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同床共枕
??“等很久了?”
??祁樂剛打開房門,就看到某只“大型犬”站在走廊上,一副垂頭耷耳的可憐模樣。
??大型犬期期艾艾了半天,開始胡亂說話:“樂樂…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我有點事耽擱了……”
??祁樂被他這個無理由的認錯搞得有點蒙,語氣也跟着莫名的小心翼翼起來:“我,我沒有生氣啊。”
??段羽安一本正經的扶着門框,态度堅定:“不,你肯定是生氣了,我說好了洗完澡就過來找你的……”
??“結果我卻遲到了半個小時。”
??說完,他煞有其事的點頭:“你生氣也是對的。”
??祁樂:“…………”
??祁樂眯起眼,像看神經病一樣打量着面前的人,半晌他無奈的讓開身,妥協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趕緊進來吃東西吧。”
??房間的茶幾上,早就準備好了蘿蔔和白粥,饅頭也提前用燒水壺給蒸熱了,雖然不及新鮮做出來的好吃,但現在情況特殊,只能讓段羽安将就着吃了。
??用焖燒壺做出來的粥不燙,顆粒分明,溫度也剛好,按理來說應該一下就吃完了。
??但祁樂卻發現段羽安吃得異常慢,一碗巴掌大的粥,這人愣是磨磨蹭蹭吃了近十分鐘,碗才堪堪見底。
??這人慢吞吞地吃完粥,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坐在沙發椅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祁樂以為他是剛剛忙完要緊事,累了,便沒想着催他走。
??他将茶幾上的餐具收拾好,然後拿着衣服先去洗澡。等他洗完澡吹幹頭發出來,段羽安還氣定閑神的坐在那兒。
??時間被段羽安這麽一拖,不知不覺走到了十一點,按照祁樂的生物鐘來說,這個點他早就躺床上睡着了。
??祁樂坐在床上懷抱枕頭,強忍着困意偷偷打了幾個哈欠,眼中瞬間溢滿了淚水。他在心裏琢磨着,要怎麽開口才能讓段羽安回他自己的房間去。
??可他腦海裏又有另一個聲音在隐隐掙紮着,說不舍得這人這麽就快離開。
??祁樂陷入了自我糾結之中。
??段羽安掀起眼皮看到他這副迷糊樣,覺得差不多了。
??他裝模做樣地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起身,一邊把手伸進外套的口袋,一邊說:“欸已經這麽晚了?你要睡了麽?那我也回去休息……”
??祁樂見他話沒說完就停住了,不解問:“怎麽了?”
??段羽安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一派自然地皺起臉,說:“糟糕,我好像忘記帶房卡了。”
??他擡眼看向祁樂,像之前訂機票那次那樣,一步一步地把自己的所有退路都封死。
??“手機好像也被我落在了房間裏。”
??“這個時間大家肯定都睡了,我現在這個模樣,沒化妝又沒帶口罩的,不好去前臺……”
??“被人認出來的話太丢臉了…”
??段羽安演得跟真的似的,滿臉愁容小聲問祁樂:“怎麽辦?”
??祁樂還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他跟着輕聲問了句:“什麽怎麽辦?”
??段羽安認真的想了幾秒,低聲提議道:“不然,你收留我一晚?”
??祁樂:“……??”
??祁樂有些慌,他本能的拒絕:“不是,你,你可以去找你的隊員啊。”
??段羽安搖頭:“這個點莫仔肯定已經睡了,小P雖然睡得晚,但是他打游戲,會影響到我休息,而凱霖領域意識太強,去他房間的話彼此會不自在。”
??祁樂心裏想,可你在這兒我不自在啊。
??段羽安還在那繼續賣慘:“怎麽,你不肯收留我?還是嫌棄我?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朋友之間,不應該互相幫助麽?”
??祁樂:“……”
??朋友間是該互相幫助沒錯,可問題在于……祁樂無可奈何,小聲說出了心裏的擔憂:“你…你不是喜歡我麽?”
??有這層關系在,祁樂總感覺,和段羽安睡一間房,好像哪裏怪怪的。
??段羽安忍笑挑眉道:“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不肯收留我?”
??“樂樂,這理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喜歡你是我的錯?”
??“還是說……你怕我會對你做些什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祁樂的臉頓時紅了,他低下頭,答案是什麽不言而喻。
??段羽安舉起右手發誓:“那不然這樣,我給你保證,如果我做了什麽越軌的事,就天打雷……”
??祁樂搶在最後的“劈”字前開口阻止:“你,你別亂發誓啊,我阿公說,毒誓都會靈驗的。”
??石尾鎮的居民終年在海上漂泊,因而那裏的人都十分的信奉天氣,他們總以為,每一次暴雨或者雷鳴,都是上天在懲罰那些罪有應得的人。這個信仰傳了世世代代,作為石尾鎮的後人,祁樂自然也堅信不疑。
??他不舍得段羽安背上這樣的毒誓。
??段羽安一下就明白了祁樂為什麽要打斷他發誓,心瞬間又軟了,他走到床邊:“樂樂,你不相信我麽?”
??“不然……我給你綁起來?房間裏有沒有繩子?”
??祁樂:“……”
??倒也不必做到這份上。
??話都說到這程度了,再扭捏反倒顯得自己不正常,祁樂放棄掙紮,他把頭捂進枕頭裏,擋住自己的臉。嘴巴動了動,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那,你睡哪邊?”
??某人奸計得逞,勾起唇角笑道:“哪邊都可以。”
??曹敏給祁樂定的房間,是按照Seeker的标準來的,豪華商務套房,配了張兩米寬的超級大床。
??其實睡兩個人……不對,睡三個人都綽綽有餘。
??但祁樂一想到旁邊睡了個段羽安,心不知怎的,忽然驚跳了一下。
??像是冗長夏日的一聲蟬鳴。
??熄燈後,整間房被濃厚的夜色包圍,只有玄關處還亮着盞昏暗的夜燈,宛若迷茫重霧中的小舟。
??一如祁樂此時的心情。
??套房裏的床雖大,但被子卻只有一張,入了夜的成都涼意很深,兩個成年男子蓋一張被,顯然是不夠的。
??祁樂住酒店的經驗少,并不知道可以要求前臺多送一床上來。
??而段羽安呢…能和小朋友蓋一張被子,正和他意,自然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祁樂盡可能的遠離段羽安,他睡在床的一側,努力讓自己不去亂想,只是一起睡而已,以前又不是沒和別的病人同床過——
??雖然那只是單純的同床。
??然而,祁樂剛躺下去沒幾分鐘,屬于另一個人的陌生體溫便延綿不斷的,沿着被單和床褥,不停的傳送過來。
??那股體溫存在感太強,還帶了種不可阻抗的侵略性,讓祁樂有種被段羽安擁抱着的錯覺。
??他被自己這樣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動聲色地又往床邊挪了挪——幾乎挪到了要掉下的程度。
??段羽安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小朋友,在心裏長長嘆了口氣。這種情況下,想要讓祁樂主動靠過來,只有一個方法。
??苦肉計。
??段羽安右手握拳抵在唇上,費盡心思的咳了兩聲。
??夜很靜,段羽安從胸腔悶出來的那幾下咳嗽聲異常的尖銳,刺痛着祁樂的耳膜,他想轉身,又有些猶豫不決。
??踟蹰間,背後的人再次猛咳了起來,比片刻前的聽着更嚴重了幾分,直接咳進了祁樂的心裏去。
??段羽安說過他嗓子很敏感,受不了涼。
??所以,是因為太冷了才咳嗽的嗎?
??咳嗽聲斷斷續續的,一直沒停。
??祁樂終于忍不住了,他轉過身問:“你怎麽了,哪不舒服麽?”
??段羽安又皺眉咳了咳,幹着嗓子道:“抱歉,吵到你了?我只是覺得有點冷。”
??他指了指祁樂和他之間空餘出來的那截距離,說:“你睡那麽遠,冷空氣都從這縫兒裏鑽進來了。”
??“不過問題不大,我還能忍,你想睡多遠都行。”
??“我抖着抖着,說不定就睡着了。”
??“我沒關系的,真的。你不用在乎我。”
??祁樂:“……”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怪呢?
??祁樂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掉進了段羽安的圈套裏,他甚至覺得段羽安被凍到咳嗽,是自己造成的。祁樂滿心愧疚,小心的往床中央靠了靠,問:“這樣可以了嗎?”
??“冷空氣還進不進得來?”
??段羽安覺得快要憋出內傷了,他繃着笑說:“不太可以,還是冷。”
??祁樂咬了咬唇,心下一橫,又往中間挪近了一點點……
??“這樣呢?”他問。
??小朋友自我掙紮又小心翼翼往自己身邊慢挪的樣子,徹底讓段羽安繃不住了,他呼吸一緊,直接伸手攬住了祁樂的腰,整個拉到了懷裏。
??緊緊抱住。
??方隊醫說,要适當地讓祁樂受到驚吓,那這是不是也算一種刺激方式?
??祁樂果然他的這個舉動被吓到了。
??熟悉氣息撲面而來,還有腰間滾燙的掌心溫度。祁樂猛然擡頭,正巧對上段羽安帶着笑意的眼睛。他懵得忘記了掙紮,像一只受到了驚吓的小白兔,瑟瑟發抖:“你,你你要幹嘛?”
??“不是說……不對我做什麽的嗎?”
??段羽安聞言,閉眼咬牙:小朋友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再這麽說下去,自己本來沒想法的,都要變成有想法了。
??段羽安失笑:“不對你做什麽,你怎麽比我還會亂想呢?”
??祁樂心如擂鼓:“那,那你抱着幹嘛?”
??段羽安揉了揉他的腦袋,睜着眼睛說瞎話:“因為我實在是太冷了,抱着你睡能暖和點,可以抱嗎?”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祁樂語氣淡淡道:“我是熱水袋麽?”
??段羽安揚着嘴角:“唔……這個比喻還挺形象。”
??祁樂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失落。
??段羽安盯着祁樂半晌,莞爾笑道:“樂樂,我怎麽覺得,你有些失落呢?”
??祁樂扭頭避開段羽安的注視,否認:“沒有,我幹嘛要失落,你亂講。”
??段羽安彎起食指,輕輕擡起祁樂的下巴,迫使他望着自己。他柔聲開口:“樂樂,我說過,你的眼睛會說話,你現在的心情是什麽,我都知道。”
??“不止現在,你每天,每一時刻的心情,我都清楚的知道。”
??“我剛剛咳嗽,你是不是覺得心疼?”
??“我這樣抱着你,你是不是覺得心跳加速?”
??“我當你是熱水袋,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失望?”
??段羽安一字一句道:“樂樂,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是不是,喜歡我?”
??祁樂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停止了跳動,耳邊只有段羽安的聲音,虛無又缥缈。
??喜歡段羽安麽?
??連祁樂自己都不知道。
??以前情緒還在的時候,他從沒喜歡過誰,現在情緒沒了,他更加不清楚【喜歡】到底是種什麽感覺。
??祁樂迷茫地看向段羽安,嘴巴輕微張合:“抱歉……我……”
??我什麽呢?
??祁樂卡了很久,才驀然發現,對着段羽安,他根本說不出“我不喜歡你”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