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使之死·四·天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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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了。
赤鹫放下咖啡,拿起聽筒。
“赤鹫警官,五田醫院的來電,請問要接嗎?”
“嗯?”赤鹫拿出手機,并沒有看到丹尼斯的未接來電。不是丹尼斯,是誰?
“接過去吧。”
“您好,赤鹫警官。我是五田醫院內勤部的朱莉娅,請問丹尼斯醫生在您那裏嗎?”
赤鹫的心咯噔一聲。
“丹尼斯昨晚應該回醫院了。沒看到他人?”
“沒有。手機不通,家裏也沒人的。”
赤鹫回撥丹尼斯的手機。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時門被推開。北百川拿着個眼鏡盒匆匆進來,放到赤鹫的辦公桌上。“樓下信箱裏發現的。”
赤鹫突然覺得有些腳軟。抖着手打開了眼鏡盒。
是一副金邊圓框眼鏡。
眼鏡下壓着一張卡紙,印着太陽紋路。
12點前,奧克蘭街511號
上二樓,左側,書架第一層
「小蓮兒」需長眠于此。
天慘白着。
飄起了小雪,鋪在黑硬的地上,像層鉛粉。
奧克蘭街。這是一條著名的街。聲名狼藉的著名。
這裏充斥着貧窮,混亂,毒品,暴力。道路兩側是破敗的小酒館。此刻都拉着門,挂着鎖。路上一片死寂。
早晨在這裏,像是白色的夜。
兩人在鉛粉上留下長長的黑腳印。
北百川追在赤鹫的身後,勸道:“鹫哥!冷靜!我們先去醫院調監控看看!”
赤鹫什麽都顧不得了。他冷靜不下來。什麽陰謀,什麽圈套。哪怕是刀山,他都要去。
511號。
一個破舊的二層洋樓,刷成土黃色的牆皮上爬滿細紋,門上的遮雨棚像幽靈船的破舊船帆。
北百川看勸不動,只能搶在赤鹫前踹上門。嘎拉一聲,門板子裂成兩截。
屋內沒有亮燈。冷風吹進來,能看到飄起來的灰。腐爛的木質臺階咯吱吱叫喚,二樓房間堆滿老舊雜物。落灰的燭臺,破損的娃娃,糊滿燈油的燈罩,亂七八糟,讓人無處落腳。
但只有一處異常幹淨,幹淨得詭異。
樓梯口左側書架的第一層。放着一個巴掌大的黑鐵盒,敞着蓋子。盒子裏面鋪着層廉價紙巾,盒子旁邊是個白眼睛的小熊玩偶。等兩人一靠近,小熊突然眼珠發紅,尖聲叫起來:“放進來!”
赤鹫把小蓮兒的戒指扔進黑盒子。盒子下的木板突然空出一個圓圈,盒子消失了。
“丹尼斯在哪裏?”
“在小蓮兒的床下!”
說完這句話,玩偶熊的眼睛又白了。北百川剛想拿起來,玩偶砰一聲爆炸開,什麽都不剩。
這時候赤鹫已經跑下了樓梯。
——
小蓮兒的床下。
小蓮兒如果指代那枚戒指,那麽丹尼斯應該被綁在那個小女孩的病床下。
他匆匆攔了輛計程車,跳了上去,直奔五田醫院。
皮鞋跟擊打着水泥地面。朱莉娅一路小跑領着赤鹫到那間重症監護室。
門一開,赤鹫沖過去跪到床前,一把掀開垂墜的床單,望向床底。
看到一個仰卧的人。
赤鹫激動道:“小丹!”
随後抓住丹尼斯的胳膊,要把他拖出來。
赤鹫的表情凝固了。
人是硬的。
赤鹫将丹尼斯拖出來。
一片死寂。
在女人的驚呼中,赤鹫的身體驀地軟了下去,倒在了丹尼斯的屍體上。
“鹫哥!!!”
丹尼斯的屍檢報告很快出來了。
死于窒息。丹尼斯是被人勒死的。
而發現丹尼斯屍體的那間病房,被推定為兇殺現場。兇手幹淨利落,連打鬥的痕跡都沒留下。
赤鹫坐在辦公室裏,翻着丹尼斯的屍檢報告。
天更白了。赤鹫的臉比天還白,像是吊着一口氣的活死人。
辦公桌旁放着個垃圾桶,他時不時就要端起來嘔一陣。除了胃液,什麽都沒有。但他的嘔吐就是止不住。
赤鹫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又定定看着鎖骨下方傷口的照片。
丹尼斯的錢包還在,但手機不見了。除了脖頸上的勒痕,鎖骨下方還有幾道不嚴重的皮肉傷,像是指甲刮出來的。從丹尼斯的指甲裏的确提取出肉泥,只有他自己的DNA。
那麽鎖骨下方的劃痕,是丹尼斯自己摳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北百川将剛買來的熱豆漿放到桌面上。“鹫哥,喝點東西吧。”
赤鹫點點頭,拿起來喝了兩口。剛喝進去,眉毛一皺,又是端起垃圾桶吐起來。
北百川看得揪心,輕拍赤鹫的背。
赤鹫放下垃圾桶,“百川,把傷痕圖片,咳,單獨彩印一張出來。”
北百川起身彩印了一張,遞給赤鹫。
赤鹫将照片換着角度調轉。
終于在轉到四十五度的時候,停住了手。
“百川,咳,你看這傷口,像什麽?”
北百川湊到赤鹫身側,仔細看了看。
而後在白板上寫下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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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鹫站起身,眼前陣陣發黑。他撐着白板緩了會兒,拿過馬克筆,在北百川的字下又填了一行。
“這是我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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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丹尼斯留下的訊息,那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這時赤鹫又開始吐起來。剛吐兩口,身子一軟,再度昏死過去。
等赤鹫再醒來,入目一個陌生的棚頂。微微轉動脖頸,隐約認出這是北百川的小公寓。沒有窗簾,能看到灰撲撲的天。
而此時北百川正坐在桌前寫着什麽。點着一盞昏暗的小臺燈,眉頭緊促。
“百川,幾點了?”
北百川聽到赤鹫醒了,扔下筆坐到床邊。“再歇歇吧。才淩晨四點半。”
“睡不着了。”赤鹫撐着要起身,北百川扶着他半坐起來,在他背後墊上枕頭。而後回身端了杯溫茶遞給他。
“鹫哥,吃點東西嗎?”
“嗯。吃點吧。”
北百川見赤鹫有吃東西的欲望,忙不疊去了廚房。
赤鹫在茶杯上暖着手,聽着廚房傳來打雞蛋和燃氣竈點火的哔啵聲。忽地想起了唐,也想起丹尼斯。唐和丹尼斯長得很像,都是短圓臉盤,斯斯文文的樣子。說話溫溫柔柔的,也都很會做飯。
他在丹尼斯身上寄托了對唐的思念。這種感情,比起弟弟,更像是半個兒子。他供丹尼斯讀書,支付他的生活開銷。十七年間,沒有一天不發消息。哪怕是一天丹尼斯沒回複,他都擔心地睡不着。
自從做了噬警,受傷是家常便飯。每到他受傷,丹尼斯不管多忙,總是在當天來。拎着一大堆東西坐在床邊笑呵呵地打趣,簡直是為小鹫哥做的醫生。
說不定過一會兒,丹尼斯又會從廚房門探出小臉來問自己:小鹫哥,煎蛋半熟還是全熟?
赤鹫控制不住地回想。他知道不能回憶,越回憶越痛。可他控制不住。他的大腦就像恨他似的,在回憶中不停翻找。新鮮的,泛黃的,一股腦一股腦地往外掏。
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鼻子被塞滿了,赤鹫剛想起身去洗手間,瞥到枕邊的盒裝紙巾。床邊放着垃圾桶,套着幹淨的塑料袋。
廚房裏排風扇忽的響起來。呼呼啦啦的,響到有些吵。卻沒聽到炒菜的聲響,也不見北百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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