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年寒毒
拜神教組織極其龐大,他們對自己又十分感興趣。為了确保這場劫殺的萬無一失,這些人在譚山也許還有安排,再不濟,也是同之前的黑衣人約定過得手、失敗幾種結果的暗號。
說不定此時遲遲沒有音訊傳出,也會讓拜神教疑惑在場情況,從而再增派人手。
此地不可久留。
陸贈秋片刻間便做出決斷,她先從身後的黑衣人屍體上随便抽了一把鋼劍挂在腰間,而後緊緊地抱住氣息近乎全無的白衣人,這才調動全身內力,以極快的速度向隐刀門奔去。
陸贈秋雖然身量颀長,但白衣人同她身高所差無幾,她又是第一回 這樣托着人,不免有些擔憂,生怕自己手滑将懷中前輩摔出去,故而雙手格外用了些力度,卻仍覺此人身輕纖細,恍然易碎。
尤其是那截細腰,盈盈不足一握。
清月微搖,光影的痕跡在白衣人臉上不停晃動。陸贈秋略一低頭,近乎要被這驚世的美貌掠去了心智。
這游戲建模真的很不錯,陸贈秋想。
然後她穩住心神,罵了自己一頓,警告不要再有的沒的了。
繼續向前疾行。
此刻已近戊時,華燈初上。臨安城雖稱不上亮如白晝,卻也是燈火通明。
盡管城中有六扇門的人巡邏,也有鍛體堂堂主、魏尋書這樣的宗師鎮守城內,但聯想到德濟堂一夜滅門的慘案,陸贈秋仍是不敢托大,還是選擇盡可能隐藏身形,從不易被發現的小路回了隐刀門。
陸贈秋吸取上次的教訓,還特意開着系統檢測周邊活動痕跡,挑了沒有玩家的路線直上小重山。
邊運轉着踏雪無痕,陸贈秋邊思索着方才白衣人那一句‘是你’。
她很清楚地記得,白衣人是看到她相貌之後,才帶着疑惑的語氣說出了是你二字。
是認錯人?還是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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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了臨安城這些人,她在《千秋事》的世界中只涉足過應天府,那日在閣樓前倒是偶然和一位大宗師過了一招,可距離過遠,系統也無法确定那位大宗師的具體身份信息。
卡bug的系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想來宗師也不能憑空識她相貌。這樣想來,白衣人是識得她父母?
陸贈秋沿着山路極速向前,略一低頭看向懷中白衣人的佩劍——是當日那把承影嗎?
算了,是不是也沒關系,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确定她有無性命之憂。
陸贈秋定了定心神,縱身躍至盛行雲醫廬門前,陸贈秋确認其中并無玩家後,只象征性地敲了下門,之後便立刻拉開木門,抱着昏死的白衣人閃了進去,對着盛行雲背影急聲道:
“小盛大夫,我有事需得麻煩你。”
盛行雲仿佛正在配置草藥,她聽到陸贈秋語調急切後也顧不上收拾東西,立時轉身:
“什麽事情如此着……”
“急……”
她呆在原地。
原先那副精鋼面具損壞,再加上擔憂白衣人的傷勢,陸贈秋也來不及去隐月軒找備用品,故而是頭一次徹徹底底地出現在盛行雲面前。
她臉上尚有血跡未幹,琥珀色的眸子卻熠熠生輝,整個人正如她腰間那柄開刃的金刀般煌煌烨烨。
她懷中那白衣女子露出的一截恍如白瓷的手臂稱得上膚若凝脂,雖是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卻仍是出塵如玉,風華絕代。
所謂遠山芙蓉、海棠醉日,不過如此。
待盛行雲回過神來,陸贈秋已将白衣人放到藥廬中一張小榻之上。應該是得以安穩下來,片刻,那白衣人的氣息便重了幾分。
不愧是大宗師。
陸贈秋感慨了一句,轉頭對有些呆愣的盛行雲講了下午事情的來龍去脈,又生怕盛行雲因此自責,故而隐去了拜神教以古山草做餌一事。
盛行雲聽完後眉頭緊皺,“你說,是拜神教的人?”
“是,那黑衣人自稱是拜神教西使舵下之人。”陸贈秋正頗為艱難地脫着身上沾染血污的外衣,只沖盛行雲解釋了一句,就要開口拜托盛行雲診治白衣人的傷勢。
盛行雲思索着,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已從身後的藥櫃中取出各類丹藥敷粉,将其一字排開。緊接着,她利索地轉過身去,動作輕柔卻極其堅決地将陸贈秋拎了過來,順帶将其手中的髒衣丢到一旁。
“诶诶,行雲,要不您先看看這位前輩到底怎麽樣了,我這都是皮外傷,不着……”陸贈秋見盛行雲已擰開一瓶外敷醫料,就小小地反抗了一下,指向那位白衣人推辭道。
“皮外傷?”
盛行雲擡眼看了眼還在嘴硬的陸贈秋,手上動作未停,剖開粘連血肉的中衣後頗為心疼地道:“你管這個叫皮外傷?”
陸客卿讪笑了一聲,還想再争取一下白衣人的看病優先權,卻直接被小盛大夫判處上訴無效了。
盛行雲嘆了口氣,盡管心中仍有怒氣,但也沒辦法對着陸贈秋發作,畢竟這是實打實的無妄之災。
于是她坦然道,“這白衣人如果真如你說的是名大宗師,無論是早給她號脈還是晚給她制藥,二者實在是沒有什麽區別。倘若傷勢能嚴重到連大宗師都危在旦夕的地步,憑借我的醫術也确實無能無力。”
陸贈秋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按下躁動的心思,等盛行雲幫她處理完傷口。
片刻後,她仍是止不住地把眼神投向白衣人。
盡管知道外行不要插手專業的事,盛行雲說的也是十成十的實話,但那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謂有恩必報,陸贈秋又怎能不挂懷在心?
盛行雲見此幽幽地唉了一聲,将陸贈秋幾處較為嚴重的傷勢處理完畢,她便将一套幹淨的常服巾帕同藥膏遞給陸贈秋,緩聲道:
“剩下的傷贈秋你自己處理吧,我去看看她。”
陸贈秋心裏十分熨帖,知道這是盛行雲态度軟化了,接過衣服後便帶着點調笑的意味,超大聲地應了句謝啦小盛大夫,閃到一邊去了。
盛行雲笑着搖搖頭,一邊向那白衣人走去,一邊想待會應該如何勸陸贈秋重返應天府。畢竟如果連拜神教都出手了,那陸贈秋腰間那金刀恐怕真的是那神器,也只有應天府的天衍閣能應對這一樁事情。
但陸贈秋之前又自稱從應天逃出……
這樣想着,盛行雲已至那白衣人身旁。随手拉過一張竹凳坐下,小盛大夫沉心靜神,剛要準備給那白衣人號脈,注意力卻忽得被她腰間那令牌吸引過去。
再看一眼白衣人相貌,結合陸贈秋先前所說的大宗師三字,盛行雲心中有了猜測。她小心翼翼地輕挑開遮掩令牌字跡的袖帶,果見兩個墨字印在那淡金鐵牌之上——
天衍。
果然是她。
心中巨石落地,盛行雲呼出一口氣,心想那陸贈秋的命算是徹徹底底的保住了,想來這位天衍閣閣主,也正是循着陸贈秋的蹤跡找到臨安府,又恰巧感應到了當時同拜神教纏鬥的金刀氣息,故而救了陸贈秋一命。
一直擔心的事情有了着落,盛行雲呼出一口氣,眉目含笑,這才毫無顧忌地去摸白衣人的脈象。
過了近乎半盞茶時間,待陸客卿整理好自己重新進來時,便見到盛行雲右手搭在白衣人手腕處,一臉凝重的樣子。
陸贈秋暗道不好。
盛行雲察覺到動靜也擡眸看去,見是陸贈秋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真是烏鴉嘴說中了,這位大宗師的傷勢我的确無能無力。”
“她到底是傷到了哪裏?”陸贈秋怔住,短促地吸口氣後快步上前。
盛行雲的醫術在整個臨安城也是名列前茅,之前雖有自謙之語,但如若她說無能無力,那可真就算得上棘手了。
“不是內傷也不是外傷,是中了寒毒。”盛行雲沉吟片刻,“這種寒毒名為‘千年冰’,據說是集千種至寒之物,萃千類至毒之藥而成,稱得上是世所罕見——你聽過武林人對絕世武功的感慨嗎?”
陸贈秋點了點頭,所謂的絕世武功正是玩家們眼中的傳說級功法。
“和璧隋珠,千年難遇。”盛行雲緩緩道,“它也擔得起這評價。”
“那她又是何時中的寒毒?難不成就是在斬殺那些拜神教衆的時候?”陸贈秋從論壇上搜不到任何所謂千年冰的信息,疑惑道。
“這就是千年冰的特性了。”盛行雲站起身來,視線在藥櫃上快速滑過,接着道:
“千年冰的潛伏性極強,可能會安安穩穩地待在人體內數月之久,而它潛伏之時,又常被誤認為是武林人自己內力紊亂所致。如果不是對它有所了解,鮮少有人能認出這毒藥。我也是少時偶然得知它的存在。”
“那這寒毒爆發便會致人死亡嗎?”
盛行雲挑揀好需要的藥物,點火升起藥爐:“我只知道它偶爾會致人昏迷,致死似乎是需要服毒人觸發什麽條件,但諸如人會何時清醒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陸贈秋以手支頤,“千年冰......光聽名字就不是什麽善茬。不會方才這前輩動用了內力,就算是觸發致死條件吧?”
“再怎麽說是大宗師,我觀其脈象暫無生死之憂,只是這寒毒怕是沒有驅除的法子。“
将手中的藥材分門別類地前後放進藥爐,盛行雲才道:“我撿了些性溫和、不會出岔子的藥物,且熬一碗藥與她體內的寒毒相抗,助其早早醒來吧。”
陸贈秋長呼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中巨石,邊去拿熱水喝邊感慨,“那我先代這位前輩謝過小盛大夫了。”
找到了解決之法,所需藥物也十分齊全。盛行雲頗為輕松,“這位前輩也大不了你幾歲。”
“你認得她?”陸贈秋忽地被驚到,險些沒拿穩手中熱水壺。
“想來是你太着急,沒有注意到她腰牌。”盛行雲笑笑,“她就是天衍閣閣主林盡挽。”
“天衍閣???”
去倒熱水的手顫了兩下,古樸的木桌上瞬時被氤氲出一片水漬。
陸贈秋苦笑兩聲,她怎不知道那天自己所到的閣樓就是天衍閣,只是她确實沒料到:
這白衣女子,竟真的就是自己那日遇到的大宗師,竟真的就是論壇上除一名字外再無其他信息的閣主林盡挽。
兜兜轉轉,還是沒逃開。
哀嘆一聲,陸贈秋心想我只是在天衍閣逗留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啊。
閣主你何必至此呢!
等等......
視線投向腰間金刀——和那些功法一并出現的它,或許不是什麽數據庫洩露出的造物。
也許就是林盡挽尋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