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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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去撿瓶子的時候,南真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魏嘯朗。
魏嘯朗非常開朗,常常因為一件小事就笑得前俯後仰,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笑得彎彎的,整個場地都是他爽朗的笑聲。那聲音像是有溫度一樣,将每個角落都渲染得暖洋洋的。
每次看到他笑,不管南真心情再郁悶,都會情不自禁跟着他笑起來,陰霾的情緒一哄而散。
而且魏嘯朗長得真的很漂亮,又打扮得非常帥氣,燦爛的笑容,矯健的身姿,都讓他像極了一輪蹦來蹦去的小太陽。不,用太陽形容可能不太合适,應該是一種太陽和狗狗融合的産物,一種金光閃閃的狗狗。
南真在心裏給魏嘯朗起了個外號——金毛。
雖然在學校裏她因為自己的卷發經常受人白眼,但只要想到放學後可以去網球俱樂部看金毛,她的心情就會變得格外好。
發現自家妹妹開始注意打扮自己,定期洗頭換衣服,大老粗呂翼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告誡南真:“真真,你長得漂亮,很多人不安好心。你才十歲,不能戀愛的。”
“哥哥胡說什麽?我是去遛狗。”自己的小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作為遛狗的人當然也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從他身邊路過時才不會自慚形穢。
“你養狗了?”呂翼一頭霧水。
南真将他帶到俱樂部,偷偷将魏嘯朗指給他看:“那就是我的狗狗。”
她的想象力簡直豐富得過了頭,呂翼哭笑不得:“真真,你有心理問題吧?”他撓了撓頭,“沒事,只要你開心怎麽想都行。”
有了呂翼的縱容,南真更是毫無顧忌。心情不好,去看小狗。有開心的事,去看小狗。有時候還會帶着好朋友一起去看小狗。于是很快,南真周圍的朋友,呂翼的哥們兒都知道了,南真有點心理疾病,她在自己的想象中養着一只快樂的小狗狗。
有一天魏嘯朗走到網球俱樂部門口,忽然有人脆生生地喊:“魏嘯朗。”
“哎!”他本能地應答。
回頭一看,是幾個陌生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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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兩聲來聽聽?”其中一人說。
魏嘯朗一愣:“啊,汪?汪什麽汪?”
幾個女孩哈哈大笑,議論着:“那就是南真的小狗,好可愛耶。”
“不是可愛,是帥。”
……
馬成鑫問:“魏嘯朗,你認識她們?”
莫名其妙,魏嘯朗一頭霧水,思考了一下很臭屁地捋了捋頭發:“不認識,我長得帥球打得好,有崇拜者不奇怪。”
南真和魏嘯朗的朋友圈沒有交集,于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魏嘯朗給南真當了好幾年的“小狗狗”。
時間一晃而過,呂翼初中畢業後在網吧找了份網管的工作,沒再繼續求學,到俱樂部撿瓶子的事就由南真包了。因為老師說過:知識改變命運。所以趁他下班來接自己,南真想勸他繼續讀書。
兄妹倆坐在俱樂部後門的臺階上聊理想談人生。
“讀高中就要交學費了,交了學費咱們怎麽生活呢?我早點出來做事賺點錢給你花,挺好的。再說就算考上大學,畢業以後不也是要找工作?”呂翼說。
南真聽進去了:“那我初中畢業後也找工作,我去學美容美發,以後做一個發型師。”
呂翼趕緊說:“你要好好讀書,你讀到哪哥哥供到哪,你和哥哥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一個初一女生,考試時走錯路跑到初三考場,數學還能考滿分,這種腦子和普通人能一樣嗎?
“你成績好。”呂翼說。
南真有些尴尬:“我也就數學成績好,其他科目一團糟。”
她喜歡數學,她覺得數學有一種極簡的美,每一道數學題都像是一幅畫等着她來完成。所以學期初始,課本剛發下來她就如饑似渴地自學完了整個學期的數學內容,還嫌不夠,又把跟數學沾邊的物理化學生物等理科科目學完了,還是不過瘾,幹脆借來了整個初中的數學課本,一口氣學了個痛快。但英語語文歷史地理這些科目她看都懶得看,用老師的話說:南真同學嚴重偏科。
“真真,做發型師要從洗頭妹做起,很累的。”呂翼從小身在泥沼,他也不知道出路在哪裏,只是老師們經常教他要好好學習。老師們都是體面人,他想讓南真以後也做一個體面人,不那麽累。所以他叮囑道,“你要好好上學,不準胡思亂想知道嗎?”
南真最聽呂翼的話,一口答應:“好的。”她不再談上學的話題,從呂翼手裏拿過他的煙,學着他的樣子吸了一口,被嗆得眼淚直流。
“煙不是這麽吸的。”呂翼把煙拿了回去,吸了一口,吐出一個完美的眼圈。
南真看得一臉崇拜:“哥哥你好厲害。”
南真向來信奉勤能補拙,不會的就要學。于是在一個周末的午後,她拉着好友金子在俱樂部後門辛苦地練吐煙圈。
忽然,有人說:“同學,你們怎麽能抽煙呢?”
南真扭頭,透過氤氲的煙霧,看清了對方的樣子。哦,是她的金毛啊。
她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不完美的煙圈。可還沒等她開口,旁邊的金子拽拽地對魏嘯朗說:“關你屁事。”
魏嘯朗精力充沛,就喜歡多管閑事,此刻更是完全将班委的角色搬到了校外。未成年人不能抽煙喝酒,這簡直是金科律令般的存在,看到同自己一樣大的少年吸煙,他做為好學生好班委當然有義務勸說。
他見金子染着一頭金黃的頭發,畫着厚厚的殺馬特妝,貌似已經無藥可救。而旁邊經常在俱樂部裏撿瓶子的“小男孩”南真穿着一件泛黃的男式白T恤,一條灰色的男式短褲,趿拉着一雙半舊的男式拖鞋,頂着一頭短短的卷發,雖然邋遢,但那張臉卻長得格外清秀,怎麽看怎麽好看,這人還有拯救的意義。所以他邁步上前,将南真手裏的煙抽了出去扔到地上,使勁踩了兩腳,确認完全熄滅後撿起煙頭扔進了垃圾桶。
金子看得目瞪口呆,在南真耳邊小聲耳語:“南真,你的小狗狗好奇怪。”
南真拿過金子手裏的煙吸了一口,扔到地上踩碎:“他和我們不一樣,走吧。”
能一樣才怪,魏嘯朗每天打兩小時網球,請職業選手指導一下,就要花40萬的入會費。要是她手裏有40萬,呂翼不會初中畢業就辍學,她也不會連一件女孩子的衣服都穿不起,只能穿呂翼的舊衣服。
很快網球俱樂部就要搬遷了,魏嘯朗再也不會到這個城鄉結合部來,兩人就像兩條相交的直線,短暫的交彙後各奔東西,他甚至永遠不會知道他做過自己的“金毛”。
生活艱辛的畫筆,将十三歲的南真描繪得十分早熟。
成功勸阻了未成年吸煙的魏嘯朗非常自豪,丢完煙頭他轉身一看,那兩人已經走了,地上又多了一個煙頭。
“喂,有沒有社會公德,煙頭不能随地亂扔。”他氣憤地沖兩人的背影喊。
聞言,那個殺馬特打扮的女孩擡起右手,伸出一個中指。而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左手插在褲兜裏,右手伸到天上揮了揮,像是在跟他告別。
怪不得家長反複告誡他,不要和壞同學一起玩,這些壞同學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他跑過去撿起另一個煙頭,也丢進了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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