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九乘法口訣起源甚早，只不過因着漢字書寫不便，因此若是複雜一些的計算，便要通過算盤來操作，有點費時間。
蘇映現在教她的，便是十個阿拉伯數字，這紙上歪歪扭扭的數字，正是出自王容音之手。
王容音臉一直紅紅的，從蘇知儀坐下開始便再未擡起來過，連答話的聲音也小了不少。
“這是剛剛王家妹妹教我的十個數字。”王容音用筆頭指着第一個道，“這一豎，代表的就是‘壹’字。”
王朗看看紙上那跟蚯蚓一樣彎曲的符號，不解的看着蘇映，“這是王家妹妹自己想的？”
蘇映還沒那麽大的臉，便含糊道：“我以前曾聽說過，西方有種文字，便是用此種符號代替計數，我覺得很方便，便拿來用了。”
“哦？”王朗又看了一眼，點頭，“那王家妹妹可能仔細說說。”
蘇映便讓自家兄長随便列舉了幾個式子，比如以三位數乘兩位數，再另外加減。
她與王朗兩人各自計算，很快便得出結果，蘇映在對方算第一道題的時候，便已經把所有的結果算了出來，分毫不差。
王朗還是第一次輸給一個小丫頭，見到結果，啞然道：“王家妹妹果然聰慧。”
蘇映也有些赧然，“王家哥哥謬贊，不過熟能生巧罷了。”
于是，學數字的人便又多了一個。
蘇知儀看着妹妹搖頭，不過卻還是把裁好的紙又往王家兄妹那邊遞了遞。
“多謝蘇家哥哥。”
細聲細氣的聲音傳來，蘇知儀覺得心上像是有根羽毛輕輕拂過，不自覺便脫口而出，“王妹妹何必如此見外，你我既是表兄妹，便叫我表哥就好。”
“撲哧。”蘇映沒忍住，輕笑出聲。
Advertisement
蘇知儀說完才覺唐突，只是他臉皮厚些，面上還撐着笑，只有耳朵微微發紅，王容音的臉卻是全紅了。
見自家大哥犯傻，蘇映只得遞上臺階，便接話道：“是呢，剛才咱們還說要化繁為簡，這稱呼上可不也一樣，對吧，王家表哥？”
王朗根本就沒注意到這邊，此時他正在跟畫畫一樣寫數字“5”，聽蘇映問這一句，便也跟着答：“正是。”
有了兩人幫腔，王容音這才小聲道了句：“表哥。”
蘇知儀剛才的窘迫全因這一聲“表哥”煙消雲散，他心情愉悅了看了看對面的人，見妹妹眼神促狹，又瞪了她一眼，讓她安分些。
因着時間有限，蘇映今日便只教了十個數字，至于乘法和除法的計算，便跟王容音約好下次再聊。
賓客已經全部到場，前頭宴席也将開始，王容音便讓丫頭收了紙筆，一行人往前廳去。
王家舅舅人緣不錯，不僅各家親戚到了，朝中同僚亦是到了不少，以至于蘇映還見到一個熟悉的人——李玉鸾。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真人。
上次在大街上，原主雖是鬧開，但卻一直未見對方真容，此時她見李氏正在一貴婦人旁邊，拉着個妙齡女子親熱說話，蘇映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就是李玉鸾。
靖國公府祖上曾跟随高皇帝南征北戰，爵位便是由此傳下，雖然幾代之後門第已不複當年顯赫，卻也是豪門貴族，因此國公夫人打扮得極其華麗，是廳中衆人的焦點。
李玉鸾卻不一樣，她雖是公府小姐，頭上、身上、腕間戴的飾品卻不多，不過件數雖少，卻能看得出來不是凡物，有種低調的矜貴。
二人目光交彙，李玉鸾面上噙着淡笑，先朝蘇映微微點頭。
蘇映見此，面上笑容愈加燦爛，亦是笑着還了一禮。
其中有知曉內情的人，發現二人眉眼間的官司，餘光來回掃了一眼，心中也納悶。
不是說蘇府的小姐脾氣不好又愛沖動，怎的如今看來卻不似傳言中說的那樣，竟是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與李府的小姐也不像是有嫌隙的樣子。
蘇映回了那一禮，也不再看李玉鸾，被人引着坐到了女孩兒那一桌。
席間坐的要麽是王家的姑娘，要麽就是朝中其餘官宦人家的小姐，其中幾個女孩兒見蘇映坐下，全都噤了聲。
蘇佳見席間安靜，便開口道：“姐姐剛才去了何處？妹妹去園子裏找了半天也沒見着你人，可是擔心壞了。”
她話音剛落，剛剛那幾個官家小姐便又互相看了幾眼，卻都沒人說話。
蘇映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道：“妹妹沒看見我，我卻是看見你了，大哥剛才說你不小心崴了腳，如今可好些了？”
蘇佳面上的笑容立時就有些僵硬，見衆人看過來，趕緊轉移話題，朝旁邊一女子道：“姐姐，這是戶部何侍郎府上的小姐，剛剛入京的，也是與我們同歲呢。”
蘇映這才注意到她旁邊坐了個黃衫女子，剛才被蘇佳擋着，而她又無多餘動作，蘇映竟是沒注意到有這麽個人。
現在她仔細打量，卻見對方眉頭一直微微蹙着，面上神情也十分冷淡，其餘人無一人與她搭話，顯然是被孤立了。
“不知何姐姐是幾月生人？”蘇映聽蘇佳這樣說，便又問了一句。
“剛才你庶妹已是通報過你的生辰了，我比你大，便擔了這一聲姐姐。”何雨晴面上仍舊沒有笑意，口氣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蘇映一怔，然後就失笑，這人脾氣倒是直得很，怪不得其他人孤立她，不過蘇映卻覺得跟這種人交往不累，便又回了一笑。
蘇佳面色卻愈發僵硬起來，連表面的客氣都快維持不住，“姐姐們慢聊，我先去伺候母親。”
“有勞妹妹了。”蘇映颔首，随即便坐到了何雨晴旁邊。
何雨晴見她動作，有些詫異：“你不嫌跟我坐在一起冷清嗎？”
“剛好我也不是多話的人，跟姐姐坐一起，剛好有個伴。”蘇映笑容不減。
何雨晴有些別扭，其他人都嫌自己說話太直，而她也嫌這些大家小姐矯揉造作，剛好得個耳根清淨，卻不想來了個蘇映，态度親昵，讓她很是不習慣。
只是再不習慣，一場宴會下來，也習慣了，等走前，兩人已是十分熟稔，還約好了書信相交。
“姐姐剛來京城不久，要是想約人賞花，只管把信送到朱雀大街，前頭的幾月我都能出府。”蘇府跟何府的馬車就停在外頭，王氏已是上了車，蘇映便跟何雨晴道別。
“妹妹且慢。”何雨晴拉住她，看了一眼放下的車簾道，“你那庶妹不是個安分的，心機又深，你可得防着點她。”
她話剛一出口，旁邊的凝春就看了過來，這何府小姐還真是什麽都敢說，哪有當着人家面就說對方家中是非的？
蘇映倒是不介意，反而覺得何雨晴有幾分俠氣。
剛才席間她點出蘇佳庶女的身份，便有點打抱不平的意思，畢竟很少有府裏會把庶女帶出來交際，王氏帶了蘇佳，已是擡了她身份，可蘇佳卻沒守好規矩。
“多謝姐姐，姐姐請上車吧。”蘇映朝她笑笑。
“嗯，你知道就好。”何雨晴也不多言，點了點頭，與蘇映互相蹲了蹲福，上了馬車。
“小姐，這何府小姐可真有意思。”凝春站在蘇映身後，小聲道。
“哦，哪裏有意思？”蘇映未回頭，笑問。
“別人都是看破不說破，她卻是直接抖露出來，有點得罪人呢。”凝春道。
“是嗎。”蘇映不置可否。
何雨晴雖是性子直，卻不傻，她之所以敢落蘇佳的面子，自然也是思量過的，至于其他人，沒見她之前都坐着不吭聲嗎。
蘇府的馬車共有兩輛，蘇映出來時與蘇佳坐一起，此時她腳受了傷，王氏便讓她跟自己同乘一輛。
剛上馬車，王氏便開始閉目養神，蘇映見她神色疲憊，便取了美人錘輕輕替王氏捶腿。
“還有兩月就是你的及笄禮了，娘的蠻兒真變成大姑娘了。”過了會，王氏開口。
古代女子十五歲及笄，可蘇映卻覺得這年紀實在是小了些，可惜她婚事已定，不能再拖幾年出嫁。
“母親辛苦，女兒必不敢忘母親養育之恩。”蘇映仍舊給王氏捶着腿，此時卻見她已睜開了眼。
“娘的蠻兒懂事了。”王氏感嘆着摸了摸蘇映的發，下一刻，眸光卻轉為銳利，“不像有些人，你對她稍微好些，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王家是王氏娘家，王家舅母跟她關系又不錯，府中發生何事，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女子及笄後就可嫁人，可親事卻要男方來提，王氏本想讓庶女多在衆位官家夫人面前露露臉，到時挑個身份門第差不多的，嫁妝上王氏也必不會虧待了她。
哪知蘇佳心比天高，竟自己打了主意，如今竟還沾沾自喜，卻不知以前那些對她印象不錯的夫人，如今已經都漸漸歇了心思了。
“母親是在說佳姐兒嗎？”蘇映也不裝傻，直接問道。
王氏見女兒看過來，以為她又要替蘇佳求情，便道：“她性子既然野了，那便拘在府裏好好養養，繡花也好，看書也罷，總之在親事定下之前，不能再出府了。”
哪知蘇映卻未替她求情，只道：“母親也是為她好，自然無可指摘。”
原主之所以脾氣越來越大，名聲越來越不好，暗地裏沒少受蘇佳的撺掇，原主看不透，蘇映卻是早就看明白了。
王氏剛又想誇女兒，馬車卻突然一頓，随後街上便騷亂起來。
“發生何事了？！”王氏剛問出口，前頭錢媽媽便掀了簾子進來。
“回夫人，據說是之前水災的流民跑到京郊來了，京城四門的巡檢正派人驅趕他們呢。”
