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改
第63章我改
屋內極靜, 入耳只有自己清晰無比的呼吸聲,季央閉眼又睜開,心髒也被無形的擠壓, 松開之後就是劇烈的跳動。
她只覺得時間流淌的極慢,之前她滿腦子想得都是若他來了, 要與他說什麽,想了很多……可現在才覺得等待才是煎熬又折磨。
越是長久, 她心裏就越是恍惚緊張。
以至于推門聲響起的時候, 季央如用驚弓之鳥, 整個人都繃緊僵硬。
一絲月光洩了進來, 很快又被門擋去。
季央背朝外側躺睡着,藏在被子下的手已經用力到掐進了掌心裏,卻痛麻不覺。
輕慢的腳步聲停在了幾步開外。
“啧, 說過多少次你不能上來。”清朗的聲音微帶不虞。
是他!
季央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見過他, 沒有聽過他的聲音,她緊緊閉着眼睛,淚水不受控制肆意的淌下來。
季央艱難的張開口喘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壓在腳邊的分量消失,雪團輕聲叫着被提了起來。
裴知衍照例把它丢到了地上,不再多看一眼,視線投向床榻之上, 隐約可見被錦被勾勒出的纖柔身段,半斂的眉目緩緩舒展。
季央顫的太厲害, 若非現在屋內沒有點燈, 裴知衍怕是一眼就能看出她醒着。
窸窣脫衣的聲響傳來,季央連吐氣都不能讓自己平靜,她狠狠心一口咬在唇瓣上, 劇痛傳來,夾着一絲血腥味,淚珠滾的更兇,不過好在能慢慢平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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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下褥子被壓下,被子被小心掀開,季央緊咬着唇,連呼吸都好像停止,熟悉的溫度輕柔的将她攏到懷裏,溫雅的沉水香将她包圍。
裴知衍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之上,連揉捏的動作都帶着克制。
季央感受着他掌心的薄繭,他每夜就是這麽抱着她入睡的?哪怕一句話不說,哪怕她毫無所覺也無妨?
裴知衍的呼吸深深淺淺的貼着她的後頸掃動,他們竟然到了要如此相處的地步。
淚水瘋狂滾落,淌濕發絲,狼狽的粘在臉上,季央急促的呼吸,快要瀕臨窒息一般,她幾乎快要将唇瓣咬爛了也不能遏制半分。
察覺到季央在嗚咽低哭,裴知衍擰眉摸上她的臉頰,滿臉的淚水,他還沒有意識到季央醒着,手臂施力将人抱轉了過來,慢慢擦掉她的眼淚,眷戀的聲音裏滿是不舍,“央央做噩夢了?”
“不哭,乖寶不哭。”知曉她聽不見自己說話,裴知衍還是一遍遍的哄着。
纏軟哄慰的耳語讓季央心中痛楚不能自持,哭聲也由壓抑着的嗚咽變成痛哭。
“夢到什麽要哭成這樣。”裴知衍忽輕的語裏帶着苦澀,“可是夢裏有我,才叫你這樣傷心。”
季央惶然睜開眼睛,淚水沾着上下眼睫,拉扯後才得以分開,她縮緊身子在他懷裏,“……裴知衍。”
裴知衍渾身一震,衣襟被一雙小手攥緊,他聽到季央深深吸氣後又叫了一遍,“裴知衍。”
裴知衍深幽的眼眸中有慌亂在閃,他第一反應就要去拉開她的手,然而季央的動作更快,雙手改圈住他的腰,在他背後交錯握緊。
“你要推開我,我看你這樣還怎麽推開!”季央早就哭的雙眼紅腫,連聲音也變得沙啞,“裴知衍……你怎麽能這樣。”
裴知衍已經握住她手臂開始施力的手就這麽頓住,季央在他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一聲聲都在勾痛他的心,淚水印頭衣衫燙在他胸口。
裴知衍緊緊壓下唇角,漆黑的眼眸裏晦澀重重疊起。
“你分明想見我,為什麽不帶我回去……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季央将連日來的委屈,低迷不振,都化做了思念,她恨不得貼着裴知衍永遠不要分開,“夫君,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裴知衍艱難開口,聲音低啞,“季央,松手。”
季央聽他一開口就是讓她松手,心頭酸楚難耐,“你剛剛不是還叫我乖寶嗎?你不是自己來抱着我的嗎?”
裴知衍腦海中猖獗的惡念已經叫嚣的厲害,他重重閉眼,狠下心去拉開季央的手。
季央拼命搖頭,交握的指尖用力到發白,還是被分開。
裴知衍一言不發地起身下床,披了衣袍往外走去。
季央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在他拉開門之前抱住了他,強扯出一個比哭還不如的笑,“夫君反正夜夜要來見我,不如接了我回去,也省去你來回路上幸苦。”
他做出這等卑劣的行徑,她還要跟他回去?
裴知衍倏然轉過身,季央淚眼模糊,一雙眼睛紅腫的吓人。
直到此刻靠近門邊,裴知衍才借着月光看清她咬得不成樣子的嘴唇。
誰準她如此折騰自己的,他就是再惱火的時候,也舍不得她受一點傷。
裴知衍雙眸透出暗色,緊緊攫着季央,“季央,你知道我想怎麽做嗎?我想把你繼續關起來,讓你哪裏也不能去,除了我誰也不能見。”
他一字一頓地吐句,“你想那樣嗎,那滋味你嘗過的。”
季央緊緊拉住他的手,倉皇仰頭道:“我會幫你的,我們可以慢慢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這樣。”
如同往思緒混攪的腦海裏砸入一塊巨頭,她的話讓裴知衍清醒過來。
他果然還是控制不住,想到自己可能會做什麽,他甚至覺得有一種迫不及待的興奮,垂在身側的手一把握緊。
他之所以能克制住不發瘋,無非就是因為不過問季央的任何事情,每日只抱着熟睡的她。假裝她還如之前那樣,乖巧的在他的掌控之中,這樣他的心緒才能是平靜的。
季央看到裴知衍兀自勾唇一笑。
“那你知道玉佩是我故意留下的麽?”裴知衍提起已經相隔久遠的事情。
季央愣住,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裴知衍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時你沒有找上來,我會怎麽做?”
他想過,他只怕會不擇手段的把她禁锢在身邊,他一早就會對她如此。
“我願意只在你身邊。”她怎麽會不明白她的縱容只會滋長裴知衍的肆無忌憚。可方才他那麽小心翼翼奉若珍寶的抱着她,她的理智早已經被心疼占據。
裴知衍會如此,根究的原因只是因為不敢信任。
季央深深凝着他,如同獻祭自己,“我願意的。”
裴知衍掌心微顫,貼住她的臉龐,眷戀地輕撫,可他不願意如此,他不願意季央在他身邊變得支離破碎,枯萎凋零。
“央央,我經爛到骨子裏了,早已不是你口中百般留戀的那個裴知衍。”
這才是最悲哀的事,他不想承認也沒用,季央愛的是從前的他,她所有的縱容也都是給了上輩子,等将來她發現無論怎麽努力也改變不了他的時候,她就會後悔了。
現在還能克制,可等到她後悔,不想繼續的時候,他該怎麽做,他們就只能一輩子折磨了。
季央心中疼如刀絞,她不斷搖頭,不肯承認他的話。
裴知衍笑着和她說自己也不信的話,“我在努力,央央給我一點時間。”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再發瘋,他現在就忍的很辛苦。
他只能拼了命的逼自己努力改好,或者……逼讓自己放手。
裴知衍對季央溫柔淺笑,眉眼間卻深染着痛苦,季央不舍得他如此,她也努力扯動嘴角,她想說好,可她害怕開口就是破碎的聲音,就只重重點頭。
裴知衍連吻一吻她的唇都不敢,彎腰與她額頭相抵,“央央不喜歡住在這裏,那我接你回去,往後我睡書房,我可能偶爾會來看你……一日一次,我們慢慢來。”
第二日,裴知衍就讓高義來接了季央回大興。
季央養了幾日才算将唇上的傷口養好,總算不用再塗着厚厚的口脂去向秦氏請安了。
秦氏正抄着佛經,見季央氣色不錯,笑道:“見你們兩個好好的,母親也就放心了。”
她側頭朝柳葶笑語道:“回頭你去跟小姐說一聲,讓她不用再差人來問了。”
秦氏還不知裴知衍夜裏是宿在書房的,只當他們已經和好如初,只有季央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裴知衍說了一日只看她一次,就絕不會有第二次,若她主動去尋過他一次,那一整日裴知衍都不會到她屋裏來。
逼得季央沒辦法,只能在府上跟他玩起偶遇,裴知衍也看出她的心思,幹脆早出晚歸讓她連人影都見不着。
幾次一來,季央就知道他是真的很認真,最後與他說好每日一同用晚膳。
只是用過膳他也不會多留,小坐一會兒,或者陪她看會兒書便離開了。
季央收回思緒道:“讓母親擔心了。”
秦氏柔柔一笑,“我們是一家人,不就因該相互關心,何況我也沒有別的可操心,自然只能□□們倆的心了。”
季央心裏緊了緊,避開秦氏的目光,她聽得出秦氏話裏的意思,也知道她一心盼着抱孫兒。
只是她如今與裴知衍連相敬如賓都是說大了,自從她醉酒将事情挑明之後,二人壓根兒就沒有親熱過,更何況她這副身子……
秦氏見她面色萎萎,安慰道:“不急不急,今日天氣不算熱,就陪母親去園子裏走走。”
過了晌午,許太醫奉了裴知衍的令來給季央請脈,調藥方。
季央倚在軟榻上看書,懶懶的對螢枝道:“你去請許太醫回吧。”
螢枝躊躇着問道:“您不看了嗎?”
她心下惶然,小姐莫非真的不想要子嗣了,雖說世子換了藥,可讓許太醫診診看看情況也是好的,畢竟哪能真的不要子嗣呢。
季央點點頭,那藥喝着別提有多苦了,還是等她跟裴知衍和好之後再喝,白白浪費了她的辛苦。
螢枝不知她心中所想,猶猶豫豫的樣子讓季央覺出不對,“你有什麽便說,怎麽吞吞吐吐的?”
螢枝只猜她是在與裴知衍置氣,她如今就怕兩人矛盾越來越深,何況許太醫是奉了世子之命來了,回頭肯定要去回禀,不得又生出嫌隙來。
螢枝急忙跪了下來,“奴婢不該有事瞞着小姐,那藥……那藥世子早就換掉了。”
季央坐直身子看她。
螢枝不敢再瞞,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末了将裴知衍最後說的話講了出來,“世子說,什麽也沒有您的身體重要。”
季央怔了許久,裴知衍早就知道她可能無法有孕……她心中甜意與酸澀交織,看着螢枝問道:“你還有沒有別的事瞞着我?”
螢枝連連搖頭,“奴婢發誓,就這一件,奴婢往後再也不敢有事瞞您了。”
季央自然是相信她的,她眼睫微垂,思忖良久後道:“你去請許太醫進來。”
許太醫從屋外進來,向季央施了一禮,拿出切脈枕示意季央将手放上去。
季央唇瓣翕動,少頃笑笑道:“勞許太醫走一趟,誠然這事得看天意,就不強求了。”
許太醫眯眯笑着的眼睛肅然幾分,“世子妃不必如此悲觀,您只是不易受孕,并非不能,還是讓我為您診診。”
季央依舊微笑,只是笑裏透着苦楚,“不必了,已經那麽久了,是我沒福分。”
許太醫左右勸不動,沉聲嘆息後起身告辭。
裴知衍沉默聽完許太醫說的話,良久才道:“她說不強求了?”
本該平穩的聲線,起伏着慌亂。
許太醫斟酌着點頭,還想說什麽裴知衍已經揮手讓他下去了。
裴知衍唇角緊抿,眸色是罕見的無所适從,她不願意為他孕育孩子了?
他不是不在意子嗣,只是那些都比不上季央重要,不然他也不會讓許太醫換掉藥,但他心裏是開心的,央央那麽想要他的孩子,可現在她不要了。
裴知衍眉間漾出苦澀,她是對他失望了?
裴知衍回到府上就叫了螢枝問話,“你可有将藥方調換的事告訴世子妃。”
螢枝不敢看裴知衍的眼睛,世子的眼睛太毒辣,是不是撒謊一眼就能被他看破。
螢枝低垂着頭,話說得飛快:“奴婢不敢擅作主張說出去,這藥世子妃在碧雲山莊時就已經停掉不喝了。”
裴知衍眸色逐漸晦暗,他壓着舌根,不言語。
他一直克制着不去過問季央的事情,碧荷來報他也一律不聽,若非今日他讓葉太醫來診脈,他長久都不會知道,季央早就不想要他的孩子了。
這個認知沖擊着他的心緒,從一開始對于她不要孩子的失落,變為——她怎麽可以不要!
螢枝牢記着季央的話,繼續道:“世子妃那時摔了藥哭得傷心極了。”
裴知衍凝眸睇着她,“哭了?”
螢枝趕忙點頭,“世子妃還說……還說……”
她吞吞吐吐的無疑是耗着讓裴知衍耐心,他冷聲道:“說什麽了?”
螢枝一鼓作氣道:“她說,反正靠自己也懷不了孕,您……您也不幫着……”
螢枝這次的臉紅是真的,她光說這幾個字都已經艱難極了。
裴知衍心中翻湧的戾氣忽然就消散無蹤,心緒起落間,他忽而彎唇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