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06
羅東磊一臉懵逼，看了看餘霁丹，又看了看李茗休。
作為一名人民警察，素來都是他審嫌疑犯，什麽時候被當成嫌疑犯審過！
餘霁丹看着李茗休的目光同樣帶着審視——
面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麽？亦或者，他究竟在想什麽？
毋庸置疑，他是危險的。
每一個剛從監獄裏放出來的人都是危險的——那是他們對于自由的陌生和渴望，更是被排擠于人情冷暖之外的心酸。
餘霁丹不想刺激李茗休。
多年的刑警生涯讓她接觸過太多的犯人，而二次犯罪、三次犯罪的不在少數。甚至有調查顯示，出獄後的犯人有相當大的幾率會再次犯罪。
她身為警察，自然要将李茗休這類危險分子對社會的危害降低到最小……
至于他為什麽會纏上她，事到如今，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李先生，我想，之前我給您的錢足夠您解決短時間的吃飯問題。對于之前誤捕了您我感到十分抱歉。”
餘霁丹對着李茗休微微地鞠了個躬：“對不起——”
旁觀者羅東磊更加懵比。
十幾秒鐘過後，餘霁丹慢慢地直起身，滿臉真誠地看着李茗休的眼睛：“刑滿釋放後的心情我是清楚的，對于一切都不适應，懸在半空搖搖欲墜。所以我希望您可以盡快回家去，家人才是您溫暖的港灣、救命的稻草，如果實在有難言之隐，您也可以去公安局或者救助站尋求幫助，我并不是一個好的求助對象——”
餘霁丹打完官腔，就對懵比中的羅東磊說：“我們走吧。”
李茗休的眼角抽動了幾下。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餘霁丹和羅東磊有說有笑地從他面前經過。
她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甚至連一個餘光都不肯施舍給他。
李茗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奔騰的熱血在往太陽穴的方向沖頂。
他痛苦地閉上眼。
剛冒頭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的嫩肉。
餘霁丹和羅東磊聊天的聲音漸行漸遠。
李茗休重新睜開眼睛。
他默默地攤開掌心，鮮紅色的血液從他的皮肉中呼呼地往外冒着。
最可怕的是，他的手心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絲的疼痛，因為是根本不值一提的！
***
羅東磊原本準備請餘霁丹吃點韓式燒烤。
但馬上要到燒烤店的時候，他有點想改主意了，他支支吾吾地開口：“副指導員……”
餘霁丹“恩？”了一聲，“怎麽了？”
“要不……要不……要不我先送你回家，或者我們直接回派出所吧！我實在擔心你的安全……”羅東磊滿臉糾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身後——
“後面那個家夥都跟了我們一路了！”
餘霁丹：“…………”
她當然知道！
那個男人全程就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離，赤裸裸又明晃晃的尾随着他們啊！
“副指導員，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剛才聽你說他入過獄，而且還剛出來……聽到這些我就覺得真的不是開玩笑的，要不然……我們報警吧？”
原本定下的韓式燒烤就近在眼前了。
餘霁丹停下腳步，目光嚴厲地瞪着羅東磊。
“站好！直起腰板！”
“你是什麽？我是什麽？我們本身就是警察！他跟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麽！自古只有小偷怕警察，從來沒聽說過警察怕小偷的！”
“…………”羅東磊無奈地說，“看他的樣子很吓人啊，我是怕他對你不利……”
“怕什麽！我就問你，他有什麽可怕的？”餘霁丹擲地有聲，“他敢對我不利，我就敢再抓他一次！”
哇！餘警花好帥啊！羅東磊瞬間變成迷弟臉。
當然羅東磊的迷弟臉落到不遠處李茗休的眼中，那就別提有多刺眼了。
晚飯期間，韓式燒烤店生意爆滿，門口甚至坐了好幾夥排隊的。
還好羅東磊提前訂好了位置。
但當他看到他訂的位置在何處的一瞬間，心态崩了。
那是靠着窗邊的位置！
原本是一處非常好的地方，但現在實屬情況特殊……
可除了這個位置整個店裏找不到其他空閑的烤桌。
餘霁丹不想再麻煩服務生，更不想再折騰去其他餐館：“算了，就這個吧。”
于是——
羅東磊烤了他人生中最特殊的一次肉……
……第一次被人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監視。
李茗休沒有跟着他們進入燒烤店，而是站在路邊的一棵楊樹下。
一襲黑衣和黑夜相輔相成。
飯店外面挂着許多渲染氣氛的彩燈，五彩斑斓的光線照耀在他的臉上。
而在他眉目微動之時，黯然失色的卻是五彩的光芒……
餘霁丹僞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還大方地幫羅東磊烤了幾塊肥牛。
但其實她已經偷偷地往外瞄了好幾眼了……
都說“秀色可餐”，可那個男人怎麽就這麽影響食欲呢！
不僅影響她的，所有周邊位置的客人們的食欲都被大大的影響了！
都他媽去看他了，還吃個毛的烤肉！
在餘霁丹身後桌的三個年輕女孩竟然還開起玩笑：
“卧槽！真TM是大帥比！我手機像素不行啊，照不清楚呢~”
“你們快看他看的方向，是不是我們這邊？是不是我哈哈哈……”
“你別不要臉了，看起來是在等人？”
“不可能！那為什麽要在門口等啊，怎麽不幹脆進來一起吃點呢哈哈哈哈……”
女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聲音不絕于耳。
餘霁丹的胃口驟減，盡管她本來就沒什麽胃口。
羅東磊倒是沒心沒肺地大口吃着烤肉。
餘霁丹翻出手機看了一眼，驚訝地挑了下眉：“今夜有大暴雨？”
羅東磊吐字不清地說：“最近兩天都在下雨，不過多下點才好呢，終于可以涼快點，不然人都快要熱糊了，我家狗子熱得不愛動，都起痱子了。”
餘霁丹輕輕笑了笑。
在外面等了快兩個小時的李茗休頓時覺得圓滿了。
為了這一笑，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心甘情願、義不容辭！
唯一美中不足的——
笑容不是給他的。
***
結束烤肉，已近十點。
李茗休一路跟蹤。
羅東磊一路護送。
到了小區裏，餘霁丹表示安全了，但羅東磊執意要送到家門口。
親眼見到餘霁丹進了家門，也上了鎖，羅東磊才松口氣。
出了樓宇門，羅東磊還沒走上幾步，就看到和綠植坐在一起的李茗休——從花壇中支出的一朵紅月季，輕輕貼在李茗休的耳畔。
看起來似乎是在親昵地輕吻他。
羅東磊微微嘆氣。
媽的，這個看臉的時代，連小小的植物都他媽看臉！
羅東磊雖然是一名警察，但他也不想去招惹李茗休這類人。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更何況……
對方雖然坐在花壇上，可氣場看起來就像從漫畫書中走出來的大魔王……
羅東磊：惹不起惹不起。
[告辭.jpg]
羅東磊剛開溜。
“喂，小警察。”
羅東磊停下腳步。
馬上要下雨了，夜風驟起。
而對方的笑聲就随風飄蕩着。
“餘霁丹是我最後的底線。”
“僅此一次。”
***
回到家，餘霁丹先去浴室泡了個澡。
浴缸中的熱水漫過全身。
最近兩天她都沒有休息好，連覺都沒睡多久，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中放松着緊繃的神經。
等她從浴室中出來，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
客廳的窗戶大開。
想到馬上要下雨，餘霁丹就走到窗戶邊，準備提前關上。
窗戶關到一半，她就愣住了。
她家樓下的花壇上，分明坐着一個人。
會是誰呢？
餘霁丹微微眯眼，仔細分辨。
下一秒，她：“…………”
竟然是李茗休那個陰魂不散的！
餘霁丹根本不想理他，直接關上窗戶，又拉上窗簾。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起電視。
電視劇剛演過去半集，大暴雨便從天而降，一如天氣預報所通知的。
嘩啦啦啦的雨聲嚴重刺激着餘霁丹的耳膜。
一集電視劇播放完。
餘霁丹關上電視。
坐在沙發上想了一下，她站起身，往窗戶邊走去，悄悄掀開窗簾的一角。
鋪天蓋地的雨幕降低了可視度。
但她還是可以隐隐約約地看到花壇上的人影。
餘霁丹皺起眉。
這麽大的雨，為什麽他還不回家？
是真的無家可歸嗎？
餘霁丹放下窗簾——即便是無家可歸，她也給過錢了，并給他指了好幾條明路，也不至于非要賴上她，非要她收留不可吧？
算了，就算她是一名警察，而這個職業自帶使命感，但她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
餘霁丹關上客廳的燈，走回卧室。
看了一會兒書，她就關燈睡覺了。
酷暑中難得的大雨，清清涼涼，她總算可以睡一場好覺。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由心而生的不踏實。
“咔嚓——”
一聲驚天巨雷。
餘霁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原本漆黑的卧室都被雷光給照亮了。
餘霁丹在床上靜坐了幾分鐘。
然後她跳下床，光着腳丫跑進客廳，“啪”地按開了客廳的燈。
***
就算是盛夏酷暑，帶來的依然是刺骨的濕冷。
破口的手心早已被雨水泡爛。
疼嗎？
也許吧。
說不定明天早晨，他就成一座石頭雕塑。
他擡頭看着一扇窗，雨水滲入他的眼眶。
其實……在她家樓下當一個石頭也不錯。
直到，燈光亮起來。
李茗休終于發自內心地笑了。
他的視線從那扇窗慢慢地往下方移動——
樓宇門開了，同時，傘尖從裏面探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