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個長得好看的叫楊宵
男生沒有女生這麽在意儀式感,蠟燭剛點燃,大家的生日歌才唱到第二個字,範嘉傑已經一口氣将它們吹滅。
肺活量再大也不是這麽用的吧,俞舟歡小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娴靜端莊如姜泛泛,怎麽會喜歡上這麽頭腦簡單沒情趣的人。
“哼,就該聽我的吧。把人叫來,直接往他臉上砸蛋糕。”楊宵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心聲,拿手肘頂了頂她的肩膀,他一臉自負,礙于身高劣勢,俞舟歡只好回瞪她幾眼。
不過他今天大概真的是吃過豹子膽來的,不回避,也不求饒,目光直直地迎上來。俞舟歡不自覺地往後仰了半分,快要忘了自己為什麽會瞪他,只知道他的瞳孔棕得厲害,像最苦最澀的美式咖啡,卻不是加了冰塊的那種,還帶着熱氣。
還有啊,他的眼尾處竟然藏了一顆芝麻大小的痣。
別的人有發現這個秘密嗎?
一旁,同樣嫌棄範嘉傑的還有詹意。
“你吹得這麽快,許願了嗎?”詹意擠着眼睛,湊到人家跟前逼問,被範嘉傑用打籃球的寬闊手掌怼着臉推回原地,“不要搞得這麽矯情。”
“你不矯情我矯情。多一個許願的機會還不要!”詹意本就因為沒玩到電腦而憋了氣,想到自己和兩個女生關于如何擺蠟燭讨論了這麽久,便更是火大,“真是浪費我們三個的苦心。”
俞舟歡跟着用力地點點頭,姜泛泛見狀,緊随其後。
長得再高大又如何,此時只能對着三位小矮人認輸:“好好好,我重新點上還不行嗎。可我真的沒什麽要許的願望,要不我讓給你們三個。”
“廉者不受嗟來之食。”詹意叉腰,語氣是标準的蕩氣回腸古人腔,連楊宵都看不下去,搭着他的肩膀道,“怎麽沒見你在學校裏話這麽多。”
“要保持形象。”
“僵屍道長的形象?”俞舟歡靈光一閃,飛快地接上話。最要命的是,她滿臉認真無邪,害詹意難以回擊,醞釀了半天才指着他們兩個說了一句:“狼狽為奸!”
姜泛泛默默點好了蠟燭,那光芒在天亮時其實十分微弱,要湊近了、籠在手掌裏才會變得奪目。後來的很多年,俞舟歡總是喜歡将她這位好友的暗戀比作蠟燭,細細長長的一根,周而複始地燃起吹滅,好似永遠燒不盡。
世界上沒有幾個女孩能如此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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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俞舟歡自己,都曾自私地及時止損。
在場的人裏只有俞舟歡知道姜泛泛的心思,她一邊跑去拉窗簾一邊假裝随口說道:“反正我也快生日了,泛泛,就你來許願吧。許完了就能吃蛋糕了。”
“你不是……”楊宵記得她的生日還有兩個月,剛要插話,就被她用眼神逼退,愣是将下半句話吞了回去。
男孩子不會懂,陷入遐想的少女天生就擁有讓風馬牛相及的魔法。她們就是有辦法,可以從細碎平凡的生活裏找出一千個命中注定來支撐自己的喜歡。哪怕只是和你擁有同色的匡威鞋子,哪怕只是寫有你們姓名的試卷疊在了一起,甚至只是你将一個自己不需要的願望送給了她,都足以讓今晚的夢擁有绮麗色彩。
有剛才的零食墊底,蛋糕吃過一輪,還剩下三分之一整整齊齊地躺在那裏,誰都不想再管。範嘉傑不願拎回家裏,說:“我媽還訂了一個雙層的,估計也會吃不完”。
“好了好了,我們都聽見了,知道你家很有錢的。”詹意故意拎起自己的耳朵扯了扯。
“那要不給人家也送一塊。”楊宵往角落裏看了一眼,又扭頭看向俞舟歡,“你說呢。”
“送就送!”俞舟歡身在局中,只顧着和他作對,拿起蛋糕刀直直地遞過去,“你來切!”
“喂,你們幹嘛啊!”詹意大叫。他是個珍惜糧食的好學生,風馳電掣般将剩下的蛋糕奪了過去,至于好兄弟手上流了幾滴血,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
範嘉傑更是雲淡風輕,一邊喝可樂一邊玩手機:“還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被切蛋糕的刀劃傷的。”
“沒劃傷!這……這……血都凝住了,你們看,已經康複了!”俞舟歡可從來沒想過傷人,而且她副班長的優良形象也和傷人不符啊,于是她抓着楊宵的手掌,伸到衆人面前,展示那算不上傷口的傷口。
“俞、舟、歡!”什麽尊嚴驕傲都沒了,楊宵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只任她宰殺的豬猡,随她牽着去往東家西家兜售。
“你把手給我放開!”
“對不起嘛。”俞舟歡自知理虧,只好乖乖松手,噘着嘴聽候訓斥。她忽然想到樓下那堆瑪麗蘇小說,裏面的女生會怎麽做呢。算了,她們都擁有三秒之內淚眼盈盈的技能,絕世的容顏只要擡頭望一眼,別說男主了,整條街的雄性生物都會原諒她、安慰她。
而她只有被楊宵不屑的份兒。
“舟舟,你趕緊去拿個創可貼吧。”還是姜泛泛成熟體貼,提醒了一句。楊宵感激地看了一眼班長,然後對着俞舟歡奔跑下樓的背影又吼了一句:“還有消毒酒精!”
“喏。”俞舟歡将酒精棉花和創可貼端端正正地擺到了楊宵的面前,一如她的坐姿。她雖在小說世界熟讀各種男來女往暧昧推拉的情節,但在現實世界堅持選擇腳踏實地做人、堅決不搞小言情作風那一套。
何況她媽還在樓下。
楊宵低低哼了聲,拿起棉花球。等酒精滲進肌膚,那不爽的情緒才被真實的疼痛替代。
俞舟歡就在他對面看着,随之咬牙、切齒、緊繃小臉,哼唧的聲音比他還厲害。
“喂!你看戲呢!”
“我錯了,真的對不起嘛。”她态度誠懇極了,似乎不原諒她就不是人。
算了,楊宵也覺得自己是中了邪,總是跟她作對,還總是占不到好處。
“把創可貼給我吧。”他緩了緩語氣,遞下臺階,要與她做和睦有愛的同班同學。
俞舟歡立馬雙手奉上,卻不小心又一次觸了逆鱗。
“俞舟歡,你把包裝撕掉啊!”
“知道啦!”還不是被他吓的,她能這麽沒有常識嗎,“楊宵,你能不能輕點,別讓我媽聽見了。”
看着楊宵頤指氣使的樣子,俞舟歡內心憋屈,臉上卻不得不繼續賠笑容,生怕這人兩腿飛快地沖下樓去吳美芳面前告狀。
“不疼了吧。”她試探地問道,“那這事就過去了?”
“嗯。”
“其實本來也就沒什麽嘛,你打籃球的時候肯定受過比這更厲害的傷。說不定明天一醒來,你連傷口都找不到了。”
“萬一還找得到,怎麽辦?”
言多必失,俞舟歡不喜歡迂回戰,索性直說:“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差不多就行了吧。”難不成要她學倚天屠龍記,許給他三個不違忠義的願望;還是如同中二動漫,平白無故讓一位會長大人扮作女仆鞍前馬後。
也太小題大做、神經搭錯了吧。
楊宵并不知道面前的同學的腦子裏藏了古今中外多少稀奇古怪的精華與糟粕,他只問她:“你希不希望我快點好啊?”
俞舟歡點點頭。
“我估計吃點好的,我就會好得快一些。”
“你……想吃什麽?”
“老規矩,麻辣燙。”
“怎麽又吃麻辣燙!那家麻辣燙是你家開的嗎!”要不是認識了他們幾個,她還不知道一碗麻辣燙可以吃出三十多元。
“嚯,那吃火鍋好了。”
更貴了,弄不好一頓就是她一學期的零花錢。俞舟歡忽然靈機一動,說道:“這樣,我請你喝羅宋湯。我媽做的羅宋湯比麻辣燙有營養得多。”
好一個哪壺不開提哪壺,楊宵可憐兮兮地摸了摸創可貼的位置:“等你媽媽下次再做羅宋湯,我的手就要爛了。”
“不會的,我那碗還沒喝。”
“你幹嘛不喝?”
我,我,俞舟歡想回他的,可一句話明明成了型卻堵在嘴裏,滾來滾去,最後還是被她硬生生吞到了肚子裏。她怎麽能說,她就是篤定楊宵口是心非,所以才特意留着不喝。
楊宵看她僵在原地,也有些不自在,胡亂說了一句:“而且那湯都冷了。”
“湯冷了,可以再熱啊。”
“……好吧好吧,你去熱吧。”呼,總算讓俞舟歡從自己眼前消失了。然而沒想到,俞舟歡在熱湯的時候,像是被蒸汽蒸明白了,等他喝湯的時候,語出驚人地問了句:“所以你繞了一大圈,其實就是想讓我上趕着給你喝羅宋湯對不對?”
他又慌又亂,差點被這碗羅宋湯嗆死。
“切,逗你的。”俞舟歡替他抽了兩張紙巾,“我知道,是你的功勞,想了這個來店裏的好辦法,可我不能在我媽面前說吧。他們大人想得可多了,萬一七想八想亂發散,你懂的吧,那就不太好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心裏有鬼啊?”
“我是不想無事生非,我們都是牢記八榮八恥的三好學生不是嗎!”瞧,心裏有鬼的人喊得多麽響。俞舟歡很快意識到自己錯誤,假裝咳嗽了幾聲,免得更激動,“那個,反正,謝謝你了,下回你有難我一定會幫你的!”
“別咒我。”他看起來是真的喜歡羅宋湯,半只腦袋都要鑽進去了。
在詹意的提議下,五個人又一道玩起桌游,直到天黑前才散場。
恰逢旁邊的補習班剛剛放學,樓下來了一批又一批結伴的初中生、高中生。楊宵會說話,對着吳美芳講:“阿姨,你的生意真好啊。”
“一般一般。”吳美芳也是奉承界的個中高手,禮尚往來地回道:“你長得真是好看。舟舟,他應該是你從小到大所有同學裏最好看的吧。”
被點到名的俞舟歡防不勝防,幸好她正在陪姜泛泛找一本小說,只有厚厚書籍才能看見她滿臉的紅撲撲。
“媽,你怎麽以貌取人啊。其他同學會傷心的。”
“人各有所長嘛。你看這個同學身體素質一定很好。”不必說,她講的肯定是範嘉傑,而後吳美芳看着詹意,微微醞釀得久了一些,“這個同學,唔,肯定很老實的。”
完了,詹意同學幼小的心髒一定又碎了一回。
俞舟歡只好走過來,替吳美芳一一介紹:“這可是我們班的第一名詹意,跳級生,比我們還小一歲,但是什麽都會。這個是範嘉傑,打籃球超級好。然後這個長得好看的叫楊宵。還有這個,是姜泛泛,我們班班長。”
作為學生家長,吳美芳當即展露本色,立馬舍棄楊宵,拍了拍詹意的肩膀:“小詹,你要帶領大家好好學習哦。一起進步一起競争才會更上一層樓嘛。”
“媽媽,大家都不差的,泛泛是第三,楊宵是第七。”
此時,範嘉傑趕緊橫插一句保住面子:“我念書不如他們好,不過阿姨,我一定會努力的!”
“好好好,你們這個勢頭很好。這個年紀嘛,沒有比讀書更重要的。”
“阿姨說的對,何況你還有我們,那些知識點我們多給你講講就行了。”楊宵搭上了好兄弟的肩膀。
吳美芳一聽,接得很快:“那給我們舟舟也補一下吧。阿姨給你們提供地方!”
“媽,我不用他們補。我是倒黴、是失誤!”
“取長補短嘛。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而且外面補習班的費用她早就打聽過了,不見得多好,但一個比一個貴。
俞舟歡無可奈何卻又無法反駁,誰讓成績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