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師生關系 (1)
??臨登機前,段羽安的手機響了。
??是周滿的電話。
??段羽安看了眼排在前面的祁樂,直覺周滿是要和他說小朋友的事。于是他和空乘員打了個招呼,走到角落接通了電話。
??周滿語氣很沉:“現在有時間嗎?”
??段羽安靠在玻璃欄杆上,看着空曠的天花板,說:“只有十分鐘,準備起飛了。”
??周滿是知道Seeker行程的,他嗯了一聲,開始解釋為何要在這個時間給段羽安打電話。
??深圳某家酒樓裏,周滿看着餐桌對面已經空了的位置,艱難地松了一下脖頸,說:“我剛和青恒的老師喝完早茶,他以前也是阿樂的班主任。”
??自從知道祁樂退學且沒有去茱莉亞,周滿就一直對這事很在意。他特地約了祁樂高中時期的班主任出來喝茶,了解情況。
??“陳老師說,阿樂辍學,是因為沒錢交學費了。”
??這個原因其實挺讓周滿意外的,畢竟祁樂家境真的不差,即使是父母離了婚,祁樂也不至于落到沒錢交學費的地步。
??但陳老師很肯定的說,祁樂就是因為無法繼續支付青恒高額的學費,所以才選擇辍學的。
??據陳老師的回憶,當時來給祁樂辦理退學的是他外公,辦公室裏所有的老師都在勸老人家,說祁樂是個難得一遇的高材生,就這麽中途退了實在是太可惜雲雲。
??更何況祁樂連茱莉亞的Offer都拿到了,這可是萬裏挑一的機遇。在這個節骨眼退學,任誰看都覺得不值。
??陳老師作為祁樂的班主任,尤其心痛,他對周滿說:“我當時是真的着急啊,一直在勸,不是什麽天塌下來的大事,別拿孩子的前途開玩笑。”
??祁樂外公被陳老師勸得實在是沒辦法,最後才無奈地道出實情。
??陳老師想起過去的一些細節,唏噓不已。
??“高二那一年,阿樂突然變得沉默,不愛與人交流,我當時還找他談過話,他什麽都沒跟我說。”
??“不過也是,這也算是家醜了,他怎麽可能和我說呢。”
??“知道阿樂退學的實情之後,我去找過校長,校長也覺得這麽好的學生,不能就這麽退學了。”
??“雖然校方表示可以給阿樂免掉所有的學費,但在大城市裏,生活費始終是一筆大開支。”
??“更別說出國去茱莉亞了。”
??“…………”
??陳老師離開前,對周滿說:“你若是還能聯系上他,讓他……有空回青恒看看,我們都很想他。”
??周滿點頭:“會的。”
??周滿把陳老師的話轉述給段羽安,繼續說:
??“我剛剛問了幾家和阿樂家走得比較近的鄰居,好像是他媽媽當時死都不肯簽離婚同意書,自殺之後,按照法律規定,家裏所有的錢都歸在了他爸的名下,包括房子車子。”
??“後來他爸和小三離開深圳,去了別的城市,什麽都沒給阿樂留下。”
??“這才讓阿樂不得不退學的。”
??說到這裏,周滿心煩地點了根煙,吸了兩口,才繼續道:“你,是真的喜歡他?”
??段羽安懶懶地垂着頭,機場廣播一遍又一遍催着航班的登機信息,他想象着祁樂去青恒辦理退學手續那天時的表情,側臉的肌肉不自覺地緊了一下。
??半晌他才幹着嗓子答:“嗯,是真的喜歡。”
??一天比一天喜歡。
??越了解,就越喜歡。
??周滿悻悻問:“不會是同情吧?”
??聽到這兩個字,段羽安失笑,他難得罵了句粗:“同你媽啊,沒見過我同情人的樣子?”
??周滿閉嘴了。
??他是見過A皇同情別人時的樣子的,但那種同情,僅限于物質上的施舍和幫助。
??和對祁樂這種親力親為是截然不同的。
??周滿和段羽安認識六七年,清楚知道他為人如何,論財力論能力,這人都有條件把祁樂照顧得很好。
??過了一會兒,周滿說:“那行吧,那阿樂就拜托你了。”
??段羽安剛想挂電話,聽到周滿最後這句話停住了,他挑眉問:“你把他拜托給我?你以什麽身份?”
??周滿瞬間就懂了這兩個問句的言外之意,他哈哈大笑起來,故意膈應段羽安:“很好的前後輩關系,怎的?吃醋?”
??段羽安原本就一直在糾結自己沒能早點遇到祁樂,缺席了小朋友最關鍵的那幾年,聽到周滿的話,滿心不爽。
??他咬牙罵:“滾。”
??周滿也知道分寸,收了笑說:“我認真的,請你照顧好他。”
??祁樂對周滿來說,不止是普通的前後輩那麽簡單。
??他和祁樂做鄰居,做了十幾年,以前祁樂父母忙的時候,祁樂還經常來他家裏蹭飯吃。
??可以這麽說,周滿是看着祁樂長大的,從咿呀學語看到青蔥少年,比起校友,祁樂更像是他的弟弟。親弟弟。
??想到這裏,周滿又愧疚了。
??他自覺沒能成為一個好哥哥,祁樂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一件事,他竟然毫不知情。
??如果沒有段羽安,周滿定是想把人帶到身邊自己照顧的,他有穩定的工作,樂器行的生意也不差,多養一個人綽綽有餘。
??但現在,顯然有比他更合适的人,段羽安能提供給祁樂他給不了的東西。
??周滿半威脅道:“你要是讓他受到了傷害,我跟你講,到時候兄弟都沒得做啊。”
??“直接翻臉,打起來。”
??段羽安嗤笑,也認真地回了句:“不用你拜托,我也會把他照顧得妥妥帖帖。”
??他哪裏舍得讓小朋友受傷。
??兩人互怼了幾句,才挂電話。
??段羽安上飛機的時候,祁樂乖乖巧巧的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頭頂柔和的燈光灑在他身上,烘出一層暖意。
??他想起周滿剛才的話,收拾了一下心情。走過去挨着祁樂坐下,問:“第一次坐飛機?”
??祁樂收回視線:“嗯。”
??他以前課業繁忙,連假期都被各種興趣班填滿,根本沒機會出遠門。
??段羽安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口嚼糖,往手心倒了兩粒,遞到祁樂面前,說:“吃一顆。”
??祁樂看着段羽安手中的白色糖果,不明白這人幹嘛突然讓自己吃糖,他又吃不出甜味。
??祁樂搖頭拒絕:“不了。”
??段羽安放了一顆進自己嘴裏,又用手指撚起另一顆,說:“你第一次坐飛機,等下起飛的時候,耳朵會疼的。”
??“吃這個能緩解一下。”
??“來,張嘴。”
??祁樂:“…………”
??段羽安的食指有一層薄繭,碰到唇角的時候,觸感極其明顯,祁樂被他的指尖刮得心停了一拍。
??口嚼糖含在嘴裏,半天忘了嚼。
??飛機正好完成了起飛準備,動了起來。
??段羽安注意到祁樂懵着不動的表情,側過頭去低聲問:“怎麽了?緊張?還是害怕?”
??他邊說,邊攤開手,放在扶手上:“實在不行,我讓你牽着。”
??祁樂根本就不覺得緊張,更不會覺得害怕。
??但……
??段羽安的手,偏偏就有種莫名的誘惑力,讓他不自覺的,想要握上去。
??.
??段羽安伸出手的時候沒多想,只是單純的擔心小朋友第一次坐飛機,會感到不适或者害怕。
??但當那只小小、軟軟的手再次覆上來的瞬間,他的君子之心一下子就崩塌了。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不動聲色的蜷起手指,從祁樂的指縫間穿過……
??機艙廣播傳出一聲響,飛機加速沖上雲霄,突如其來的推背感讓祁樂下意識的收緊了手指。
??于是乎,兩人的十指就這麽輕輕的扣在了一起。
??段羽安今天穿的毛衣袖口很長,又寬,垂下去的時候剛好遮住了他和祁樂牽在一起的手。
??誰都無法注意到。
??飛機漸漸爬上了平流層,颠簸感和推背感都沒有了,空姐開始進行空中服務。
??機艙內的暖氣很足,緊貼在一起的手心不過一下,便沁出了層細細的汗。
??段羽安其實不喜歡這種濕膩的感覺,但小朋友不排斥的行為讓他心情大好,自然舍不得這麽快就松開。
??他只得擡起左手把頭頂的空調調到了最低度,試圖給自己的右手手心降溫。
??祁樂也同樣感受到了掌心的濕潤,但他也中邪似的,沒有把手抽出來,就這麽任由段羽安拉着。
??兩人就這樣,無言,卻又暧昧的并肩坐了兩個多小時。
??廣州飛成都很快,未到中午十二點,飛機便降落在了雙流機場。
??抵達大廳圍滿了來接機的粉絲和記者,人群比廣州還有多上一倍。
??Seeker難得重新出現在大衆視線,這幾天又發生了這麽多事,記者們憋了一堆問題想問。
??“之前在演唱會暈倒了,現在你的身體狀況如何?”
??“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
??“請問Seeker休隊的具體原因是什麽?”
??“有傳言你們要解散,是真的嗎?”
??“還是和前幾天的緋聞男友有關嗎?”
??“A皇是打算公開出櫃嗎?”
??…………
??記者們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段羽安早就預想到了這個情況,剛下飛機,就讓曹敏帶着祁樂先從另外一個出口先離開。
??曹敏也知道那些記者肯定會來者不善,不放心問:“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他怕段羽安等會兒被問煩了,又像上次那樣,生氣砸壞吉他。但祁樂這個時候,也的确不合适和A皇同框出現。
??只得小聲勸:“你……悠着點。”
??“不想回答的問題,就當沒聽見。”
??段羽安的目光輕輕落在祁樂的身上,說:“沒問題。”
??曹敏把成員的行李放到推車上,邊打電話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祁樂停在原地沒走,他擡頭對上段羽安的視線,嘴唇艱難地蠕動幾下,一看就知道有話要說。
??段羽安也沒催,彎着眼,耐心的等他開口。
??過了幾秒鐘,祁樂終于說話了:“其實……我沒關系的。”
??段羽安:“嗯?”
??祁樂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段羽安讓他和曹敏先走,是因為之前的那個什麽緋聞男友的事。
??但對祁樂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麽值得回避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放心上。
??而且他也不想讓段羽安自己去面對記者。
??祁樂以前曾見過母親被記者圍堵時的情形,那種被人圍在中間,咄咄逼問的感官很不好。
??祁樂說話的聲音很小,段羽安不得不上前走了兩步,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那些緋聞什麽的,我沒關系的。”
??“你不用顧慮我。”
??其實祁樂真正想說的是,讓段羽安帶上他。
??他才是記者的主要目标,他在,段羽安多少會少點壓力。
??段羽安笑着搖頭,說:“我不顧慮你,我顧慮誰?”
??且不說祁樂還沒回應他的表白,就說他好不容易把小朋友從石尾鎮拐出來,萬一被那些逼逼記者給吓回去了,他豈不是得不償失。
??段羽安站閃光燈下習慣了,對那些東西早已麻木。
??出道、成為頂流就這點不好,基本沒什麽私生活,一舉一動都會被擺到公衆視野下,放大,再放大。
??容不得一絲瑕疵,一粒沙子。
??他有時覺得這是他作為明星該有的責任和擔當,有時又覺得這實在是一道枷鎖,将他的手手腳腳束縛得無法動彈。
??比如現在。
??他既想光明正大追求祁樂,又想護着祁樂,遠離那些毫無原則的是非和揣摩。
??提取行李的地方路人很多,段羽安忍着擡手去揉祁樂頭頂的沖動,笑着逗他:“樂樂,你這樣,我會誤以為你想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去面對記者。”
??祁樂啞然:“我不是這個意思……”
??段羽安柔聲說:“那就乖乖的去車上等我,我這邊很快就結束的。”
??祁樂只能點頭,跟着曹敏走了。
??……
??刺眼的閃光燈下,記者的問題還在不停的往A皇臉上砸,段羽安從容的面對鏡頭,開始認真營業。
??“前段時間身體的确出了點問題,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感謝大家的關心。”
??“Seeker永遠不會解散,我們會唱到八十歲那一天。”
??“休隊是想全身心的投入到新專輯的創作中去……”
??聽到“永遠不會解散”和“新專輯”,周圍粉絲瞬間激動了起來。段羽安朝粉絲投去一個潇灑帥氣的笑容,又是尖叫一片。
??記者被那些粉絲吵得無法再繼續問問題,Seeker幾人趁亂擺了幾個Pose便溜了,算是單方面結束了這場簡短的采訪。
??因為是做旅行大使,負責接待的自然是當地官方的工作人員。
??一輛小型巴士從機場往市區的方向駛去。
??車上配了個導游,一路上都在講解四川的歷史和文化,并簡單介紹了下接下來幾天的行程。
??前兩天是市區裏的著名旅游點,春熙路寬窄巷以及熊貓基地。後三天會去樂山和九寨溝轉轉。
??概括起來,就是到處吃吃玩玩,順便配合官方拍一些宣傳片。
??導游官腔打得很足,話說得一板一眼,極具催眠效果,小P幾人忍不住困,沒一會就睡死了過去。
??段羽安和祁樂坐在中間偏後排的位置,前後都沒人。
??經過剛才飛機上的那一次拉手,段羽安覺得和小朋友的關系有了質的飛躍。
??他怕祁樂嫌那導游啰嗦,便拿出耳機,遞了半邊過去,問:“聽歌嗎?”
??祁樂的确是嫌吵,他點頭剛想伸手去接,就覺得耳邊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段羽安直接幫祁樂戴好耳機,然後又自己戴上了另一邊,神色自然的打開音樂軟件。
??“想聽什麽歌?”他問。
??祁樂揉了揉發燙的耳根,說了個名字:“舒伯特的都可以。”
??段羽安在搜索欄輸入【舒伯特】,點了個全部播放。
??他笑着說:“你真的很喜歡他。”
??第一次聽祁樂提這個名字的時候,段羽安以為小朋友是在故意捉弄他。
??之後從周滿那裏聽來了祁樂是拿到了茱莉亞offer的天才少年,段羽安又心疼地想,小朋友心裏是不是還對那些東西放不下。
??換位思考一下,若是十八歲那年,自己沒能說服父母,來北京追求夢想,或是因為交不起學費,被迫放棄了音樂……
??這樣的事,段羽安連想都不敢想。
??他會瘋的。
??玩音樂的人,不管是搖滾還是古典,天性都是不被束縛的,骨子裏永遠活着一個自由的靈魂。
??段羽安如此,祁樂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是的。
??祁樂的确還放不下。
??當悠揚的交響樂從耳機裏傳了出來,即使是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這熟悉的旋律了,祁樂依舊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動了起來。
??他用力攥着指尖,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說:“很喜歡。”
??祁樂對舒伯特,或者說,對古典樂的感情,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舒伯特是祁樂的音樂啓蒙。
??早在他還在娘胎裏的時候,他的母親祁菲兒胎教音樂放的就是舒伯特的曲。
??祁樂出生之後,聽得最多的,也是祁菲兒用大提琴演奏舒伯特。
??大概是睹物思人,又或是想起了過去沒日沒夜學習古典樂器的日子。聽着熟悉的交響樂,祁樂突然和段羽安提起了自己的家事。
??“我媽媽是大提琴手,以前經常去聽她的演出,她很喜歡舒伯特。”
??段羽安料想到祁樂會慢慢對他打開心扉,但他沒想到祁樂會一上來就開個大。
??他知道祁樂母親的去世給祁樂帶來的傷害太大,他有點不忍心小朋友跟他提這些事。
??段羽安柔着聲說:“樂樂……如果你覺得難受,可以不和我說這些的。”
??祁樂搖了搖頭,“不難受……其實,我媽具體怎麽走的,我自己都忘了。”
??段羽安詫然:“忘了?”
??“嗯,忘了。”
??祁樂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說:“當時的醫生猜測,我應該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選擇性的把那天的記憶給删除了。”
??想起那段空白的記憶,祁樂輕輕眨了眨眼,他岔開話題,繼續說:“我媽從小就讓我學古典樂,什麽鋼琴小提琴大提琴……”
??“這些我都會,我初中還專門考進了一所藝術學校。”
??“青恒你聽說過嗎?”
??段羽安點頭:“聽說過。”
??祁樂說的這些,他都知道。
??但他還是想聽小朋友親口和他說,從別人那聽來的,不算數。
??提起自己的母校,祁樂語氣裏帶了自豪,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段羽安還是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不一樣的情緒。
??“青恒可有名了,裏面的聲樂老師都很厲害。我當時的班主任,二十歲就能把李斯特的《鐘》完整彈下來。”
??“我的同班同學,基本每個人都拿了個全國大獎,都不是簡單的人。”
??段羽安看着祁樂,笑着問:“那你呢?你簡不簡單?”
??“我麽?”
??祁樂怔了一瞬,說:“我……”
??他的聲音又小了下去:“我高二就退學了。”
??“我很簡單的,什麽都沒有。”
??再多的獎項和榮耀,都敵不過自己沒讀完高中這個事實。
??段羽安凝視着他,半晌,輕聲問:“你想回去繼續念書嗎?”
??祁樂心裏咯噔一下,他想起他的那張茱莉亞的錄取通知書,報道期限早就過了。而且,現在的他身無分文,拿什麽回去繼續念書?
??祁樂抿着唇說:“不想。”
??他都離開學校那麽多年了,現在回去還有什麽意義。
??段羽安按下手機上的暫停鍵,表情認真:“那音樂呢?還想繼續嗎?”
??祁樂茫然的擡頭,似是沒聽懂段羽安在說什麽。
??段羽安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語言,說:“我不是玩樂隊的麽?”
??“雖然是搖滾樂隊,古典樂方面,我認識的人也不是不多……但如果你還想繼續走音樂這條路,我可以幫你。”
??能讓亞洲最受歡迎的樂隊主唱,亞洲的頂流創作者,說自己只是個“玩樂隊”的,也就只有祁樂一人了。
??段羽安之所以會這麽說,是不想讓小朋友覺得自己的幫助是一種施舍,也不想讓小朋友的自尊心受到傷害。
??祁樂眸光動了一下。
??段羽安捕捉到了祁樂眼中那一抹轉瞬即逝的心動,他重新按下音樂播放鍵,繼續勸說:“你不是說你很喜歡舒伯特麽?既然喜歡,就別這麽輕易放棄。”
??“我可以幫你找國內出名的古典老師,或者幫你争取到國外名校的旁聽名額。”
??“學費方面你不用擔心,就當是你治好了我的病,我給你的診療費。”
??“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段羽安提出的條件很誘人,祁樂低頭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搖頭說:“不試了。”
??段羽安雖覺得意外,也沒再說什麽,他尊重小朋友的一切決定。就在他以為這個談話到此結束時,祁樂突然又開口了。
??“我從三歲開始,就學習古典樂,從鋼琴一路學到小提琴,長這麽大,就沒接觸過過其他的領域。”
??“我身邊學古典的人很少,大部分學的都是流行曲,但我媽總說,那些是不入流的東西,不讓我去接觸。”
??“高一的時候,學校有特招,我偷偷報了伯克利,但後來還是被我媽發現了,她讓老師給我改成了茱莉亞。”
??其實,古典樂、流行樂,對祁樂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只是覺得自己學了十幾年的古典,想嘗試點不同的東西。
??同樣是拉小提琴,伯克利的學生,就能拉出自由奔放的風格,這讓他他很向往。
??但當時祁菲兒對伯克利異常排斥,祁樂不得不乖乖改報了茱莉亞。
??現在,若是真的給他機會,讓他重回音樂這條道路,他肯定是不會再跳回古典的坑裏了。
??他想嘗試點不一樣的。
??祁樂拿過段羽安手上的手機,退出播放界面,輸入【Seeker】,選了第一首歌。
??祁樂随手選的那首歌,名為《追尋》,是Seeker的出道曲,播放量最高,也最具代表性。
??因為年代久遠,段羽安已經有六年沒聽到過這首歌了。
??此時此刻,再次聽到。
??當時創作這首歌時的心境和熱情,又重新湧了上來。
??段羽安不明所以的看向祁樂。
??祁樂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擡起頭,看見段羽安正盯着自己看,祁樂的表情少有的認真和腼腆。
??“我不想要什麽古典老師,我……”
??祁樂頓了頓,說:“我能跟着你,學彈吉他嗎?”
??“我覺得你彈吉他的樣子,很好看。”
??段羽安:“!!!?”
??祁樂的這一番話,差點讓段羽安從座位上跳起來,他情不自禁的将小朋友用力拉入懷中,啞着聲說:“能,當讓能,你想學,我能不教嗎?”
??他恨不得現在就拿把吉他出來,手把手的,教祁樂彈!
??啊啊啊啊他為什麽把吉他留在了祁樂家啊!
??現在馬上去買一個,還來得及嗎?
??祁樂被段羽安抱得喘不過氣,但他自己也沒推開,這種被人包着的感覺很好。
??自從遇到段羽安之後,他的生活就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
??不再空白一片,不再孤苦伶仃。
??連着趕路很耗精力,再加上晚上還要和官方的人一起吃飯,下午沒安排任何的活動,大家到了酒店就各自鑽進房間休息去了。
??段羽安在走廊和曹敏無端起了争執。
??曹敏一臉無奈,他忍住罵人的沖動:“你瘋了吧?這個時候,讓我上哪幫你買吉他??”
??要是普通吉他也就算了,A皇選吉他的要求頗高,又要老鄧又要手工定制。他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
??段羽安咬牙:“那普通款的老鄧吉他也行,馬上搞一把給我。”
??曹敏心累:“我能請問一下你,為什麽那麽急着要嗎?”
??“晚幾天都不行?”
??段羽安随便胡謅了個理由:“我創作靈感來了!想寫歌。”
??曹敏兩只眼睛瞬間就變大了!
??吟游詩人的靈感是個頂寶貴的東西,說不定下一個全球金曲獎就要誕生了,曹敏半刻馬虎不得,放了行李又火急火燎跑去找樂器行。
??看着老曹步履瞞珊的背影,段羽安摸了摸鼻尖,良心有點過意不去,又發了條微信給他。
??A:實在不行,吉普森或者雅馬哈的也可以。
??這兩個牌子比偏大衆,基本樂器行都有賣,曹敏不到一個小時就扛了把嶄新的吉普森回來。
??他滿頭大汗,鄭重其事地将吉他送到段羽安的手上,說:“Seeker已經一年沒出新歌了,連張EP都沒有,希望這把吉他,能配得上你的創作靈感。”
??“………………”
??段羽安覺得自己良心大概率喂狗了。
??祁樂并不知道段羽安為了讓他馬上能學吉他,連自己的良心都能出賣。
??他回到酒店房間,從購物袋裏翻出從家裏帶來的米,洗了三遍,同腌蘿蔔一起放進焖燒壺裏,倒滿開水。
??他記得剛才車上的時候,導游提過,晚上吃飯的地方安排在一家火鍋年,百年歷史,在當地很出名。
??祁樂是個純正的廣州人,半點辣都吃不了,更別說全是紅油的川味火鍋了。以前逛商場的時候,只是路過這種紅色招牌的店,都能被熏得一身辣椒油味。
??那味道又沖又嗆,還一整天都散不了。
??祁樂擔心段羽安晚上吃飯時會難受,他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方包。打開微信,發了句話給段羽安。
??樂:在休息嗎?
??對方秒回:沒,怎麽了?
??樂:我有樣東西給你。
??樂:現在過去了。
??段羽安下半身裹着浴巾,頭發還在滴水,他剛想回複祁樂讓他等幾分鐘,門鈴就響了。
??段羽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造型,懷揣着歪心思直接開了門。
??之前小P讓他用“美男計”誘惑祁樂的時候,他還揶揄小P,說小朋友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現在回想起大巴上,祁樂說他彈吉他很好看的那句話,段羽安又覺得,小P這提議挺實在的。
??能誘惑一點,是一點吧。
??祁樂看到門後半裸的人,果然楞了一下:“我……”
??我待會再來。
??段羽安沒給他開口逃走的機會,直接把人拽了進屋。他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又不動聲色的硬凹造型,一邊擦頭發一邊問。
??“有什麽東西要給我?”
??段羽安剛洗完澡,整個房間裏都充斥着潮悶的濕氣,他的上半身是光着的,沒來得及擦掉的水珠還挂在上面。
??祁樂剛進房間,就被熟悉的味道撲了個滿面,他看着半裸的段羽安,忽然有些局促,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他不是沒見過男生不穿衣服的樣子。以前上體育課,有些男生熱得受不了了,就會脫掉上衣,繼續去打球。
??比較起來,段羽安的身材比那些男生好多了,該瘦的地方沒有多餘的贅肉,腰身也很修長……
??就是,看得讓人莫名的心髒亂跳。
??祁樂低下頭,把目光釘死在地板上,支吾着開口:“我給你縫了個香包,裏面是玄米,難受的時候,你可以拿來聞一下。”
??“就像上次一樣。”
??祁樂還記着初一那晚,段羽安說過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舒服。
??段羽安看着他手上的香包,心底軟了一片,他沒忍住,伸手捏了捏祁樂的臉蛋,笑着說了聲:“謝謝。”
??祁樂低着頭:“不用謝。我回去了。”
??段羽安拉着他的手,說:“走那麽快幹嘛?不是說想跟我學吉他嗎?”
??祁樂:“你吉他不是放家裏了麽?”
??他記得很清楚,段羽安今早出發的時候,只帶了一個行李箱。
??段羽安指着床上的黑色袋子:“剛新買了個。”
??“怎麽,要學嗎?”
??這是,為了教他學吉他,所以特地去買了個新吉他回來嗎?
??祁樂有些楞。
??他的心裏漫過一股奇怪的情緒,有點像以前吃提拉米蘇時的心情。
??全身輕飄飄的,踩不着地。
??在祁樂發呆的空隙,段羽安已經走進衛生間,穿好了衣服。一身簡單的黑色T恤加運動褲。
??他揉了揉祁樂的頭發,說:“想什麽呢?學不學?”
??祁樂點頭:“學。”
??段羽安自然地拉着他走到床邊坐下,打開吉他袋開始講解:“我們先從基礎開始學吧。”
??“左手按弦,右手撥弦和掃弦。”
??“弦從粗到細,分為EADGBE六個調,看到這一條條的橫格了麽?這是品絲,在不同的品位置彈弦,能得到不同的弦音……”
??段羽安想着,小朋友有樂理基礎,學起來應該很快,所以他沒講得太詳細,只是粗略介紹了一遍吉他的構成。
??“這應該和你拉小提琴一樣的吧?”
??祁樂看着段羽安掃了個弦,說:“不太一樣,小提琴有琴弓,不撥弦。”
??不止是演奏方式不同,小提琴上也沒有品位。
??吉他對祁樂來說,完全是個新的樂器。
??“沒關系,我們慢慢學。”
??段羽安極有耐心,他随手抓來紙和筆,在上面寫上了一個簡單的吉他譜,說:“我來教你彈基本的和弦。”
??祁樂看着紙上的數字和符號,皺眉:“這是什麽?”
??段羽安:“樂譜啊。”
??祁樂:“…………”
??段羽安:“?”
??一分鐘後,兩人終于發現了不對——古典樂和流行樂的樂譜……并不通用。
??段羽安從沒接觸過古典樂,他看到那些蝌蚪文頭就大,創作歌曲的時候,用的都是簡譜。
??而祁樂呢,從鋼琴到小提琴,看的所有樂譜都是五線的,從未踏足過流行樂。
??這種純數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