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學習是個好東西
在小說網站上激情寫下三萬字,俞舟歡輕松簽約,成為小說網站幾萬名作者之一。然而,她在第四萬字的時候卡住了,她不知道接下來的故事要怎麽走,就像到了一條斷頭路。
她要找一個情節,使起承轉合精妙絕倫的情節,可她找不到思路。小說的收藏數依舊只有三個,評論區域同樣可憐兮兮。
她真的是寫作這塊料嗎,那些擁有十幾篇完本小說的作者也曾遭遇這樣無助的時刻嗎。
俞舟歡失眠了幾晚,偶爾睡着,做的夢都是焦慮。她夢見當初填報大學志願時,她那位熱衷貶低的親生父親說她這種女孩子不過是死讀書,是沾了應試教育的光才能在中學裏有個好成績,一旦進了大學、進了社會,肯定比不過別人。
她從不願意承認自己普通,可事實卻真的變成這樣。
連她一直當做殺手锏的文學功底都似乎泯然衆人矣。
很快,期末考試季來了。
俞舟歡找到了逃跑的借口。或許老老實實刷績點、找個體面的工作才是适合她的那條中庸之路。
畢竟,她又不是程道聲。
複習進度一半都還沒到,考試時間卻愈發近了。水深火熱之時,還要撥出時間去應付英語六級考試。
周佳卉和俞舟歡都是堅持到底不放松的,從寝室到考場,一千米不到的路,還在抱佛腳,能多記一個重點是一個。
另外兩個室友倒是考前輕松派,只各自帶了一個筆袋就上路,在路上聊着閑話。
“應該大一進校的時候就考,說不定不用複習就能上600。”刷題最認真的那位,說起牢騷也很認真。
另一位室友一語道破天機:“還不是怕你們一考完就把英語丢了。”
“要是畢業以後不出國、不進外企。丢不丢,遲早的事。”
“诶?你這語氣是不是看不起國企。我上次聽一個學姐講了,國企才是性價比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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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這樣,國企的好位置肯定會搶破頭,說不準還要人牽牽關系。反正我是不敢想了。”
“你以為外企不是這樣嘛?老師都說了,好日子過去了,一個蘿蔔一個坑,輪到我們就沒有坑。”
“那我們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你挖吧。我要求不高的,就算只有四大要我,我也能接受。”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所大學都是念金融、會計、經濟的,學生個個現實得很。也就大一剛入學的新生會談談抱負與夢想,只要在校園裏浸淫一學期,就會聊基金、股市,鑽營實習機會,交換留學經驗、職業規劃。
或許別的大學也這樣。
時代的變化提前了所有學生的焦慮。人人都想得一份好工作、拿一份高薪水,希冀在貧富差距變得更大之前,一躍跳上上一階層。
俞舟歡對此的态度是擰巴的。她想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比如創意類的,當當編輯、做做市場公關,又想有份高薪水,像是注冊會計師、財務總監之類的,可以讓吳美芳和自己的生活過得更體面一些。
考試鈴聲及時響起,俞舟歡迅速收起一切雜亂念頭,專心致志地面對她最擅長的事情——考試。
她今天的目标是六百分以上,因為寫進簡歷會比較好看。
不過真的拿到卷子,俞舟歡的心态又變了,即使能保證拿到六百分,她還是不願放棄任何一道題目。哪怕考場裏的同學三三兩兩地開始提前交卷,她依舊不為所動,焦灼地咬着筆蓋,試圖将最後的翻譯題做到最準确。
就連考完拿書包的時候,她還沉浸在英語的世界裏。
剛背上,書包就被人撞了一下。
俞舟歡很久沒有被人這樣不輕不重地撞過,她下意識地想到一個人,但又覺得不可能。
“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啊。不到最後一刻絕不交卷。”始作俑者毫不知錯,還厚顏無恥地展露出兩顆甜甜的酒窩。
竟然真的是想象中那個人。
“你有病啊!”俞舟歡扭過頭,臉色差得很。
坦白講,她有一分開心,可剩下九分都是不爽的怒火。她怨他為什麽找女朋友,為什麽找完女朋友又要在她面前出現,為什麽出現的時候總是撞在她從頭到腳都很粗糙的時候。
楊宵也是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數落過,委屈的瞬間,酒窩一下子消失不見。
“還這麽兇哦,這次沒考好嗎?”
這是她的習慣。
在春華中學念書的時候,大小考試的考場都是按照年級排名分的,俞舟歡和楊宵因此常常被安排在第一考場。
俞舟歡沒有仔細數過,不過十次裏面至少會有八次吧,一考完,楊宵就踮着前腳掌跑來對答案,順帶虐待一下俞舟歡的書包。
發揮不錯的時候,俞舟歡懶得跟他計較;發揮失誤的時候,俞舟歡肯定要罵他幾句,還要在他的書包上拍幾下抓幾下,虐待回去。
不過此刻,她罵完卻沒動作,只是煩躁地回了一句:“你別咒我。”然後離開的腳步明顯快了。
“你現在跟我那麽不熟嗎?”楊宵追了上去,輕聲道,“我們不是那麽多年的……好兄弟嗎?”
好兄弟。
所以對他而言,她是範嘉傑、是詹意一樣的存在?
俞舟歡不曉得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麽表情,悲涼的、好笑的,亦或者癡呆失魂的。一個踉跄,差點踩空階梯。
還是楊宵眼疾手快,一把抓在她的手肘上,将她整個人從摔倒的邊緣撈起。
“沒事吧。”他關心地問了一句,虎口漸漸紅成一片。
俞舟歡當作看不見,忙着和他脫離身體接觸:“謝謝你。”她低着頭,感激得并不誠心,弄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夢游過、失憶過,在某個不知道的時候傷害了她?
明明她以前是喜歡發火的,只要老師不在,嘴巴還會說個不停,怎麽越長大越沉默。
難道——就像林潞說的,正派的女生一旦有了自己喜歡的男生,就會主動和其他男生保持遙遠的距離。
“俞舟歡。”他沮喪地垂下眼睛,可是還沒問出問題就被打斷了。
“诶?那個是林潞嗎?”往前又走了幾步,确定之後,俞舟歡立馬舉手沖她揮了揮。然後小聲說給身旁的人聽,“快去吧,她好像等你有一會兒了。”
楊宵的球鞋卡在邁與不邁之間。
“你再不走快點兒,待會兒她生氣了。”
“她不會的!”楊宵回答得自信。那一刻,俞舟歡還真有一點點自我嫌棄,唔,她剛才是不是表現得有點綠茶?
“我……”解釋會不會變成畫蛇添足。
幸好他出聲:“姜泛泛跟我說,她打算在範嘉傑生日的時候辦個聚會,順便跟他表白。到時候,你們都會來的吧。”
“當然啊。”
“那,到時見。”他打算跟她說明白。
俞舟歡不算太可憐,她也是有人等的。只是等待她的人面如菜色,饑腸辘辘,一見着她就把她往距離最近的西餐食堂帶。
“看來考試和減肥不能兼容。”吃下半碗肉醬面,周佳卉的胃疼終于緩過一些。
對面的俞舟歡說不上餓不餓,吃了幾口就拿着勺子在羅宋湯裏打轉。她是吃着吳美芳煮的羅宋湯長大的,這兒的就像是洗鍋水。
周佳卉嫌她不尊重食物,拿叉子敲了敲她的勺子:“心情不佳?還是……因為他?”
俞舟歡不講話,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算什麽名堂,再下去她真要成女二了?人家的男朋友,她整天念念不忘幹嘛!
她氣自己,氣到敲起了太陽穴。
“沒想到你這麽純情而且長情。”憂愁都傳染到了周佳卉的身上,“其實你們兩個也挺配的。剛才我在遠處一眼就看見你們了,所有人裏面就你們身上有紫色。”可惜他們都是戲中人,站在一起走了那麽久,渾然不知紫色羽絨服和紫色的球鞋默契得像是造型師存心搭配。
“要不你争取一次吧。”周佳卉知道自己的話違背了她們的三觀,可她又不忍心要俞舟歡斬斷情絲:“至少把心意表明了,說不定他會分手呢。”
“我不要!”出乎意料,俞舟歡的拒絕比她的悲傷更加強烈。
她不願為了男人變得低劣,也不願成為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那将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她從小就很清楚。
既然楊宵世界廣闊,不是非她不可,那她完全可以将他慢慢逐出自己的愛情世界。
何況——人家只把她當作好兄弟。
學習是個好東西,考試亦然。
當你被考綱和歷年真題埋沒的時候,當時間越來越少而知識點還有好多沒看的時候,你就不敢把心思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東西上。甚至當所有考試結束,複習草稿被全部扔進垃圾桶,最簡單最淳樸的快樂又回來了。
俞舟歡已經忘記自己悲春傷秋的模樣,她就像只快樂的小鳥,将髒衣服、髒被套東一件西一件統統丢到了行李箱裏,丢不下也沒關系,屁股坐到行李箱上,拉鏈一拉,輕輕松松。
周佳卉形容她每次放假就像刑滿出獄。明明是個每隔兩三周都要回家的本地人。
俞舟歡要她講得文雅些。
周佳卉于是改成,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孩子終于等到了放學。
不過今天的放學好心情沒有維持太久。
“吳老師?你怎麽在這兒?”
最先回答她的,是掉落在地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