起臨行前宇文教主的話來:
“如果陸贈秋無法阻止你們,林盡挽則勢必會自己打斷拔毒的進程,飛劍救越陸二人?一命。你,也就不用?再做什麽了。”
“而如果她同你們打平、甚至說略勝你們一籌......”
“那麽你便?只需要盡可能?地離林盡挽近些,而後捏碎玉瓶。”
向來對教主尊敬無比的北使忍不住出聲反駁,“教主考慮周全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陸贈秋不過是一個先天,您這樣說未免有些輕視手下的兄弟了。”
宇文教主聞言不惱,輕笑一聲回道:“你萬萬不要輕敵。在?某種程度上,陸贈秋是殺不死的。”
殺不死。
如今到了這樣的地步,拜神北使才似乎明白了教主的意思。
越千歸和陸贈秋對視一眼,倆人?剛要上前,卻?見拜神北使似乎下定?了決心,突然極速向閣主所在?的樓閣沖去。
陸贈秋怎會讓他?得逞,熟練度将近滿值的踏雪無痕再次發動,她前撲的速度甚至還?要比拜神北使快上幾分。
令人?詫異的是,北使的佩劍卻?依舊插在?劍鞘中,陸贈秋不懂他?究竟作何打算,自顧自地捏緊手中金刀。
快了。
北使向前伸出左手,下一秒即将越過陸贈秋先前刻在?地上的刀痕。陸贈秋的金刀則緊随其後,在?空中即将可以重創不設任何防禦的北使。
剎那間,就在?北使左手悄無聲息地捏碎玉瓶時,陸贈秋的金刀也恰好斬下——
越線的左手被斬斷,在?北使的慘叫聲中,聲震燕趙的拜神北使,從此之?後便?獨有右手了。
而也是那玉瓶破碎的瞬間,療傷密室之?內情況突變。
封住林盡挽穴位要處的二十四根金針一齊飛出。鶴時知被驚地直起身來,親眼目睹龜息假死之?法破掉的林盡挽睜開眼睛,定?定?地看向前方許久。
而後她忽然向前傾身,噴出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